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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我爱你。

 热汤咕噜咕噜,在炉上冒泡。

 只要和她说这三个字就能搞定?

 这几天以来,他始终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萝卜、排骨在汤里互翻滚着。

 窗外花田里的花,在阳光下风摇曳。

 江震拧着眉,对屋外的春光视而不见,只是拿着汤勺舀起锅里的萝卜、排骨,眯眼瞧着。

 这到底是烂了没?

 他伸手抓起一块,想进口中,可才抓起来没两秒,就烫得将萝卜甩了出去。

 “Shit!”

 他咒骂一声,甩着手指,看着硬邦邦的白萝卜滚出窗台,投奔自由去了。

 他抓着汤勺,正要转身去洗手,冷却一下被烫着的手指,挂在间的手机,却在这时响了起来。

 “喂,我是江震。”

 “阿震!”

 静芸惊慌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却又突兀的被中途截断。

 他全身紧绷,跟着听见一个低沈的男声,冷酷的说着。

 “江副队长,限你二十分钟内自己到山上废弃的花房来,不准带、不准报警、不准开车,我要是看到有其他人,你就等着替老婆、孩子收尸吧!”

 对方话一说完,立刻收线。

 妈的!

 他认得这个声音。

 这个声音,属于一个名叫黑虎的重大罪犯。那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第一次落网时,就是被他逮着的。那次,他废了黑虎一只眼睛,那家伙一直记恨在心。

 两周之前,黑虎跟着其他罪犯,一同越狱逃走,却在警方追击时,中落海,警方研判若不是伤重不治,就该是活活淹死了。

 看来,警方研判有误。黑虎还活着,不但活着,他还绑走了静芸!

 虽然知道,自己不可能听错静芸的声音,他还是立刻打电话给向荣。

 “向荣,静芸在吗?”电话一接通,他劈头就问。平常这个时候,静芸都会到向家的批发处去帮忙,顺便到花田散步运动。

 “她一个小时前就回去了,你没看到她吗?”

 “没有。”他喉咙紧缩发干。“她一个人吗?”

 “对。”向荣开始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需要我派人去找她吗?”

 “不用,她可能是绕去买东西了。”江震冷静的回答。“我去接她就行了,谢谢。”

 该死,他太轻忽了!

 他以为在这个镇上,她该是安全无虞的,却没料到还是出事了。

 江震关掉瓦斯,将手机挂回间。虽然身上已藏了一把随身匕首,他还是快步走回房里,从行李中再了把匕首,藏在腿上。

 花房远在山上,就算开车也要十几分钟。

 时间不够了,他没空再多做查证,也不敢冒险通知其他人。黑虎既然能绑走静芸,就不能排除,他可能也在向家的某个角落,装了窃婷器。

 江震只能尽快赶上山去。

 天空的太阳,无情的散发灼人热力。

 三公里。

 他已经跑了三公里,还有一公里。

 黑虎不准他开车上山,为的就是要消耗他的体力。因此,虽然心急,虽然早已汗浃背,江震还是维持着不疾不徐的步调,在山路上跑着。

 他不敢多想静芸的处境,只是竭力保持冷静,在脑海里重新回忆黑虎的资料。

 黑虎姓王,佣兵出身,擅打游击战,且法神准。

 那家伙身上一定有,他得先解决那把才行。他现在只希望,黑虎手上没有更强的武器,也没钱找到更多杂碎来帮忙。

 山路的尽头,出现一栋早已废弃的花房。

 江震放慢了速度,在花房前停了下来。

 等候多时的黑虎,一瞧见他出现,立刻抓着被住嘴巴的静芸,慢慢走了出来。

 “副队长,麻烦你,先把身上的刀子,慢慢丢到地上。”黑虎用口抵着静芸,让她挡在身前。“你不要想搞鬼,我这人胆子不大,要是受到什么惊吓,恐怕会失手,在你老婆漂亮的小脑袋上开个。”

 静芸挣扎着,极力想撇开头。但是,那个坏蛋却用手勒着她的脖子,紧得她都快无法呼吸了。

 看见她痛苦的表情,江震双眼一眯,间的刀子,乖乖丢到地上。

 “踢远一点。”黑虎收紧手臂,冷声斥喝。

 江震依言,将脚边的刀子踢到草丛里。

 “很好、很好。”黑虎满意的笑了起来。

 “你想怎么样?”

 “想怎样?”黑虎将口一转,对着江震,咬牙切齿的说:“你毁了我一只眼睛,就该拿命来赔…”

 眼见江震手无寸铁,而坏蛋又即将开。静芸心里急坏了,她想也不想的,就用力往后撞去。

 黑虎万万没想到,这个柔弱的小女人,竟敢反抗他。从绑架她到现在,他对她始终太过轻忽,这不要命的一撞,还真把他撞得失去平衡。

 撞击的力道,让两人同时跌在地上。

 砰!声在她耳边爆裂,‮大巨‬的声量,轰得她头昏眼花。她一时之间,听不见任何声音,只觉得下腹一阵痛。

 静芸呻着,双手捧着肚子,跌跌撞撞的想跑开,却无巧不巧的,踢到落在地上的。那把被她一踢,就飞了出去,掉进一旁的山崖去了。

 “***!”

 那声愤怒的叫骂,吓得她匆忙回身。只见黑虎原本握的手,此刻却钉入了一把刀,刀柄上还缀着一朵蕾丝小花。

 怒极痛极的黑虎,吼叫着拔出刀子,鲜血不断从掌心涌出。他神态凶狠、眼神疯狂,一步步朝她近过来。

 前有恶人,后有山崖,她只能往废弃的花房里跑。

 黑虎正要追去,却听身后传来江震冷酷的声音。

 “黑虎,你只能对付女人吗?”

 那声音靠得太近,近到只在他身后!

 黑虎寒直竖,握紧手上的刀,立刻转过身来,面对江震,狠狠的骂着:“妈的,想找死,老子就成全你!”

 一道银光,朝着江震挥来。

 他矫健的一低身,还捏紧拳头,朝黑虎的腹部,痛揍了一拳。

 黑虎痛叫一声,不甘示弱的反手一刀,就在江震的肩背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口子,鲜红的血,瞬间染红了江震的衣裳。

 花房外头不断传来打斗声,加上腹部一阵阵的痛,静芸不敢再跑,只能停下脚步,拉掉在嘴里的布条。

 她冒着冷汗,忍着疼痛,躲在废弃的花房里,脸担忧的往外瞧。

 阿震手无寸铁,那男人手上却有阿震的刀,几次手下来,虽然那坏蛋被揍得很惨,但阿震身上也挂了彩,多了好几道刀伤。

 他每次被划上一刀,她的心就痛一下,却不敢喊出声,深怕她的声音会让他分神。

 从头到尾,她就只能一手紧摀着嘴,一手覆在肚子上,含泪努力祈祷。

 拜托、拜托,不要让阿震出事…

 拜托、拜托,不要让宝宝出事…

 就在这个时候,斗中的两人分开。两人息了几秒,黑虎率先发动攻势,再度挥出一刀,却被江震轻易闪过。

 接着,江震踢出一脚,正中黑虎的心口。

 空气中传来骨头碎裂的声音,黑虎往后摔跌出去,却跌到一弃置在路边的锈锄头上。废铁穿而过,他哼都没哼一声,就当场断气了。

 江震走过去,一脚踏住黑虎的右手。

 “这是我的东西。”他弯身将匕首回,进刀鞘里,这才回身走向花房。“静芸?你在哪里?”

 “在…在这里…”

 她伸出手,费力的喊出声,声音已经很微弱了。

 江震心头一惊,连忙奔进被烧毁的花房里,瞧见她脸色惨白,额冒冷汗的捧着肚子,蹲缩在墙角。

 “怎么回事?”他蹲了下来,大手有些微颤,轻抚着她的脸,拨开她脸上汗的发。

 “我…我我…肚子…好痛…”她抬起头,含泪看着他,颤抖的着气。“好痛…刚刚…跌倒了…孩子…好痛…”肚子好疼,她已经疼得语无伦次了。

 “放心,不会有事的。”他试图保持冷静,语音却有些发颤。他掏出间的手机,却发现经历那番打斗,手机早已毁损得不能使用了。

 “阿震…”静芸痛得掉下泪来。

 “没事的,别担心。”他扔掉手机,将她拦抱起,坚定的低语。“我马上带你去医院,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话还没说完,他就抱着她往山下走。

 “不要…阿震…你受伤了。放…放我下来…”

 “只是皮伤,没什么的,乖,你别说话,别担心,医院马上就到了。”

 “可是…啊!”另一阵疼痛传来,静芸缩在他怀里,抚着肚子忍耐着,等着阵痛过去。

 该死,太早了,她会产的!

 江震脸色发白,加快了脚步,抱着她下山。他不敢用跑的,怕会让情况更糟。

 静芸因为疼痛,无法再抗议,只能冒着冷汗、捧着肚子,将小脸埋在他染血的肩头里。

 正当中。

 蓝天白云下,他能清楚看见,山脚下平和的城镇,但平常短短十几分钟的路程,在此刻看来像天涯海角般遥远。

 江震心急如焚,紧抱着怀里的静芸。他的手在筋、脚在痛,浑身上下都是汗和血。

 她其实不重,就算怀了孕,也不过五十几公斤。他曾负着这样的重量走上几公里,但那是背在背上,而不是捧在怀里。

 现在的他,刚跑完一段山路、历经一场生死之斗,加上又受了伤,体的疲累与痛苦,同时‮磨折‬着他。但是,他不敢冒险留下她,独自去求援,更不敢在这时候放下她。

 温热的体,透过她的衣裙,沾了他的手臂。

 她开始血了!

 静芸颤抖着抬起头来,脸白如纸、泪如泉涌,虚弱的开口。“阿震,你别再走了…放我下来…别走了…”

 他抿不语,非但没有停下,反而开始加快速度,在山路上奔跑。

 “阿震…”她啜泣着,揪着他上衣。他的血染红了她的手、她的衣服,刀伤不断、不断的渗出血来。她看着那张苍白的俊脸,知道他的双手,一定好痛好痛。

 “不要再跑了…阿震…别跑了…你会死掉的…阿震!”她哭着求他。

 腿间的温热渐次漫开,她的血染了裙子,混合着他的血,沿着他的手臂滴下。他不理会她,只是加快脚步,一路往山下的医院冲。

 就算保不住孩子,他也要保住她,他不要失去她、他不能失去她…

 长久以来,他一直是一个人,但她意外的闯进他严密防守的心墙,在那黑白冷酷的地方,用她的笑容和甜美,丰富了他荒芜的人生。

 他不愿意再面对那空寂的屋子,就算他的双手会就此残废,他也不愿意放开她!

 毒辣辣的烈焰当空,将柏油路晒得发烫、热气蒸腾。

 他汗如雨下,只觉得阵阵头晕,全凭意志力支撑着,才能继续跑下去。

 静芸哭得脸都是泪,深怕阿震会因为失血过多,昏死在山路上。就在这个时候,一辆消防车出现了,没等两人拦车,驾驶就紧急把车子停下来。

 “江震,怎么回事?”成大业从车上跳了下来。“向荣说,静芸没回到家,你也跟着不见了,镇上的人现在全都在找你们。”

 “她肚子在痛。”江震息着,抱着静芸上车。“载我们去医院,快!”

 见静芸哭成了泪人儿,江震又身是血,成大业二话不说,立刻打开消防车上的消防灯,用最快的速度在山路上回转,然后踩下油门,直冲下山。

 一路上,江震的手阵阵痛,却不肯放下怀里的子。

 “放心,没事的,医院马上就到了,你别怕,乖,你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你还要陪我很久很久的,你绝对不会有事的。”他不顾自己身上和手臂的疼痛,一次次温声低语,重复着同样的话。

 成大业在旁听得心惊胆跳,真不知道江震这些话,是在说给静芸听,还是说给江震自己听的。

 这个干练的学长,在警校里是出了名的冷酷无情。他从未见过,江震如此失控,看来静芸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江震肯定也会崩溃。

 成大业一边开车,一边用无线电通知医院。一等到离开山路,他立刻将油门踩到底,消防车呼啸飞驰过镇上,所有人车皆自动让行。

 几分钟之后,消防车已经到达医院。

 急诊室里的医生和护士,老早准备好等在门外。一见消防车到了,他们立刻推着病,迅速上前。

 江震却不让任何人帮忙,自己抱着静芸下车,将她放到病上。他的脸色,远比子更苍白,全身的衣服,老早被鲜血染遍了。

 “你们还楞着干么,快看看她啊!”他暴喝着,眼里透着焦急。

 几位护士和医生,连忙推着病,往急诊室里走。江震一路陪在旁边,还弯抹去她脸上的泪。

 “嘘,不要哭,我会陪着你的,别怕。”

 “不要,你别陪我,快让医生看你的伤…”她哭着直说,肚子在痛,心也在痛。

 “我没事的。”他紧握着她的手,坚持不走。

 急诊室里,护士们打点滴的打点滴、擦血的擦血、消毒的消毒,混乱之中,医生试图要人带开江震去止血,他却坚持不离开,非要等在一旁,守护着她。

 好不容易,直到医生跟他保证,孩子有保住,她的情况也已经稳定下来,江震才松了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

 下一秒,他眼前忽地一黑,高大的身躯颓然倒下。

 幸好,站在旁边的医生,及时抓住了他,才没让他摔到地上。

 “阿震?阿震!”静芸急得哭了出来,猛叫他的名字。

 “我没事…”他睁开眼,摇了摇头,因为大量失血而全身无力。

 看着她是泪痕的脸,他想抬起手,抹去那些泪,但是过度疲累的两手,已经无力抬起。

 他只能开口,用最虚弱的声音说道。

 “我爱你。”

 “我也…我也爱你…”她哭着说。

 等了又等、盼了又盼,她终于从他口中,听到她梦寐以求的话,却万万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才听见他亲口说出爱她。

 “别跟我离婚…”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挤出这一句。

 “好!我不跟你离婚了…阿震…阿震!”

 他昏过去了。

 “他失血过多,推他进手术室输血,快!”

 医生一边下命令,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的手从她手上扳开,让他躺到另一张病上。

 没过多久,昏不醒的江震,就被推进了手术室。而静芸,则是被转进病房里。

 她担忧得无法呼吸,躺在上等了好久好久,不断祈求上苍,保佑江震也能平安无事。

 她不再有怀疑、不再有惑。当他连命都可以不要,即使身是血,也要抱着她下山时,她已经明确的感觉到,他真正的心意。

 江震爱她。

 就算他在昏前,没有说出这句话,她也能明白他的情意。

 向家的人陆续赶到,连成大业与陈志明也进病房来,问了她一些事情经过。她把知道的全说了,然后继续祈祷、继续等待。

 两个小时后,医生才又过来,告知她江震的状况。

 “江先生侧有道撕裂伤,身上也有多处刀伤,造成失血过多。不过手术状况很好,你可以放心。”医生说得很仔细。“还有,他的两只手因为长时间抬举重物,所以肌痉孪拉伤,我已经给了他肌松弛剂跟止痛葯。”

 悬宕在心口的大石,这时才落了地。静芸松了口气,却忍不住又问:“我可以去看他吗?”

 “别担心。大业怕他醒来看不到你会大闹医院,所以建议我们,把你们安排在同一间病房。护士等会儿,就会推他进来了。”

 “喔,谢谢。”静芸小脸微微红了一红,羞怯的开口道谢。

 “不客气。”医生笑了笑。“你好好休息吧,有事再吩咐护士就行了。”

 “嗯。”她点点头。

 医生走了出去,没过多久,护士就推着江震进病房。

 他躺在病上,仍旧昏不醒,脸色还是那么苍白。她不能坐起身,却又好想摸摸他,确认他安然无恙、确认他没有抛下她…

 “护士小姐。”她鼓起勇气,小声开口。“可不可以麻烦你,把我的挪过去些。”

 “当然可以。”

 瞧见急诊室里头,那惊心动魄的场面,所有人都知道,这对夫之间的感情,有多么深重。

 护士特别通融,不但将她的病挪近,甚至还将两人的病并在一起。

 “谢谢你。”她羞红了脸,连连道谢。

 “不客气,你们好好休息吧!”护士笑着说道,一会儿便走了出去。

 病房里安静下来,夕阳的金光,透过玻璃洒进病房。她靠在他身边屏气凝神,才听见他徐缓的呼吸。

 泪水再度涌上眼眶,她鼻子,伸出小手,紧握着他的大手,然后靠在他耳边,轻声低语着。

 “阿震,你快醒来。”她用最轻的声音说道。“等你醒来,我们就一起回家。”  m.sSvv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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