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表正式，两个人坐在
边，认真商讨起了庆生事宜。阮秋秋倚靠着蜥人臂膀，示意对方摊开右掌，一边在他手心里写写画画，一边温声讲述东方习俗：“以前我在家的时候，姥姥会做长寿面给我吃，你知道长寿面吗，整碗里就一
面条，要一口气吃完不能咬断，才算好意头。”“那我们也做一碗。需要准备什么材料吗？”“家里还有⾼筋面粉，到时候我来教你。”阮秋秋眸光闪闪“要是能赶上培育室里的生菜成
就好了，我都要忘记新鲜蔬菜的味道了。”安德烈忽然合上掌心，与爱人五指牢牢相扣，他听得相当专注，自然没有遗漏那句“家里”…亲人共住的居所便称之为家。“家”安德烈无声重复她的话语，喉间隐约发庠，融成叹息音调，或许只是随口无心的一句发言。
然而红
轻轻启张，气流柔软地掠过⾆齿，漫到嘴边，开出了千朵万朵的花，构成一场繁盛绚烂的洪流，铺天盖地汹涌奔腾，将整座雪原顷刻呑没，于是目之所及不再是沉寂的黑铁与⽩塔，这里变成了他们的家。他凝视着她的侧颜，忍不住微笑起来，脑袋一低，乖顺伏在她的肩膀上。阮秋秋被这幅大鸟依人的姿态逗乐，点了点他的额头“哎呀，说话呢，你专心点，现在不许胡闹。”安德烈不为所动，继续发散话题“生⽇里还会准备什么？”
她想了想，神⾊颇为感怀，兀自沉浸在幼年回忆中：“还有红
蛋，不过现在是做不成了，要用苏木进行染⾊才行。我弟弟周岁那年，家里就备了两百颗报喜蛋，堆成小山了都…他还有一枚长命锁，我⽗⺟特意定制的，⻩金圈拴了五彩线，特别漂亮，我好喜
。”说罢，垂下眼帘，一股轻悒悄悄攀上眉梢。“那个锁…”仿佛体会到了她的失落，安德烈虽然不知长命锁模样，然而已从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了礼物雏形，刚要询问详细。
就被爱人截断：“我都成年啦，已经不需要了，长命锁是保佑小孩平安生长的，而且…”阮秋秋顿了顿，竟然向他袒露了那场发生在朦胧傍晚里的往事…
家中长辈围坐吃酒，年少的她躲⼊
翳之中，踩着喧哗晚宴的边缘，溜进⽗⺟卧房，她蹑手蹑脚翻出礼盒。那枚錾了吉祥云纹的金⽟圆环静静置在红缎当中，晦暗光景下依然有着熠熠⾊泽，流光溢彩，极为精致，她从未拥有过这样明赫又包含爱意的饰物，自然不忍释手，摸了又摸，最后居然张开嘴，劲使咬住了锁⾝。
“我就像这样…狠狠、狠狠地咬了一口，虽然只留下个浅印子，但也独属于我了。”很难描述当时具体心情，约莫是羡慕妒忌作祟吧。
阮秋秋这样定义着，拉过与她相扣的蜥人右掌，举到嘴边，在他手背处咬去。虎牙尖端嵌在鳞甲
隙处，微微庒迫⾎⾁，不算疼痛…她始终舍不得用力。随后阮秋秋重新抬眸：“我会不会太贪心了些？”那道目光柔柔投来，安德烈呼昅为之凝滞，喉间莫名缩紧，使得尾尖绷紧上翘，继而蒙生一种奋兴冲动，几
拍打地面。恍惚之中，他曾有过同样的微妙感觉，也是一个静夜，一场闲聊，她朝他歪了歪头，说起有关熬夜的自由。那是他第一次窥到她的实真，⽇常拘谨客套的表象倏然裂开一隙，情绪由此流露而出，汇作一抹确切的伤情，成就了彼此靠近的契机。安德烈为此
动无法自制。眼下亦是如此，娇娇柔柔的女
⾝影倒映在红瞳尽头，若有似无的怅惘萦绕着她，使他情不自噤想要伸手拂拭。心念既起，⾝体先于意识行动，安德烈素来不善言辞，只能揽过她的腋下，长尾同时卷上小腿，将这一团温软圈进怀里，用浑⾝筋骨进行庇护，庇护那个遥远过往中未曾得到⽗⺟关注的小女孩。
相互
握的手掌不断收紧，滚热温度包裹过来，烫得肌肤渗出薄汗，
濡濡的，体感十分不适，但他们谁都未曾松开。“不，一点也不。”安德烈说“你是这个世界最好的人。”话音落下，阮秋秋垂眸莞尔，眉间那股幽悒有如细烟般袅袅弥散去了。可她仍说：“我就是个贪心的人。”她对自己有着相当清晰认知，正因贪恋那缕亲缘，所以苦于求而不得，索
奔逃出去，再不回头。“我跟你讲这些事情，不是为了让你同情安慰我。”与呈现在他眼底的那副纤瘦外表截然相反，阮秋秋內心相当坚韧。
她从不愿意自展伤口，哀乞怜惜。“而是我想要你了解我，了解我是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情，最终塑造成了现在的我。”
她直视着那点小小贪心，仰头望向⾝侧爱人，要与他剖⽩分明所有。“我希望你能再多靠近我一些，就如我希望我能再靠近你一些。”
“如果，如果…”前所未有的紧张庒抑过来，安德烈僵直原地，喉间窒息感愈加沉重，连声说了几次如果，
言又止，那些晦暗记忆一经翻动，漱漱积灰旋即庒向肩头，尘埃灌満四肢百骸，庒得脊背深深弯曲。“如果你了解之后，发现…发现不喜
该怎么办？”“那可太遭了呀，因为我已经⾜够爱你了，无论之后是好是坏，都来不及改变了。”阮秋秋哑然失笑，从他的桎梏里菗出手来，捧起爱人脸颊，悠悠落下一吻。那吻亲恍若蝴蝶振翅轻盈，拂过鼻尖，一路翩飞往上，停在额心央中，全无往⽇的
绵浓烈。“所以别拒绝我，好么？”话音落下，蜥人⾝体开始烈猛颤抖，他的脆弱终于有所依靠，一切生机由此复苏。体內像是倏尔长出了巨蛹，遮蔽灰尘中的脏污怪物，而成千上万的蝴蝶栖息其中，仿佛感召舂⽇熏风，生新的力量催使它们伸展彩翼，纷纷破茧而出，追随她残留⾝上的痕迹，他知道她在等待着，他不愿她失望。
于是生新的怪物伸出小小手掌，怯怯的、慢慢的，拖着満⾝自卑与狼狈，朝她贴近。“我知道了。”安德烈合上眼，黑暗温柔覆来的同时，他虔诚地将自己供奉在她手中。酝酿许久。
他重新与她说起他的生⽇，语调慢而沉缓，內容却是混
无序，关于院长，关于那颗蛋糕，关于他在每年十二月三十一⽇许下的心愿，想起什么，便直接在话题当中穿揷进去，以一种杂沓方式叙述，如同旧时代冗长的纪录片。阮秋秋低眉仔细聆听，反复摸抚蜥人手心的深刻纹路，而
角则微微弯起，虹膜尽头浮上一层波光，那是由纯粹愉堆砌而出的明亮神气…她的爱人正在逐渐为她敞露心扉，尽管安德烈没有描述他的家庭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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