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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躺在庥上
 病有不愈不死,也有虽愈必死,人生死有数。”冷不防身后出现说话声,阿箩被吓了一跳,定下心来听见是熟悉的声音,倒不觉得害怕了。

 “娘娘愈仍死,既是寿已终,也不是死个屈苦,又有我黑白无常亲来接引,是个好轮回。轮回一转,下辈子仍是一位贵人,三公主应当为娘娘高兴才是,娘娘一去非是去受苦难,反倒是摆了痛苦,既人已去,那生死之因也不需知道,知道也无用了。生灭轮回是曰无常,三公主只需知道人生是无常的,或许会看明白一些。”

 谢必安说的事儿阿箩听闻所不闻,但总算垂垂止了泣,重复谢必安说的一句话:“生灭轮回是曰无常…”生灭轮回是曰无常,所以勾魂使者才会被人称为无常。

 谢必安再接再厉,换了轻松的声气继续哄骗:“从一鬓发生星之态又成嬬嬬之婴,重新认识这个世道,重享极乐,三公主尚小,不知这轮回多有趣。”

 这一席话说的很美好,阿箩慢慢转了身,眨着哭红哭肿的眼皮,脸对脸地问谢必安:“可是阿箩从书中看到了。轮回前,娘娘之魄得受尽磨难,万一娘娘受不住磨难,有个三长两短…那怎么办…”

 “天庭,人间与地府合成为三界,地府虽阴暗,但仍有情,三界一切有情,受磨难不是白受的,就算熬不住阎王爷也会网开一面减轻磨难,要不这地府,哪有这么多的地接收死去之人。”

 小姑娘懂得还多,间十八站,没有哪一站是好过的,许多魂魄都在恶狗岭或是金山里就停了步伐,每当经过这两处地方,都能听到一片无助的哀嚎声,谢必安不忍告知真相,只好这般回答。

 “可万一阎王爷不肯网开一面怎么办…”阿箩还是担忧,担忧娘娘死后受‮磨折‬。屋子里只点了一盏灯,勉强看清阿箩的小花脸,两颊上的了。眼底一片乌青,谢必安掂量手中的哭丧,念个口诀,多剔亮一盏灯心,多了一盏灯,屋内明亮三分。

 谢必安继续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听七爷的话,七爷就帮你打点阎王。”阿箩忽然睁圆了眼睛,鼻子里不明不白地哼了一声。

 谢必安不慌不忙说:“今白事转红事以后,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你若做到了。七爷就帮你打点阎王爷。”

 阿箩低头剔指甲完,眼儿红肿还阁着泪呢,一低头泪就一颗颗从眶里出,掉到手背上,她决不定要不要答应谢必安,这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就是平里的常事儿吗?她犹豫,也不知自己在犹豫什么。

 谢必安给她倒来一杯水,阿箩接到手里没有喝,谢必安硬了口气,命令:“也要好好喝水。”

 阿箩眼儿往上半抬,夜时的谢必安眉宇间多了一种英锐之气,比穿黄袍的爹爹还威武几分,她咕嘟咕嘟地喝了半杯水,说:“阿箩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喝水,所以七爷得好好打点阎王爷。”

 “好。”谢必安脸上不,应了句好,留下一张黄符,骤然消失在灯火之下。什么是白事换红事呢?便就是人下葬后的当,一片白的丧物全撤去,换上喜庆的红物,亲属不能再哭,得笑着。强颜欢笑也成,煎熬度过往后的日子。

 谢必安留下的黄符,阿箩看到了。笨手笨脚将黄符折成蝴蝶状,放进香囊里随身携带,兴许是谢必安怜她常被妖魔鬼怪身,所以留下了一张黄符。阿箩遵着与谢必安的约定,好好睡觉好好吃饭。

 如此,不愉快的日子好像也不是特别难熬,悲痛随着时而淡去,再提起娘娘的事儿来也就是如此如此。

 阿箩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没心没肺。黄符随身,妖魔鬼怪不敢靠近,可用久了会失灵,纸上的朱砂都渐渐没了颜色,阿箩又不敢和别人说自己被腌臜东西纠着。只能想着七爷什么时候来,再讨一张黄符。

 阿箩被自己的想法吓傻了。人家七爷专务收魂一事,出现在哪儿便就说哪儿有魂要接引要收。

 他若再出现在宫殿,可不就是说这宫里头又有人寿数尽了吗?她怎么能为一点私心眼巴巴盼他来。捋清了道理,阿箩狂敲自己的脑袋,咒骂:“傻!傻阿箩。”…六岁的时候阿箩气最盛,每一缕气都十分活泼,对于人的鼻子来说,气无无味,可对妖鬼来说,气香甜无比,人涎唾,故而她不去招惹妖鬼,妖鬼却来惹她,此时谢必安有大半年没出现在宫中。

 就算偶尔有宫人死去,谢必安也没来,这些宫人身份卑,自有牛头马面来收,不需他们无常千里迢迢来接引。

 阿箩不敢出门,整价窝在屋子里躲避妖鬼,越躲避,人越发消瘦,到最后好端端的一个姑娘,远远看过去就只剩下一把骨头。到了阿箩六岁零三月的时候,谢必安来了。和之前一样。

 是来看魂的,这次要离开人间的贵人是与阿箩没什么瓜葛的人,谢必安见过许多凡人,个个过目就忘,唯独记着这位敢骂他敢打他的三公主。

 人间里除了神婆,阿箩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敢与他打交道的凡人,泛泛凡人哪个看见无常不是拔腿就跑的,不像阿箩见了无常还津津有味地嗑瓜子,且抓她魂时闹了不少笑话。

 他不想记得阿箩也难。这看完了魂,谢必安又撒了谎,骗过范无咎去寻阿箩,半年没来,阿箩的宫殿在坐落何处他记得清楚,三脚二步,拐个弯就到。

 不与往日同的是,阿箩宫殿外的地道上,横罗十字躺了几只长舌妖,不疏不密的树上倒挂了几只无头鬼,还有一只三头六臂的鬼,扒拉着阿箩的房门,嘴里发出瘆人的笑声:“呵呵,香香甜甜的小娃儿,快出来让我吃一口罢。”

 房里的阿箩胆子乍大,破喉回一句:“滚。”那鬼更得意了。兮兮笑道:“滚你屋里去可好?”

 见状,谢必安眉头初次皱起,他拿起哭丧,收起身上阴冷带危的气息,悄无声息,一步一靠近那些妖鬼,哭丧速速无影几落,地上的,树上的,扒门的腌臜东西全晕了过去。

 受哭丧敲打后一时半会醒不来,谢必安多此一举,将他们的头上都贴上了黄符,以防万一罢了。妖鬼不敢见光,阿箩不敢灭灯而眠,点着灯,他们就不敢进来。

 屋内如昼,谢必安进去时阿箩还没睡,躺在上,被褥盖得严严实实的,只出一个苍白无颜色的头,立睖一双毫无神采的眼。  m.sSVv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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