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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有风景有吃食
 是啊,他连那几个医修都杀了。为的就是不让各大掌门有一星半点解毒的可能,他又怎么会留着解毒的方法?

 本也是心存侥幸,但如今所有希望都被他浇熄,秋凝尘摧动口诀,铜钱得了真气,像贪婪的兽物一般动起来“那就先从手开始。”话音刚落,陈煦的双手便散成血雾。

 他闷哼一声,头脸被剧烈的疼痛得发白,额角出了一层黄豆大的汗。“再到脚。”铜钱应声而动,不多时陈煦便耐不住惨叫出声。

 他失去了胳膊和腿,整个人只剩头和躯干。听到消息赶来的陈迹,闻声僵在殿外,犹豫不决,此时秋凝尘却是住了手,他语气癫狂,笑道:“不能让你这么痛快地死了。

 你也这尝尝血而尽,却无能为力的滋味,我有多痛,你现在可知道了?”说罢拂袖离去,未看陈迹一眼。

 远远地透过大开的殿门,陈迹看见了倒在血泊里的义父,他双腿像灌了铅一样重,慢慢靠近门口,问:“父亲,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给他们下毒,为什么要害了夏和三弟?”

 陈煦气息奄奄却强打精神回:“都是修真门派,他们却一贯高高在上,总不把我放在眼里,落得如此下场,是他们活该。”

 言罢又吩咐道“殿里的密室,有你娘的排位,我不在了。记得逢年过节给她烧纸上香。”他想伸出手摸摸儿子的脸,但忽然想起自己已经无手可伸,只目光柔和又细致地看陈迹“你和你娘长得很像。”陈迹忽然想起。

 那夏在病上问,哥哥,为什么他不让你去替他做这些事,而是使唤我和三弟呢?他这时才明白。

 原来自己不是捡来的,是陈煦的亲儿子,因为血脉相连,便舍不得,但残害起别人家的骨却心狠手黑。

 突地一阵极其浓烈的羞愧之感席卷而来,陈迹顿觉无地自容,因为往日的自命不凡,也因为他姓陈。夜里沉氏医馆烛火摇曳,夏睡了一会儿悠悠醒转,她这几没觉出别的不适。

 只是时不时就要睡过去,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过了一会儿,秋凝尘回来了。瞧着形容狼狈,推门错愕地看到她坐在上。

 他急急要往外退。因为没料到夏醒来,他便没清理自己。“师父为何要躲我,莫非我不好看了?”她语气狡黠地问。“胡说,是我身上太脏了。要清理一下。”

 夏起身走出门外抱紧他,闻到一股血腥味,知道他没干好事,便说:“师父,你这嚣张跋扈的子得改改,后若没我看着。不知道还要得罪多少人。”虽是暮

 但晚间还是有些寒凉,秋凝尘连忙把她带回屋内,黯然道:“别说这些话,师父会救你的。”秋凝尘每出门去寻医问药,但带回来的医修、药修皆垂着头束手无策。夏劝他想开些,莫再执着下去,话是这样说,可眼睁睁地看她送死,他怎么能做到呢?

 在沉大夫的医馆住了许多时夏想在人间和她结识的友人们吃饭,一为相聚,二为道别。

 当天下着蒙蒙细雨,炎辰早早关了铺子撑着伞去酒楼赴约,却发觉夏一行人也将将出发,她站在九孔石拱桥之上,向他挥手,虽然穿着往日的明衣衫,对他笑着。

 但她看着消瘦许多,像是天上的一抹云,来一阵北风,便散了。夏今撑着他送的伞,紧握着伞柄为身旁的秋凝尘遮蔽风雨。

 他怀里抱着女儿,淡淡地看了自己一眼。炎辰一步步走近他们,却觉得他们越来越远,很快就看不清了,他擦擦眼泪强挤出一个笑来,今天是好日子,不能哭。席间夏一直在说笑。她总是这样,看不得大家脸哀伤,气氛一旦沉闷下来,便觉得浑身不自在。

 “虽然我时无多,但也想笑着活,别苦着脸啦。”她举起手里的酒杯,说道:“让我们饮此杯,今夜不醉不归。”

 可她如今却喝不了酒了。只饮了一杯,坐了半个时辰,便垂着眼皮睡过去。秋凝尘抱起她向众人告辞,随后便返回鹤影峰,着夜,炎辰看着洁白的衣袂渐渐远去,那一别,再未相见。

 夏清醒的日子越来越少,醒来后却要强装出一副精神很好的样子,吃和往日一样份量的饭,难受时背着他们吐掉。

 秋凝尘最近在教任水箐灵薄决,她在修炼上天赋异禀,心无杂念,学得很快,夏听闻后高兴地说:“那水箐师姐岂不是成了我的师妹?”“不是,她还是二师兄的弟子,我正经的徒弟,就你这个不成器的。”他笑道。

 夏之,时兴放纸鸢,夏从自己房里翻出一个软翅八卦风筝,教之妙放飞它。看秋凝尘在椅中闲坐,她喊道:“师父给我和之妙画张像吧。”

 略略思索,他总画些单人的,有她,有女儿,但双人的还真没画过,于是把自己的笔墨纸砚,一概搬出来,坐在地上作画。

 不用抬眼,夏的样貌便自行浮现在他眼前,连同过往种种,纷纷而来,笔触轻轻落在纸上,记忆却牢牢刻在心头。

 农历五月,鸣蜩时节,最近天气炎热,只有黄昏时分稍微凉快些。今夏的精神还好,吃过午饭后,只睡了两个时辰便醒来,她看着西天曳出的晚霞,突然来了兴致,招呼秋凝尘和她一起坐在阶前观赏。

 堂前有燕子回巢,远处有玉带夕光,夏忽然想起《神雕侠侣》里的一句话,靠在秋凝尘肩头,说:“师父,你瞧这些白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人生离合,亦复如斯。”

 眼前渐渐模糊看不真切了。风声、鸟雀声、呼吸声、皆不可闻,她感觉自己的意识在离,心里有千言万语却都说不出口,只余二字“别哭。”

 秋凝尘感到肩头一轻,转头去看,夏散成一团烟云,伸手去抓,却什么都没抓住。千决门修士夏,于荷风乍起时节,溘然长逝,留一夫一女在世,此外,尸骨无存。***

 炎辰梦见木芙蓉开花了。高兴地欣赏了起来,但不过片刻,一阵彻头彻尾的寒风刮过,花朵团团跌落枝头。

 再看那树却是光秃秃的,连片叶子都没有。早上醒来后,他去院子里看,发觉木芙蓉树掉了几片叶子。草草打发了早饭。

 他打算去开铺门,正此时接到了炎若的家书,那信笺微皱,墨迹糊成一团,但他还是辨认出了里面的内容。蹲在地上平复了许久。

 他终于起身去捡那几片叶子,之后挖了个坑掩埋,有两滴热泪渗入松软的土地,权做友人祭典。

 “下辈子,一定要再见。”又过许久,任水箐的灵薄诀已突破关口,再不需秋凝尘指点,后勤加修炼即可。自夏走后,他总不愿回长秋殿,几年前也只有他和之妙二人,但现今却觉得那里冷得刺骨。

 收拾书案时,他发现了一本线装书,翻开来看,是夏的字迹,上面记录了她去过的各处地方,有风景也有吃食,每一张都配着图,还写些评语和建议,推荐或是不推荐。

 简单把门内事务代给大师兄和水箐之后,他带着这本书离开千决门,踏入万丈红尘中,去走她走过的路。有时会恍然看见她,她在饭菜袅袅的热气里。  m.sSvv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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