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大概从来不爱
“我说,宁蕴当然喜
陈苍野,但是宁蕴更爱自己。只不过恰巧了,宁蕴是天选之人,背负扶持天子、匡扶社稷的天职,自然也要爱自己一样去爱其他人,去爱世界,去爱每一个百姓。陈苍野就是百姓,也是国之栋梁、太子的得意副手,更值得宁蕴付诸眷顾。”
“后来,⺟后说不过我,⽗皇来了。⽗皇问,映雪吾儿,若让你舍弃一己之爱,献⾝社稷,如何也?我说,天下人之福祉都是重要的,包括宁蕴的福祉。我愿意天下人都得到福泽,喜乐绵长。⽗皇也说不过我,叹着气走了。”
“九千岁和李保林终于还是拗不过,听了⺟后的安排,将这寝殿拨了给我和你。谕旨还没下下来,但是还是死不了的。”
宁蕴笑着,摸抚陈苍野的脸庞,一点点地用手去描摹他的五官。多么俊美的脸,烙刻在她骨子里的脸,
惊四座的才俊,他应当得到荣耀与安稳百年。
“陪我喝点酒吧。”宁蕴将案几上的一壶酒取了过来,居然便是那一壶帮着红绸带的合卺酒样品。“这酒原无毒,效仿了咱们清香楼里的‘留住’制的,⺟后说要让你选,没想到真是瞎选。
这会儿将酒力减去了七成,我们倒是可以作为合卺酒喝喝看。”陈苍野接过酒杯,看着宁蕴给他斟了一杯,又给自己満了一杯。
“便试试这合卺酒的味道?”宁蕴笑着与他碰了一碰。“愿留卿住。”陈苍野一口喝完,看着红宁蕴将酒喝尽了,小脸涨红了来。
“我不能喝,喝了就
说话。”宁蕴道。“哎,我说,子鹤,我们都喝完合卺酒了,这算不算就是夫
了。”“是夫
了。”陈苍野轻轻道。“好啊…夫君。”宁蕴笑起来“子鹤夫君。”
“尘⽟
。”陈苍野道。“夫君,我话还没说完。”宁蕴将酒壶放了一旁,偎在他⾝上。
宁蕴顿了顿,笑着说:“⽗皇和⺟后都沉默了好久…就如同他们将我关在宮里、尽⽇浴沐焚香斋戒、诵念经文祷告天地已月余那么久…
终于,今⽇晨起,我还没醒来,⽗皇便在我寝里等了许久,见到我醒来了,便问我:‘藌儿,朕这江山,你所爱的这世界,将如何也?’”
“我想也没想就说,如我所愿,福泽世人,国祚绵长。”宁蕴笑道。可以预见是个太平盛世。陈苍野叹一声。“天命不可违,天命不可违。诏书上写得清清楚楚,‘以⾝奉国’。”宁蕴道。
“⽗皇⺟后虽然心软,但是九千岁看不下去,无论如何,宁蕊还是要做牺牲的。”
“我说,让我和他再好好道别,再见一面,再去奉国可好?”陈苍野抬手擦去宁蕴的泪,叹息道:“不管如何,我在你⾝边。”
“不,宁蕊要奉国,宁蕴不必,陈苍野也不必。你好好地袭爵,辅助太子殿下,会成为千秋万代的第一等名臣的。”宁蕴道。“我不做宁蕴,会有其他人来替我做宁蕴,会有人来替我爱你的。我说了福泽世人,你是世人,也会得幸福的。”
陈苍野怔了片刻,算是听懂了她的话,一时连呼昅都忘了。宁蕴叹气道:“你⽇后若是随我去了,我与圣上论证的那一番道理便破了。所以,无论如何你不许死了。”
二人再不说话。好久之后,还是宁蕴先说话。“鸣云没有了,倒有一片冰心。你这个紫⾊的琴还没有名字。”宁蕴在他耳畔耳语。
“便叫它做冰心吧。”有人的肝胆便是冰鉴一般亮昭昭。“我躲了这十数年,人生有几个十数年?终于还是不该躲的。生是宁家女儿,又是这样的⾝份,便容不得我在尘土里打滚过⽇子。”宁蕴说着,站了起来,整理⾐裳。
然后看着陈苍野,笑了一会儿。“吃不吃桂花糕?这宮里,有小厨房。⺟后给我留了许多香料来。
你若要吃,我便给你做了来。你若爱吃,我便每⽇都做给你吃。你还得学会了,回头给小子柔做去。”只怕见不得许多的每⽇。
***更柝四下,守门的小宮女换了最后一班。
班后的两个女孩子,在长长的走廊上走着。除夕就在明⽇,四处张灯挂彩。
就算是夜⾊浓重倒也还并不幽暗可怖。寂寥的灯光里,其中一人忍不住问道:“这个殿里住的是明⽇要成婚的公主?”“什么公主?我听说是女官?”另一个人道。“帝女们都还小呢,怎么能嫁人了?”
“圣上不是新封了个义女?”“不晓得。估计也是位⾼权重者…所以要我等每一班不同的新晋女官去守着。怕跑了不成?”
“别
说话。”回答的那个女孩子语气有点儿严厉。“今天之后就知道了,我问了我爹,他都不知道是何等情况,他在尚书台任职。我爹说,今⽇是极为要紧的事,若完満了,便昭告天下。”
她顿了顿,说:“是天底下第一好事儿,届时我等来伺候过的,都能嘉赏。”二人便心知肚明不再表态,往宮门走去。宮內红绸、珠⽟挂満了枝头,遍地堆翠,比那玲珑县主出嫁还要铺张不少。殿宇里,新嫁娘已梳妆完毕。
等着上头。孟夫人给她梳了好一会儿头,突然哂笑:“我的女儿,果然穿着大红嫁⾐,千金重礼地嫁出去了,果然没有步我后尘,好。”
周遭婢仆都候着,都穿着喜庆的服饰。孟夫人扫了一眼众人,从喜娘手里拿过各式头饰,往女儿坠重繁复的头发里小心地安放去,在喜娘的襄助下将她的发型梳拢成新妇模样。
“我曾立志不得依附男人,无奈命运弄人。你这会儿也确实不需要依附于夫君,既是公主,又是国师。这点是了却我平生夙愿,然而…”孟夫人揷上最后一支簪子,泪珠滴在那簪头上。
“不过,我倒是觉得,你嫁给许大人也
好,安安静静地嫁了,很好。至少…”
“妈。”宁蕴看着铜镜里⺟亲那挂満泪⽔的脸,平静地说。“人各有命,是苍天
托的使命便逃不得。这十多年都是错的,你和⽗亲本就不应该将我蔵匿起来,今⽇女儿不过履行天职罢了。”说话间,喜娘递过来喜帕让宁蕴试戴。孟夫人舍不得去接,手肘都无力抬起来。
“妈,没事的。”宁蕴接过喜帕,抬头认真地看着⺟亲。“你答应我,我去了之后,你和昭儿好好生活,不要为我做任何与天命为忤的事情。”孟夫人呆了。半晌才说:“藌儿,你还是像你⽗亲。”一口气长长地舒开来。
“到底是个值得钦佩的汉子。”宁蕴看着喜帕,凝神了好一会儿,又看着铜镜里
装、多少像了⺟亲的自己,终于开口。“妈,我从前觉得,你大概从来不爱我,不过今⽇若能让你多爱我一点,我还是会很⾼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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