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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接过批票
 隔手之间,裴焱目不睫地把胡绥绥喜孜孜地看,在闺房里白相见了这么多回,胡绥绥不多害羞过几次,现在衣服齐楚而见,反倒羞得无地自容,宛如处在闺中的含蕊之女。

 胡绥绥将双臂朝怀里弯,抱住自己,说:“你干嘛这般看我,浑如个年少轻狂的痴郎君。”

 “双目见绥绥便格外欢喜。”裴焱哈哈大笑,笑完收回眼睛,继续说“姝儿与你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子也差不多,就是胆子比你的小上一些。”

 裴焱不忘嘲笑一句胡绥绥,胡绥绥驳道:“这半月未见姝儿,你却不知她子已是由得自己了。胆子可比我大。”

 裴姝上学之后胆子一天大似一天,昨已能溜出府衙,去市槽与人杀价卖鱼,最后大胜而归。一路上胡绥绥啧啧称赞裴姝,到了州学门首才住了嘴。

 马车的轮子方停止转动,裴姝娇脆的声音穿帘入耳:“阿娘,阿娘,今姝儿在书里看到了阿娘的闺名。”裴姝在门首等候多时,见自家的马车,弯弯与夫子道别。

 然后门帘也不掀,抱着手中的一摞书,直接跳进马车在,落地时正好落在裴焱脚边。裴焱一把将她抱起,说:“半月不见,姝儿又长高了。”

 裴姝见到马车不止阿娘一人,顿时傻了眼,蹲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裴焱抱起她,她才有了反应,惊呼:“爹爹你回来了!”裴焱诶了一声回应,把她放在旁边坐好。

 趁马车还没走动,胡绥绥移步坐到裴姝身旁去,说:“姝儿方才说在书里看到了阿娘的闺名,是什么意思?”胡绥绥坐下那刻,马车轱辘轱辘转开始走动。

 “姝儿给阿娘和爹爹念一首诗歌,阿娘的闺名可在里头呢,可好听了。”车身摇晃,裴姝夹着膝盖坐稳,用稚的声音说道。“好,阿娘竖着耳朵听是也。”

 “好,爹爹竖着耳朵听。”胡绥绥与裴焱异口同声说道。裴姝翻开《诗经》,摆甩着两条腿,打扫一番喉咙,道:有狐绥绥,在彼淇梁。心之忧矣,之子无裳。有狐绥绥,在彼淇厉。心之忧矣,之子无带。有狐绥绥。

 在彼淇侧。心之忧矣,之子无服。《有狐》念完,故事也就说到尾了。狐狸的故事吴先生每都在说,说了七八才说完,不想吴先生的狐狸竟不是那情汲汲的狐狸,来听书的客官一地多起来。

 听到结尾,故事美满,掌声响起,喝彩一片。其中一个面如涂脂的书生忍不住说:“这裴府君我在书中可看到过他的故事,汉州府君,姓裴名焱,关中人,双十受命汉州府君,娶一女,生一女。

 平生不作圆软态,士傲集一身。天宝年间,敌军侵入境内,府君领兵竭力守城,守月余,苦等援军,然援军不至,剑南节度使晁巾阙叛变,汉州兵力耗竭,眨眼陷没,府君口中念道‘不忍绥绥成孤狐,不愿姝儿无鱼食’,未逃,坚守城门,惨死城门下,死后援军才至,然迟也,其女隐居黄草山,无疾而终。

 先生,故事真正的结尾,可是如此吗?”掌声突然止了。气氛也变得奇怪,所有人的眼睛都胶在吴先生身上。

 吴先生望着那不远处摇曳的柳树没说话,人群里另一个书生却说:“你看的可是天经甲?我看到的故事,可是说裴府君不思进取,不过三十三岁,在敌军侵入境内之前就辞官归隐了。与女居林间。

 那里头还有一副画,只见绿竹修修,一片黛,娇鸟人,一片天然,府君兴闲垂钓,夫人信步溪边,姑娘开轩背郎诗,无一客过,是一世无忧。”众人作吃惊之态。

 在两种结局里猜疑不定,吴先生好似泥塑木雕一般,沉默了许久才拍拍那案桌,说:“一个百年前的故事罢了。

 真真假假,就看各位客官愿意相信哪个。”众人头接耳了一阵,信府君兴闲垂钓,夫人信步溪边,姑娘开轩背郎诗的人颇多。

 吴先生不顾众人谈论,收拾了东西便走,走前小声地说了一句:“其实我也相信后者。”***

 狐狸的故事在琅琊说了许多次,吴先生说了一回又一回,半年以后,琅琊的百姓听腻了。吴先生方才说下一个故事。说什么。说一个不显风月的故事。阿箩记事册:生,有生界,死,有死国。

 在世不惧死,下世莫念生。寿尽,魂灵离体,勿恋人间暖,莫叹府冷,洋洋洒洒入土地庙,此乃间第一站。间第二站:黄泉路。黄泉路上放宽心,若能还魂当最好,而吾,未还魂也,惨兮兮。

 此路七棱八瓣不好走,步错一步跌翻百尺,而吾跌了百步,七爷骂吾废物。吾抱七爷之胫,央他带吾去下一站。七爷允了。

 间十三站,第三站望乡台最伤,浑浑噩噩走过黄泉路。至台,见亲人抚棺恓惶哭,才知体已死,无复还路,复见家乡葱郁如夕,不大哭一场。七爷却冷冰冰道:一到望乡台,远望家乡回不来。吾哭肿双目,七爷骂吾幼稚。

 间第四、五站:恶狗岭与金山。此二站恶狗公无算,七爷道,过二站四肢犹在方能成鬼魂。

 吾见犬吠,见鸣,愈抱七爷之胫,七爷执哭丧击吾头,堕,吾晕去也间第六站:野鬼村四肢不全者,止步也。吾醒来,发现自己四肢仍在,涕泣为笑,七爷骂吾幼稚。

 间第七站:魂殿饮下黄泉水,见了十殿阎王方会吐真言。饮下魂水,吾遂还魂归。七爷道黄泉水苦,魂水酸,给吾一颗糖,要吾含在嘴巴里。

 间第八站:曹地府酆都城。吾终成鬼魂,将去一殿时,七爷问吾想当无头鬼还是无身鬼。

 吾不思想当无头鬼,亦不念想当无身鬼,不眉目蹙蹙然,哭着问可合两为一否,当一只囫囵鬼。七爷截然说可以。七爷戏吾,吾大怒,加倍而哭,问七爷为何这样。七爷道想分辨吾是愚昧还是聪慧。

 吾觉委屈,拿了批票洒着热泪去阎王殿诉冤。吾道:七爷戏小鬼,小人也。阎王拍案而起,将吾手中的批票给七爷,道:小鬼口吐侮言,留此站,厥后为七爷所用。七爷谢过阎王,接过批票,于吾跟前道:勉强收汝为吾之婢也。  M.SsvV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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