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又似是真叫
他走之前曾来找过我,请我将他存在的痕迹全部抹去,这样⿇烦才不会降临在这个村子中。所以我命令村人们不得提起任何有关他的事,就连你娘,也一样。”
他苦笑道:“他给你做的那些玩具,都给我烧了…现在想想,上面并无姓名,即便是让你玩一玩,又有什么不好呢?或许我也恨他。
就这样抛弃了你娘,抛弃了我们村子。”他自木匣中取出一张红⾊喜柬:“他们二人登记在官府的婚书,不知为何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也只有他亲笔写下的请柬,能证明一二了。”
越竹溪将它展开,红底墨字,许多年前,有这样一个男人,曾经如此认真专注地写下他们对未来的期许,却又亲手扬去,连个纸灰也没落下。
他一瞬间涌上的情绪太过汹涌,似怨非恨,在看到末行时,
膛左处仿佛被一只大手紧紧揪住,透不过气来。永结同心。[…六月二十二,盼君至。
闻川越恬]广阔的⽔域前方,依然没有码头的影迹。距离沧州还剩下二三十里的⽔程,却不巧遇上了风雨夜,为求安稳,船队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尉迟琳琅正在同羽学认⽳的本领,以排解无趣,听有人在外道:“陛下,前方来了只船,挂着静安侯的家徽。”她微讶:“静安侯可不像做这事的人…难道是赫连无忧?”
没等他们猜测,外面已响起了赫连无忧
快的声音:“陛下,臣来接你了,感不感动?惊不惊讶?”尉迟琳琅道:“比起惊讶,还是惊恐更多。”
他在门外道:“臣只是个引路的…家⽗在码头等着陛下到来呢。”“如今风雨,静安侯不必如此。”尉迟琳琅道。
赫连无忧道:“陛下也知他不是那种谄媚的人,不过今次好像有些不同,从几⽇前,他便把府里的旧东西都翻了出来,也不知道真君又给他什么指示了。
那就请真君保佑,咱们早⽇到岸。”很多人还记得,当年永芽将军巾帼不让须眉,奋勇杀敌的⾝影。赫连霆偏不承爵,甘愿在军中磨练。
那名爱笑的军师,总是打趣他…码头之上,他撑伞等候,鬓边的⽩发发灰,眼角的纹路深刻似刀,总像是在诉说着似有若无的叹息,全是岁月的痕迹。赫连霆道:“臣赫连霆,见过陛下。”
***静安侯赫连霆在贵族之中,一直是个争议的存在。无论是他年少时以军功威名,看似对爵位无意,最终还是接任。
或是如今供奉真君,如痴如狂,远离朝堂许久,他如同一只沉睡的雄狮,由万丈光芒加⾝悍然睡去,却在帝位更迭上毫不犹豫地做出了选择。沧州虽有刺史,实则诸事在静安侯府的掌控之中。
只有赫连霆知道,京城的眼睛无时无刻不注视着他们,尽管那位帝王与他曾有生死共渡的情谊,但君臣之间的鸿沟还是不免深深刻下,而尉迟琳琅。
他拨开枝叶丛生的障碍,是他曾经最为信任两人的骨⾎,更重要的是,她既不像先帝那般多疑,也不像闻舟那样肆意妄为,她有二人的影子,却绝非复刻。
她眼前的道庙与其他并无不同,一位老道士替二人砌上一壶香茶,在一旁摇着蒲扇,他一只眼睛眼⽪耷拉,道是年轻的时候便坏了,当年四方战
,不知有多少人落下残疾,便是保全
命,已是万幸。
“侯爷让他见朕,想必是有自己的考量。”待他退下,尉迟琳琅道。赫连霆道:“他曾是圣朝军中的一员,是永芽的下属。”圣朝历代来,有不少留名史册的女将,永芽出⾝农户,女生男相,以男子之⾝扬名于军中。
后来其⾝份暴露,已是女帝的尉迟嘉并未苛责,反而与她
好。“当年臣四人于沧州相识,虽然⾝份地位各有不同,志向一致。陛下的⽗亲,来自海上明月楼,想必您已知晓。”
赫连霆缓缓道来“闻舟说过,海上明月楼不参与五国争端,却有化解世间苦难之责,他乃是下一任继承者,责无旁骛。”
尉迟琳琅问道:“继承者是为何意?”“便是这传说中的存在,也需要有人调度管理,但…其中一项规定着实令人惊讶,男子必须守⾝,再从楼中优秀的后代中挑选一个孩子作为继承人。”
尉迟琳琅不噤瞪圆了眼睛。“不瞒陛下,闻舟与先帝之事,臣初闻十分诧异,后来想想,也是顺理成章。人间龙凤,理应至此。”
他微微笑道“那段时间,夫人也刚诞下无忧,臣便回家照料。谁知先帝在洵州遭刺,
命垂危,幸好闻舟医术卓绝,只是先帝当时,也已怀有⾝孕…”
那些隐蔵在记忆中脉络逐渐清晰,尉迟琳琅问:“既然他们感情甚笃,为何⺟皇绝口不提⽗亲呢?”赫连霆沉默片刻:“那名刺客,来自⾎之旗。
多年来对他们的来历众说纷纭,他们所用的红莲标志,却与废王相似,而后来…一篇关于永芽⾝份的檄文弄得満城风雨,原来她是废王留在圣朝的后人,虽然风波很快平息,仍有不少人质疑。
先帝为了堵住众人猜忌,贬其为庶人,臣再次进宮时,曾问过先帝,她道闻舟回了海上明月楼,不会再回来。自此之后,这两个名字,便庒在了臣的心底。”
茶梗沉在杯底,山间的秋⾊送来凉意,她心中的疑惑并无丝毫减少,却有一个微冷的猜想浮上来。
她听见赫连霆略微有些疲惫的声音:“陛下需得知道,闻舟是臣见过最有情义的男子,他对先帝也甚是情深,绝不会一声不吭地离开。这些年来,臣一直想找到他们,但到底…恐怕斯人已逝,难寻踪影。”先帝
格沉稳,常在纸上记载琐事。
尉迟琳琅记着他说的这句话,不知宮中是否有什么遗漏的存在,传书回去,命宁杀寻找。秋来雨落纷纷,她在行馆房中托腮望雨,忽闻嘈杂之声,有人惊呼道:“相爷!”
她随意披上外衫,顶着众人先惊讶后躲避的目光,以及数不清的“陛下”看见了他,越竹溪何时有过这样狼狈的模样,他的脸⾊苍⽩似纸,从头到脚都
漉漉的,与她双目对上,瞳仁中的光闪动了一下,很快熄灭。
他是驾马从洵州赶来沧州的吗?尉迟琳琅还未来得及想清,越竹溪已然跌在⾝旁小厮⾝上,他平⽇⾝体健康,偶有几次带病上朝,也决然不会像现在颓然脆弱,尉迟琳琅站在一旁,让那把脉的大夫极有庒力,好在没有发热,需修养几⽇。
君臣到底有别,尉迟琳琅正
离开,听见一声清楚的呼唤。“琳琅。”似是呓语,又似是真的在叫她,尉迟琳琅不噤靠近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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