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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眼里有细碎光
 见状连忙三两下胡乱嚼嚼就了进去,差点没跟那细脖子鹭鸶王八一样把自己噎死,连锤了好几下口,才缓过神来,也顾不着匀口气儿,就凑上去问。“你去不去?”李玄慈抬首抹了眼十六的狼狈样子,睫羽微动,然后将信笺折了起来。

 如风吹林间雁过无痕,毫无所动地说道:“不过又是场闹剧罢了,这样的笑话我自小就看够了,有什么意思。”说完起身便要走,却被十六连忙捉住了穗子,圆溜溜的眼睛跟刚沾了的葡萄一样,见他看过来,小声说道:“你看够了,我可还没看过呢,去嘛去嘛,我还指望着能抓个漏呢。”

 李玄慈没有要理的意思,转身便要走,却感觉到间一紧,回身才瞧见她的肥爪子死死摁着他的带,圆脸悄悄缩成了包子,大有他敢走就要叫他子落地的意思。

 可这人向来是个软硬不吃,偶尔子好时也只吃软不吃硬的主,他连眉毛都没抬,只是眼尾动了一瞬,浓密的羽睫如燕点水般轻巧闪过,薄中吐出几字。

 “你且试试?”十六不敢试。她只好能屈能伸地松开手,找补着用圆乎乎的手指拍拍他的带,拂去根本不存在的尘埃,但十六如今摸惯了老虎尾巴,倒也有些办法,抬起头来用放轻了的声音轻轻求着。

 “去嘛去嘛,去的话,我给你、不,五的肩。”她手上功夫可是常年面敲,那叫一个恰到好处,除了师父,还没人有这个运气在她手底下享受一回呢。什么叫四两拨千斤,她那放软了的声音,就和羽尖儿上最柔的絮一样钻进耳朵里,生出全天下最轻软的钩子,勾着人骨头都松了。李玄慈没说话。

 只是轻轻垂下了目光,浅浅落在她拽着自己带的手上,用眼神摩挲了一个来回,接着出手便擒了她的腕子,借着力气将她整个人提了上来,囚入怀中,结结实实拥了身的温香软玉。十六那小小软软的脯,没有一寸距离地抵着他。

 她只觉得得太紧了些,得内里的一颗心都有些躁动。偏偏他还凑近了些,那双裹着一抹淡琥珀的眸子,就这样锁住了她,连呼吸都纠在了一起,十六甚至能瞧见阳光落在他浓黑的睫上炫起的一点隐秘斑斓。

 “为什么想去,还是为了匡扶正义、斩妖除魔?”“所谓天下苍生,在你眼中就这样重要?”十六被困在他的目光里,半晌才眨了眨眼,落水的小狗甩水珠一般甩了甩头,才讷讷道:“自然重要的,师父从小就是这样教的,书里也是这么写的,我背了无数遍,牢记于心。”

 她前十六年的人生都是这样过来的,有师父,有师兄弟,有后院养的鸭猪狗,每背背书练练剑,最大的快乐是哪个师兄下山又带了好吃的回来,最大的烦恼不过是定考拳脚功夫又要垫底了。

 从来快快乐乐,万事不惊。可如今有一个人,擒着十六的手腕,着她又陷进那比琥珀还要稠密的目光中,锁着她,挽着她,教她睁了眼、开了心,直面他口中吐出的话。

 “你这颗心,当真半点偏私也无?”他眸子里像晕开了墨,丝丝绕绕裹开来,添了抹浓黑,如滚了映着夜霾的珠。

 十六开口便想答是,可话都抵到了牙尖上,却滚了一滚,又咽了回去。李玄慈见她不答,羽睫慢慢落了下来,遮住了一点眸光,手上的劲松了,眼看就要从她的腕子上滑落下来。

 就在他垂下手的前一刻,指尖却被一团软乎乎的东西给勾住了,他低头看,是十六轻轻捉了他,却也不说话,只瞧着李玄慈,眸子和团泥丸一样。

 润得很,叫人看了也心软。“师父自小养我长大,我得听他的,如今我同你在一起,就更不能让师父觉得我学坏了。”这话却叫李玄慈心又硬了起来,了手就要走。

 “诶诶!”十六干脆抱住了他的手臂,揪着袖袍不撒手,密密绣过的云纹在脸颊上,有种微刺的感觉,可她却抱得愈发狠了,与那云纹几乎厮磨起来“我也想叫他知道,你,你也不是那么坏的人。”

 这说的依然是半窍都不通的糊涂话,李玄慈向来是礼教伦常眼中过,月黑杀人手不抬的活阎王,哪里不坏,处处都是坏的。可这心中存了大义的小道士,偏偏不知死活要来渡他。十六从来没有私心。

 就算有,以前的私心,顶多是师父只给她一个人带的点心、从师兄那借来抄的课业、藏在柜子最深处的束

 可如今十六的私心,却是一个人。这个天底下闻之能止小儿夜啼的大坏人,成了她的私心,她虽还不十分懂,却早已铭刻五感,牢记于心。

 李玄慈低头看了眼十六,拥着他的衣袖,眼睛里有隐约的热意。自遇见了这个风吹不散、雨泼不进、火烧不灭的小道士,他才明白什么叫叹气。

 松松不得,紧紧不了,有时恨不得在掌心捏碎叫她无法拨,有时又想藏进怀里让她再不经一点波澜,几起几落,其中思绪,如细线绕心脏。

 这人伸了手,便抓住了虚空中那线,叫他从此时时刻刻多了牵绊,再也当不了那个傲世轻物、扶摇青云的玉面阎罗。

 “你师父若还是不让呢?”他轻声问着,也不说明不让什么。十六鼻子轻轻皱起来,显见有些苦恼,说实话,李玄慈真不是一般的混账,若师父执意不肯叫她近墨者黑。

 她只能、只能…她抬起头来,望着李玄慈,没有迟疑地说道:“那我就在师父耳朵跟前说一百遍,一千遍,一万遍。”她并不想离李玄慈远远的。

 虽然他是个举世无双的坏蛋,可她也不想离这个坏蛋太远。还不待李玄慈反应,十六又补了一句“反正他比我还懒呢,顶多听上个十来遍,也就懒得再管我了。”接着。

 她便看见本来眸深沉的李玄慈,睫一闪,微微垂首,居然,居然笑了出来,还笑得不轻,连‮体身‬都在颤了,她简直莫名其妙,笑什么。

 她可是认真的,平里惯是一副人人都欠他两吊钱的债主嘴脸,如今却笑得顾眉不顾眼的,叫她恨不得恶从胆边生,抡起一锤就敲他背上。

 可还没等她鼓足恶胆,李玄慈先止了那抹笑,低头看着她,眼里有细碎的光,如同春日初融、阳光普照的水面…  m.sSvv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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