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该说话要说
他天资不聪颖,文不比二哥钟逸昌一鸣惊人。后天不努力,武不及大哥钟逸翎厚积薄发。缺少像皇帝那样卧薪尝胆的谋略,也没有秦忆那般疾风劲草的觉悟,更别说吕卫的勇识和那一⾝在囚车上也不曾弯过的傲骨。
他钟逸景生来便是平庸,偏偏又不甘于平庸,便上蹿下跳地企图引起众人的注意,却连坏也坏得没有特⾊,不像刘家那纨绔从骨子里就渗出惹人恨得牙庠的恶意。
一个荒唐的想法浮现了出来:“若是能靠着⽪相让她看向自己,那也不错。”可泥人尚且有三分火气,更别说宁国公最宠爱的小儿子了,钟三郞心中的怒火占了上风。
他原本温柔环抱心上人的手攥成拳,一怒之下揪起穆惜惜的⾐襟,已经有几分结实的手臂稍稍用劲。
就将她寝⾐的领口轻易撕开:“小爷给你几分颜⾊你还真开起染坊了,你还以为自己是尊贵的皇后娘娘呢?不过是个
子,要是没有小爷念着昔⽇的情分砸银子捧你,你早就死了!”
撕碎的寝⾐露出了穆惜惜锁骨间斑斑点点的吻痕,钟三郞鼻头一酸,几乎要掉下泪来:“你以为小爷不知道你跟钟逸昌那孬种又搅和在一起的事儿?你这个…”
“趋炎附势的⽩眼狼。”穆惜惜眉头都没动一下,⼲脆的声音不带任何波动,似乎早就猜到了他想说的话。钟三郞被噎住了。他搜肠刮肚想找个别的词儿来补救,狼狈的样子反倒让穆惜惜脸上嘲讽更显。
“阿昌他不比你有出息多了,但凡长了眼的都知道该选谁了。六爷你也见过了,等我再搭上秦小将军,谁还稀罕你那点银子?
你倒是说说你惹出的事儿耽搁了我多久?到现在都难开张。情分?你的情分就是让宁国公和韩王视我如眼中钉,你是嫉妒我上辈子活得比你久?”
穆惜惜那张嘴堪比万箭齐发,钟三郞努力想从她的眼中翻出一丝不忍一丝谎言,他知道她最擅长撒谎和逢场作戏,可事实却是其中満盛的不耐让他难受得胃都在翻滚。如果说这是钟三郞⾝为武将的首次战役。
那像他这般⾊厉內荏的将士显然已经被步步紧
到了城门口,他方寸大
、胡思
想着既然她那么擅长逢场作戏,连皇帝都可以骗过去,也许一直以来的她对他的纵容和柔情。
也不过是这场大戏的一幕。钟三郞猛然意识到,此时在他面前的早就不是青梅穆西,而是心狠手辣的穆皇后。
她可以扭转皇帝的宠爱,可以赐死曾经的挚友,甚至宁国公府的悲剧也可以说是她夺嫡下的牺牲品。钟三郞怔愣地看着面前的心上人,只觉她的面容陌生得可怕,那张圆圆的脸。
在他眼中竟比青面獠牙的恶鬼还要吓人。钟三郞腿双一软,跌坐在地上,他颤抖着
,从嗓子眼里挤出最后的希冀:“你说过你不会让前世重演的…你是为了谁?”
穆惜惜居⾼临下,被撕开的⾐襟不带丁点⾊气,反而笼罩着旁人无法亵渎的庄严:“自然是为了皇上,如果钟逸昌能走上正道,那么他的才智便可为皇上所用。如皇上那般可以逆天命的真龙天子,得了此等良臣必是如虎添翼。”
她掷地有声的话语听在钟三郞耳中,真是比那宣判当立斩的刽子手还要令人绝望,他脸⾊惨⽩,如同濒死之人从喉间发出几声“嗬嗬”的气声,随即颓然地将脸埋进大红宽袖中,不愿再看穆惜惜一眼。
***穆惜惜没有理睬钟三郞的孩子脾气,她径直出门想找那两个宁国公府家丁,然而她刚出门。
就被尹槐拦了下来,他是何时来的、又听了多少,穆惜惜一概不知,她原本肃穆的脸上出现了裂
,一时有些手⾜无措。还没等她开口,尹槐先将件厚棉⾐披在她肩头,道:“我已经派人去递消息了,钟大公子在赶来的路上了。”
他既没有过问穆惜惜前因,也没有追问她后果,好似早就料到了走向,做好了充⾜的擦庇股准备。
没过多久,宁国公府大少爷钟逸翎就亲自来接人了,为了不让人察觉幼弟逃婚的丑事,他是抄小路赶来的,到环采阁时人和马俱是冒着一层蒸腾的热汗,原本
子老实,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温呑的钟大郞,似乎是真的动怒了,他眉头紧蹙着,拉紧马缰不客气地问道:“三郞人呢?”
那⾼头大马也是仗了人势,打着响鼻用前蹄不耐地刨着地,可谓是杀气汹汹,而穆惜惜裹在暖呼呼的棉⾐中嗑着瓜子,比那一人一马架子都大,她眼⽪都懒得抬,哼笑一声道:“呵。自己连弟弟都看不好,冲我撒什么气?
都这个时辰了还得站在院子里吹冷风,我还想生气呢。”她倒是撒了一通气,才呸地吐掉瓜子壳,翘起小指点了点头顶半阖的窗子:“楼上,我劝你翻窗子进去。”
钟大的脸早已黑得不能更黑,幸好他更忧心于幼弟,没有理会穆惜惜便⼲脆利落地翻窗上去了。
甫一翻窗进屋,钟大郞便见地上蜷着颗红⾊的茧,他自然知道幼弟一旦难过极了便会这样蔵着,可娇养着长大的幼弟除了生辰会如此,其他时候哪见过他这样子。钟大郞心中大惊,急忙上前唤道:“阿景?!
阿景你怎么了,那个妖女对你做了什么?”可钟三郞跟丢了魂儿似的蜷在地上,谁叫也不应。
钟逸翎急得那是手⾜无措,娘临死前千叮咛万嘱咐他要照顾好幼弟,不要让后娘将他们兄弟俩欺负了去,阿景这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
他哪有颜面再去告慰娘在天之灵?钟逸翎咬咬牙,想着在这腌臜地总归是不方便,当务之急还是要把阿景给带回府。把钟三郞运出去时花了点功夫。
毕竟那么大个人儿,死沉死沉的也就钟大郞这种练家子可以背得动。穆惜惜嗑着瓜子看了一出钟大郞背着幼弟爬窗的戏码。
就见钟大郞背着个人还能单手爬得飞快,比那路口的杂伎还要矫健,惜惜是忍不住想拍手叫好、丢个铜板让他再来一次她还没过瘾,但也只是想想,去拔正在气头上的鹰翎。
她还没那个贼胆,但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穆惜惜嗑完了手心中最后一把瓜子,拍了拍手上的瓜子⽪道:“钟大公子啊…有些话你可能不爱听,但是不是你不爱听、装作不存在就真的没有了。”钟大郞的手微顿片刻,这话林氏也曾和他说过,一字不差。
他甚至还记得夫人说过的后半句:“你⾝为长兄,不要想着弟弟们长大了就自己懂了,心结不解迟早成死结。”
可他来不及深究穆惜惜一个
子是从哪听到他们夫妇的闺房夜话,给钟三郞披了层斗篷遮住大红⾊的喜服,丢下一句:“若是阿景平安无事,今晚的事既往不咎。”后便绝尘而去。
这是在威胁她要是钟逸景真出了什么事,宁国公府绝对不会放过她呢,穆惜惜翻了个⽩眼,把瓜子壳扫⼲净才慢悠悠地上楼觉睡去了,他刚重生那段⽇子也曾是壮志凌云的,想着要用自己的卯了一辈子的劲⼲点儿大事,重写他钟逸景的传奇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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