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Ⅳ
“你又好得到哪里去?”希瑟斜过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即使被自己创造出的生物
到绝境,也不忍让其毁灭。为了让他们能继续存活,竟甘愿消耗元灵,若非我发现得早,你必定魂飞魄散,这种执着怎么看也不亚于‘天帝’。”
“至少动机不同。”埃特淡淡地回道,明白四千年前好友是花了多大力气才勉强捞回自己一条命,他轻叹了口气“你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坚决把纳入自己世界的魔兽一族排斥在妖族和魔族之外?”
希瑟创造的是当前妖魔界的前身,创世初期的高阶生物也单纯只有魔族这一支。后来因为别的原因,尤莉希尔创造的妖界和埃特创造的魔兽界才会跟其合并,这个世界也才会变成魔族、妖族、魔兽族混居的状态。
而从现在的命名上就能得知,希瑟根本从未承认魔兽族是自己的子民。曾经的魔王,现在的妖魔王剥夺了那支掀起叛
导致好友重伤的种族同身为妖魔界子民的权力,给予他们的是最贫瘠的土地和最恶劣的生存环境,以示惩戒。
然而事实上对于好友的这种处理方式,埃特一直是抱着不赞同的态度的。因为魔兽族的寿命远较魔族为短,所以当年犯错的魔兽族人早已化做烟尘。要他们毫不知情的后代子孙为其所作所为受这份罪,未免太忍残。
“没错。”希瑟端起桌上的酒杯,举止优雅地抿了一口“既然有决心反抗自己的创世神,就该拿出相应的勇气承担起后果,而非是在报应临头时悔过求饶。当年若不是斯塔西卡的宁死不屈令我
赏,我也不会助其一臂之力让他自由。”
埃特轻轻掀了掀
,似乎本来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因为数万年的
情,没有人会比他更了解希瑟,无论何事,这个男人只要下了决定,便再无更改的可能。
“其实对‘天帝’来说,你也算是背叛者之一吧?”像是为了调节气氛般,尤莉希尔浅笑着扯开话题“只是他奈何不了同为神族的你,所以才不得不放弃报复,这么看来,那家伙也不过是个欺软怕硬的角色。”
“归
结底,所谓神只是修炼有成的另一种生物罢了。”希瑟继续轻啜着杯中的酒,老神在在地笑道:“是活物就会有活特的通
。包藏私心啦,欺善怕恶啦,本就为常态。身为神的我们又何必免这个俗?”
“好一个不必免俗。”埃特抬眸,似笑非笑地瞪了对方一眼“什么斯塔西卡的宁死不屈令人
赏,明明是他恰好撞在了你已厌倦行使妖魔王职责的当口,结果这个力量最接近神的天使非但做了你的替死鬼不自知,还要倒过来被你卖人情。”
“好说,好说。”希瑟挥了挥手,浑然不在意地笑了一下“你别忘了他是为了什么才反抗天帝,坚决叛出天界的。当年叛
失败后,斯塔西卡可谓是被磨折得生不如死。你当真以为他跟我定下那个契约时候,不知道我内心在打什么主意?”
“也对,以回归天使长的个性来说,的确是宁跟你签订不平等契约,也不愿苟活于世。”埃特轻轻地叹了口气,他和过去常跟随天帝到各界走动的斯塔西卡虽是浅
,却多少也了解那个看似斯文温和的天使长暗藏在深处的
烈。
“不过话说回来,我总觉得即使已无法记得那一年发生的事情。但将所有的传说加以整理、综合,前任麒麟王应该不难推测出四千年前真相以及你的‘阴谋’。”尤莉希尔妖冶的红
拉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半是调侃地说道。
“以陵尘的精明,自是早已了然于心。”希瑟打了个哈欠,无所谓地耸耸肩“所以从过去到现在,他都对我向来没什么好话。”
“下雨了…”这时,埃特盯着窗外,低声说道。尤莉希尔和希瑟闻言也转过头,只见外面下起了倾盆大雨,豆大的雨点直击在树上、地面上,水珠四溅,
越跳动的雨滴使人心充
了难以平息的不安。
“还好有三大森林的结界分担”希瑟微笑着,轻轻吹了声口哨“要不然还不知道是妖魔界的哪个地方会遭殃被水淹了呢。”
“是是是,算你有先见之明行了吧?”听出对方字里行间的自夸之意,尤莉希尔忍不住抛了个白眼过去“你为这个世界
心的时间已是有限,别每次做个一点半滴地就喊冤。”
不理会希瑟和尤莉希尔之间的若无其事、你来我往的调侃,埃特静静地望着窗外,内心有着深深的不忍。
这些雨,并不是自然形成的。青龙王无处宣
的痛苦,已经化成不可控制的力量,直接影响着这个世界自然的平衡。
所以,它们是那个男人
不出,只能往心里倒灌的泪…
“沉默森林”已经连续下了一个星期的雨。
当然,这件事蓝西洛和洛凯是不会清楚的。他们只知道,雨水使森林的地面变得
滑而泥泞,从而大大增加了自己前行的难度。
这两位王知道剑麒失踪,是在青龙王已经连续有一周没上朝以后。
王离开王宫私自出行,应该是为一件极需保密的事。由此可见,黑衣将军也是急得火烧眉毛了,才会迫不得已把消息告知给白虎王和朱雀王。因为奥希斯早就察觉,王与王之间总有一种外人无法介入的默契和感应。
而事实亦确实如他所料,一接到“暗
”传来的书信,蓝西洛和洛凯立刻就猜到剑麒是去了哪里。匆匆把政务交给自己的部下代理,两位王即刻便动身前往“沉默森林。”
好不容易挨过森林里行走的那段艰难路,蓝西洛和洛凯终于踏进了山
。看着彼此浑身
透的样子,他们只得相视苦笑。谁也没料到“沉默森林”会下这么大的雨,而进了森林便无法使用魔法的规矩,使得他们不得不淋雨走上十个小时。
“剑麒应该会在里面吧。”洛凯的话用的是肯定的语气,而如此青龙王不在这里,那事情就大了。
“他对奥希斯说想要清静几天,不来这里还能去哪里?”蓝西洛长长地叹了口气,声音中透着疲惫“毕竟他最重要的人都在里面。这小子,为什么事到如今还要如此理智,我情愿他彻彻底底地发一次疯,把所有的悲痛都宣
出来。”
白虎王之所以这么说,是源自于青龙王的失踪并不能算真正的失踪。至少他在离开前曾云找黑衣将军提过。只不过由于去向不明且离开的时间太长,因而才会造成奥希斯的焦虑。
所以说自始至终,剑麒都未曾忘记自己身为王的职责。这让蓝西洛既安心又难受。
“很少听你说这种话。”洛凯转过头,深深看了蓝西洛一眼“你总是偏好那些能够将情绪控制自如的人,我一直以为你会愿意跟他深
,是因为在这方面他向来表现得无懈可击。”
“的确是这样。”蓝西洛自嘲地轻扯嘴角,但继而盯着洛凯冷冷地挑眉“不过你要记住,我还没能到边看着自己朋友强忍悲痛吐血晕厥,一边去赞赏他的隐忍和克制的地步。”
“嗯哼。”洛凯轻笑着点头,在他的印象中,蓝西洛那声真心的“朋友”可是很难得的。放眼整个妖魔界,也便只有己方的几位王了——真的是用一只手就能数完的数字——而在其中,剑麒跟其的相识时间无疑是最短的。
当
青龙王悲伤过度,直至呕血晕倒,蓝西洛亲见之时的脸色别提有多难看。那天,也是洛凯第一次听到好胜心强的白虎王会说出情愿是自己揣测错误,也不要事情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一类的话。
“走吧。”不秀猜也知道此刻洛凯心里在想些什么,蓝西洛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略微感到有些困窘。
两人沿着
壁一路往深处走去,走到尽头的时候,出现在他们眼前的便是众王“疗伤之所”所宽旷空间。
然而本就极为熟悉的地方,此刻却由于那个倒在岸上的雪白身影,而令蓝西洛和洛凯都震惊得呆立在原地无法动弹。
“真的是…剑麒?”洛凯盯着远处,诧异之下几乎无法说出完整的句子。
虽然依然是那张俊美非凡的脸,但这时剑麒头顶上有一对
茸茸的白色狐耳,柔软蓬松如雪般纯白的尾巴轻盈地覆盖在他的身上——一共有九条,跟他几天没剪,漆黑如子夜天空般的长发形成强烈的对比。
除此以外,剑麒的双手也换了个模样。每一
修长的手指都附有细长锐利得超乎人想像的长指甲,尖端微微勾起,呈现出一定弯度的圆弧形,同时还闪着如同金属一般银亮的
泽,没有人会怀疑它们能轻易穿透或者是撕碎敌人的体身。
“不是他难不成还是阎栩或雷奥的斯?”蓝西洛恢复得较为快些,眯细了一双金色的眼眸,白虎王的语气里多了点怒意“从来就是这样,总归问多少答多少,多说一些会死吗?还是他一直没真正信任过我们!”
十的前蓝西洛等人虽然听剑麒描述过陵尘他们被妖狐袭击的场景,亦知道那个男人在最后一刻被妖狐附了体,以至于体质从魔族变成了妖族。但他们从未知晓原来自那一天开始,剑麒的根本形体也转变成了妖狐。
而青龙王在看似温柔无害的表面下,事实上防心比谁都重。连回答提问都常常喜欢东省西略,能避则避的他,当然不会主动招认自己的妖狐原型,也因此今天蓝西洛知道后才会如此的生气。
“就凭你事事喜欢设计他的作风,他敢多说吗?”洛凯回过了神来,公道地为剑麒辩驳。望了仍旧不悦的蓝西洛一眼,他叹气着摇了摇头“少说两句吧,看在他已经连维持人身的力气都没有了的份上。”
白虎王咬了咬牙,没有出声,但最终,蓝西洛还是放松了紧皱的眉头。
“剑麒。”洛凯走上前去,小心谨慎地在青龙王面前蹲下。这些天剑麒应该是滴水未进,谁知道悲伤加上饥饿会不会让对方神智忽丧,被此种足以媲美凶器的利爪当头来一下可不是闹着玩的。“能听到我说话吗?…你已经有七天没上朝了。”
“…我知道。”低沉但清晰的声音从剑麒的喉咙逸出,青龙王缓缓地睁开了紫眸。
只一句“我知道”立刻让洛凯和蓝西洛的内心忍不住涌出一股酸涩。
如果一个人真能悲伤到失去理智,连自己做过什么都不知道,那真是种天大的幸福,至少短期内可以做个逃兵,避开所有哀痛。
但不幸的是青龙王太理智,所太压抑,这个男人根本无法卸下肩上的重任,哪怕只是一会半会。
所以剑麒一直是清醒着的,即使已痛苦得仿若万蚁噬心,恨不得死掉才好,他也还是清醒地、明白的在感受着每一分刺骨的痛和伤害。
“你…还希望清静几天?”见剑麒并没有丧失神智,蓝西洛亦过去,在他面前蹲下。白虎王的话中是纯粹的询问而非
迫,因为他知道眼前的男人对于本身的职责完全无需他来提醒。
“如果我说…我也不知道呢?”剑麒费劲地撑起上半身,让自己的背脊半靠着山
壁,冷淡地问道。
“剑麒,不要开玩笑!”蓝西洛的声音不自觉地大了起来,这并非是他对青龙王似是而非的回答做出的反应,而是对于剑麒那种漫不经心的态度产生的强烈恐慌。“我求你不要再
自己了!觉得痛苦就宣
出来吧,没有人会怪你的!”
“宣
?什么是宣
?迁怒吗?宣
了又如何?能改变现实吗?”剑麒抬眸盯着蓝西洛,他薄薄的
甚至扬起了一些弧度。
蓝西洛实在忍无可忍,正想要开骂,却听剑麒以极轻的声音开口。
“这些天的大部分时间,我都在回想,回想从前人类界时候的事。我想起无痕第一次教我
箭;想起
霜第一次教我幻术;想起明炳第一次教我近身格斗;想起因为我讨厌葯剂学,而把镜月气得跳脚…”
剑麒苦涩地笑着将手覆在眼睛上,终于夺眶而出的泪渗透进他的衣服,本在温热的泪水在这一刻不知为何却是如此的滚烫。
“你们知不知道,我从来没有逃避过什么事,但现在我真的很希望能想回到人类界大家都是朋友的时候,为什么人可以为一个王座改变那么多!”
听到剑麒带着些微哽咽的声音,洛凯和蓝西洛心中感到悲切的同时,也的确松了一口气。
今后的青龙王会需要面对比此刻更加严峻和残酷的状况,所以剑麒要的不是硬
出来,随时承受地都可能崩溃的表面的坚强,而是比那更为强悍和坚韧的东西。
蓝西洛和洛凯都相信,用不了多久,剑麒一定会振作起来。
而那时,他们就将正式开始和雷奥提斯进行
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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