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应该比更害怕
曾桥和柯元迟站在人群几步外,像是上不了戏台的龙套,热烈的氛围感染不了他们,只会衬托得他们更加悲惨凄凉。“我要扔啦…”娇小的新娘卯⾜了劲大喊,有种过分
悦的魄力。“问你个问题。”
曾桥看着远处被人群掩挡的新娘,通过他们的状态猜测着她举起漂亮捧花的样子。“嗯?”“如果,有一天我结婚了的话,你会祝福我吗?”柯元迟的脸⾊变得些许
沉,只是几秒。
他苦笑,言语里带着某种不肯退让的坚定:“不会。”“扔啦!”⽩⾊的捧花在空中划出一条模糊的曲线,每个人都洋溢着奋兴,奋力伸出手臂…
“但是我会。哥,我会祝福你。所以,要是真的有那么一天,请你也祝福我。”捧花越过了人群,偏离了轨道,落在了柯元迟的脚边。
他深昅一口气,无视朝他跑来的人群,转头看向她“不会有那么一天。”***“桥桥,绝对不会有那么一天。”他的声音很轻,
闹的人群一碰就飘到很远。
但曾桥还是抓到完整的字句。柯元迟蹲下,捡起捧花,展了展凌
的花叶,递给离他最近,眼巴巴看着他的小女孩“拿去吧。”
“叔叔你不要吗?”穿着⽩⾊裙子小女孩迟疑了一下。“嗯。”“谢谢叔叔。”她开心接过,转⾝扑进爸爸怀里,露出正经历换牙期的牙⾁“爸爸,你看,我可以做美丽的新娘子了!”一圈的大人笑起来,纷纷弯下
和她讲话。柯元迟收回目光,站起⾝“桥桥,要不要跟我去个地方。”
半晌,曾桥点头。曾桥从没来过墓园,家里的几位老人去世时她还很小,其他亲戚的葬礼,她因为学业或者比赛什么别的原因,基本没有出席过,对于死亡这件事。
她只有笼统的印象,病
后的哀叹头摇,病
前的家庭伦理,病
上的无力挣扎,这一切反而淡化了死亡本⾝带来的冲击。于是当踏⼊寂静肃穆的园子时,她难以置信人死后要被安置在那么的一小块里。
空间狭小,间隔也窄,除去相邻的矮小松柏,墓几乎挨着墓,让生人觉得难以
息的庒抑。踩上一层层的台阶,路过一排排的墓碑,仿若穿过了时空与岁月,拂面的热风都带有不协调的沉静。
“注意着点脚底下,这里的路不算好走。”走在前面的柯元迟回过头叮嘱她,转进其中一排。走过很多张照片和名字,他站停在其中。照片上是略显年轻的男生,永远定格在一个年岁里,好看的眉眼却清晰依旧。墨⾊的大理石碑刻着他的名字和生卒年月,辛棅吾,曾桥耝略算了下。
他去世的时候才刚过了十九岁生⽇。柯元迟蹲下,从手提袋里拿出三支香点上,有风,火机用手护着打了几次才着“棅吾,我答应过你,如果有一天你妹妹要结婚,必须要提前通知你。这次我来就是想说。
她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要结婚了,定在十月中旬,会是个秋⾼气慡的好⽇子。放心吧,她现在过得很好…我们都很好。”曾桥默默站在一旁,猜他说的是辛茶久。
辛茶久的结婚邀请函曾桥也收到了一份,寄到了学校,她还没去拿,暂存在校门口附近的洗⾐店。
得知她结婚消息的那一晚,嘈杂环境的KTV过道里,辛茶久向她询问了地址“你哥哥绝对不会给我你的地址,我估计他也不想去,所以还是寄给你好了。如果可以,我很希望你来。”
她以为这不过是辛茶久的委婉说辞,等柯元迟又把另一份邀请函拿给她,看到开头并排的两个名字时,她又不确定了。辛茶久是真心想邀请她,她有点糊涂。
“要是不想去也没关系。”柯元迟看她沉默,把喜糖盒推给她。“你…会去吗?”柯元迟笑一笑,将问题抛回给她“其实去不去都一样,但如果你让我不去,我就不会去。”
这样的回答让曾桥瞬间变得不知所措。一直以来他们都遵循着某种默契,她不开口,不表明,柯元迟永远不会为难她,不会去要某个结果,正如她从来做的。言语的界限模糊。
就不需要撕心裂肺的疼痛和面对一切的勇气,她躲在某处还可以持续自欺欺人。若是发现苗头不对,还能逃跑,把错误推给时间,推给不上不下的七七八八,而现在,柯元迟忽然变了,他在翻掌,冲她要个明确的答案。也许不是变了,他向来如此,但因为包容因为退让,他从来不轻易跨越界限。
“我不知道。”她只能这么说,尽量不去看他的表情。“下次忌⽇我再来看你。”柯元迟拿纸擦了擦男生的照片,然后起⾝牵过曾桥的手,捏得用力,她甚至感到微微的疼痛。
“你猜这里的墓地多少钱?”柯元迟拉着她走出这一排。“…猜不到。但我听舅舅说过,现在的墓地很贵。”曾桥恍神,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个,他说了一个数字,是个令人咋⾆的数“以前还没有概念,真的会觉得只是一个数字。
但对于一个不算富有甚至有点贫困的家庭来说,有时候突如其来的死亡几乎算是一场灾难,不过那个时候我对很多事情都没有概念,就好像“棅吾会死”这件事。
他⾝体很不好,自从我认识他起…我们本来是小学同学,后来变成住在一个小区的邻居,他会时不时地住院,到了冬天他就会经常撵转在各种医院。和你一样,我也不擅长
朋友,棅吾算是我人生中第一个朋友,所以很珍惜他。我会和茶久陪着他,看书聊天一起打游戏。
棅吾很喜
宠物小精灵,现在应该叫pokemon了?那个时候的机子很老,还是他某个亲戚送的GBP,黑⽩屏,像素画风。”
宽阔的肩背在前,有些说不出的落寞。“那个时候就有医生说他活不过成年了,这还是因为我们偷听到茶久的⽗⺟吵架。”他向她解释“棅吾和茶久是同⽗异⺟。
他出生没多久亲生⺟亲就去世了…““初中时棅吾的病情突然好转,我们都很开心,互相开玩笑死亡预言只不过是瞎说。
但我们心里其实都知道,棅吾还是有可能会死。只不过死亡的痛苦过程被拉长了,给了所有人柴刀不会落下的错觉。”半山
的位置很好,到处都是绿绿的一片。空间变大,曾桥得以和柯元迟变成并排行走。
“后来呢?”她问。“后来…⾼一时,像每次反复那样,只不过这次反复间隔得很长,他的病情再一次恶化了…棅吾是个坚強的人,面对死亡,他应该比我们更害怕,但他从来没有在我们面前表示过什么。
不过只有一次,他哭了,那时候他已经没有再接着治疗。家里没有钱,能借的亲戚都借完了,持续地治疗还需要很大一笔,凑来凑去还是不够。棅吾一直很在意自己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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