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年之计在于
,一
之计在于晨。
天光微亮,葛府干金的闺房内便开始有了动静。
“天亮了,快起
。”
“呜…”
“快起
。”声音拔高。
“啊!”惨叫“小姐,你手轻点,我的耳朵呀。”
“醒了没?”
“醒了醒了。”大叶
着自己可怜的耳朵,眯眼看看外面昏暗的天色,纳闷的问:“小姐,你今天起这么早要做什么?”
“逃家。”
“什么?!”眯眯眼顿时睁大。
“逃、家。”
“为什么?”
“不逃,难道还等着王府的花轿上门
亲吗?”
有道理。可是…大叶抓抓头“你要是逃了,老爷不是会落个违抗圣旨的罪名?”
“笨!”葛飞花毫不客气地戳丫环一记手指头“我这一跑,皇帝老子说不定开心死了,顶多做做样子,恫吓一下我那个不成材的爹,安啦,我爹不会有性命危险的。”
“小姐,你好
。”
“谢谢夸奖。”
“那我们为什么要在一太早落跑?”月黑风高才适合不是吗?大叶不懂,所以向主子请教。
“这就叫出其不意,人人都想我会趁夜跑,我就偏偏大白天走人。”
“嗯…其实天还没亮。”
大叶马上挨了一记响头。
“快点起
,然后去叫小叶,我们尽快出城。”
“知道了,小姐,你别再敲了啊。”
“哼。”没多久,主仆三人便拎着包袱来到葛府角门。
看着自家小姐从袖里摸出的钥匙,大叶、小叶对看一眼,这几天小姐一直没动静,还以为她认命了,却没料到她在暗中计画一切,连七、八年没开过的角门钥匙也
到手了。
当打开锈渍斑斑的门锁,门轴因开门而发出嘎吱声,在寂静的清晨听来分外响亮。
梆飞花才踏出一脚,就愣在原地,双目圆瞪地看着门外的两个王府侍卫。
“小姐,你怎么不走了?”
“他们是谁?”
“请小姐回府。”侍卫恭敬开口。
梆飞花柳眉一挑,口气微透不悦“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王爷有令,成亲前不许小姐离府。”
梆飞花蹙紧眉头。没想到他竟然早有防备,可恶的叶闲卿,世人都知道你聪明,但你有必要把聪明用到这上头来吗?
“你们在这里几天了?”她开门见山问。
“回小姐,已经五天了。”
很好,原来自从他那
来访之后便做了安排。
“有多少人?”
“我们只负责不让小姐离府,别的事我们不会
手。”
好得很,竟然给她顾左右而言他。葛飞花的右手用力攥紧。
“请你们王爷来见我。”缩回脚,用力关上门,她踩着重重的步伐回房。
大叶、小叶默默地跟在后面,不敢出声,就怕扫到台风尾。
小姐跟未来姑爷斗法,她们还是明哲保身,少说少错,不说就不会错。
*********
“听说小姐要见本王,真是令本王喜出望外啊。”
清雅俊逸、质如温玉的叶闲卿像浊世翩翩佳公子,一袭锦白长衫,手执摺扇,风度翩然地走进葛府客厅,一路行来,惹来无数惊叹侧目。
脚方踏进门槛,一只茶碗便
面砸来。
“王爷了不起吗?我宁愿守望门寡也不要嫁你。”怒火中烧的葛飞花正努力要拎起立在一旁的超大花瓶行凶。
“小姐,这只瓶子五十两。”大叶在一旁很尽职地提醒。
她倏地回首恶狠狠地道:“如果五十两能砸死他,我不介意。”
闪过茶碗,叶闲卿一脸玩味地走进来。“可是本王介意,一个王爷只值五十两,这会是朝廷的
辱。”
“我管你
辱不
辱,我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抛绣球才会砸到你。”葛飞花终于放弃那只大巨花瓶,眼睛在厅里瞄来瞄去。
“小姐,刚才你已经扔掉了一两银子。”在她的手再次抓起一只茶碗时,小叶平静地陈述事实。
“我爹为什么要买这种一两银子一只的青花瓷啊!”她终于按捺不住吼出来。这个败家的老爹。
“老爷说这样才能显出主人的品味不俗。”大叶如实回话。
“见鬼的不俗。”她都想诅咒品味了,这不俗的品味可是拿白花花的银子堆出来的,而那些银子是她辛辛苦苦赚回来的。
叶闲卿自顾自的找了张椅子坐下,嘴角噙着几丝笑意看着那朵燃烧的红玫瑰,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不知小姐找本王来是为了什么事?”
“你凭什么派人守在葛府外?”不过是借机想让皇上对他死心而已,何必拉她下水?莫名的,心有些委屈,有些失落,更多的却是愤怒。
他摸摸下巴,轻笑“本王只是担心成亲那
会少了新娘,逍遥王府实在不想摆这种大乌龙。”
“王爷果然不负闲卿之名,所
心之事还真是『闲』。”拜托,你这位大才子不是一向热中于呼朋引伴
诗作对,怎么被绣球砸一下就失常了呢?
叶闲卿不为所动,笑道:“我倒不认为这是『闲』事,婚姻岂是儿戏,这等人生大事若是称闲,怕是不妥。”
“废话少说,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把侍卫撤走?”她懒得跟他斗嘴,直接开门见山的问。
叶闲卿轻摇摺扇,似笑非笑地睇她一眼,突地,
低声音朝她倾过身去“那就要看小姐你的诚意喽。”
“诚意?”
“对。”
了口气,她带点认命的开口“你想要什么样的诚意?”
“我吗…”他只手托腮,神情魅惑,嗓音瘖瘂,让一旁的两个小丫环不约而同麻了一下“简单,只要你老老实实地做个待嫁新娘。”
“不能再商量?”心跳开始不稳。
哇咧,这个逍遥王简直就是妖孽,难怪即使有皇上那个大凶神,还是有数之不尽的少女芳心沦陷在他身上。此时此刻,她的一颗心怦怦
跳,连脑袋都快停摆。
“你说呢?”他再次倾近,近到两人几乎快贴在一起。
梆飞花被他的过度接近吓了一跳,忙不迭的后仰,脸上闪过几丝不自在,却佯作若无其事的左顾右盼。
一旁随侍的下人也非常配合的看房看地看茶看桌…就是不看他们。
等了半天那两道灼热视线仍黏在自己身上,丝毫没有退避的打算,这让葛飞花只能硬着头皮再次面对他。
“好吧,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打算什么时候成亲?”这个男人太恶劣了,竟然
她先开口。
“爽快。”他笑着阖上扇子,坐正身子。
“时间?”
他高深莫测地瞅着她,口气颇是耐人寻味“敢问你要知道确切的时间是要做什么?”
她粲然一笑“自然是要看时间上是否够我将出嫁用的东西准备妥当。”跑路也是需要谋画的,笨蛋。
“这个就不劳你
心了,我已经跟葛大人商量过,所有事宜都由王府负责,你只需要到时当个美美的新嫁娘就好。”
梆飞花抓紧椅子的扶手,嘴
几下可察的抖了抖。竟然是老爹在后院给她放火!
不着痕迹地打量她的神情变化,叶闲卿眼中笑意盈然,他越来越觉得娶她进门是件很值得期待的事情。
就像现在,单看她明明生气却无法宣
的表情,他的心情就莫名飞扬。
哎呀呀,这还真不是个好现象呢。
叶闲卿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对她因某个越来越接近的脚步而怒气
发的娇态表示了极大的兴趣。
“老臣不知王爷驾到,未曾远
,还请王爷恕罪。”
“葛大人免礼。”
“爹…”这一声
含着浓浓的火葯味,让资深的葛府仆役不约而同地向后退步。
“女儿啊,天干物燥,小心上火啊,爹刚刚下朝正觉口渴,不如我们父女俩一起喝杯茶好了。”
叶闲卿差点没失声大笑。这个葛御史一直以来给人的印象是刻板严肃,没想到私底下却是这样一个惧女疼女的人。
“你跟王爷定的婚期是几时?”
没料到女儿会这么直截了当地问,葛御史微怔,好在马上反应过来“没有没有,你不要
想,这么大的事爹怎么会不通知你呢。”
“希望如此。”语气充
恫吓意味。
“当然,你是我的宝贝女儿啊。”为了你能有个好归宿,欺瞒你一下也是做爹的应该做的,即使后果再严重都不怕。
“那女儿不打搅爹跟王爷谈话,先回房去了。”
“咦,乖囡,你要回房?”难道是他看错了?他们刚刚明明看起来相处得还不错啊。
“嗯。”“大叶、小叶,小姐吃过早饭了没?”
“回老爷,还没。”
梆御史恍然大悟“难怪她脾气这么冲。”
叶闲卿微微挑眉。是这样吗?没吃早饭的她会脾气不好?
“还不快让厨房给小姐做早饭。”
“奴婢这就去。”
“快去快去,顺便把我的那份也准备好。”
“是。”
轻咳了声,在成功地引起葛御史的注意后,叶闲卿慢条斯理地开口“其实一太早就被葛小姐请来,本王也尚未用早饭。”
“既然王爷也没吃,不如等下一起用好了。”
“那小姐…”
“她当然也一起了。”他人虽老,眼未花,这个逍遥王分明是对女儿有好感,待
后相处久了,必能发现女儿的优点,一旦好感俱增,转为爱意,女儿的幸福才会长长久久。
*********
一口粥要
不
、要
不
的卡在喉间,葛飞花瞪着一双眼,看着那个不该出现却偏偏出现在自家饭厅的某个人。
“飞花。”
噗!那口粥终于按捺不住
了出来,其后伴随着葛家千金的剧烈咳嗽声。
“小姐,小姐,水。”
大叶、小叶几乎同时举着水杯递了过去。
有时候有两个贴身丫环也是很麻烦的,比如现在。
梆飞花习以为常地伸出双手,主子也不是那么好当的,一个杯子喝一口,然后放下。
叶闲卿原以为她会同自己讲话,可是他失望了。
“花花…”
“爹,我很乐意卖身葬父的。”葛飞花口气
森的斜睨刚要进门的父亲一眼。
看到女儿这个样子,葛御史止住打算进饭厅的动作,右脚在空中停了一下,然后收回,迅速转身跑掉。
“爹…”这是什么意思?
“乖囡,爹到外面吃,还有,今天我衙门有事,就不回来了。”葛父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梆飞花火气无处发,愤愤不已的坐下,打算化悲愤为食
。
叶闲卿心情悦愉了起来。葛氏父女的相处方式让他惊奇之余,更多的是一种
羡。
“王爷,您请坐。”大叶有礼地请客人上座。
“今
天气甚好,不如我们一道去游湖?”叶闲卿对大叶礼让的座位视而不见,堂而皇之地坐到葛家小姐的身边,并且以一种很亲昵的姿势对她说话。
梆飞花专心喝粥吃点心。
叶闲卿泰然自若的拿起一双筷子帮她夹小菜。
饭厅内所有伺候的下人都瞪大眼睛看着。
她抬头看他,目光恶狠狠“王爷,我有手。”
“提前练习一下
后的夫
相处之道也是件不错的事。”他从容以对。
梆飞花被粥呛了下,用筷子指着他,咬牙道:“王爷,请注意我正在吃饭,虽然恶心致死,律法不管,但是请考虑被思对象的心理承受能力。”
叶闲卿无声地笑,像她这样有趣的女儿,葛御史究竟是怎么教出来的?如果将来他有女儿一定也要这么教。
等等,他刚刚在想什么?女儿?
迸怪地看了一眼身边的佳人,嘴角笑容扩大。看来得先把女儿的娘搞定才行。
他的目光为什么这么诡异?
刹那间她竟有种错觉,这男人似乎把她当成桌上的点心,正琢磨着要从哪儿下手。
她突然感到一阵恶寒,浑身一颤!
*********
梆府花园。
草木繁盛,花枝舒展含苞
放,在午后明媚的阳光映照下,显得生机盎然,赏心悦目。
梆飞花懒洋洋地趴在铺着软垫的廊栏上,青丝披肩,眼睑似开似阖,整个人沐浴在和煦的阳光下,宛如一只坠落人间的迷路精灵。
这便是叶闲卿踏入园内看到的情形,眸
一黯,一抹笑意悄然自嘴角扬起。
“想不到小姐有此雅致,可惜这园中
不及小姐秀
的十分之一。”
本有些昏昏
睡的佳人在听到这个声音时,马上惊醒,睁开眼睛。
“你怎么进来的?”这里是后花园,是她随心所
的地盘,他连这最后一块净上都要染指?
“自然是走进来的。”
她先深
一口气。“我从来不怀疑王爷您有腿的事实。”
叶闲卿笑道:“哎呀,也不知为什么,每次听到小姐这般咬牙切齿的天籁之音,总是让本王心喜
狂。”
因为你是个疯子!梆飞花不由得对他的精神状况做出此定论。
“你来做什么?”
“来做什么?”他微微偏首,做思索状“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三
后就会有花轿来抬你入逍遥王府。”
“什么?!”她吓得跳起来,差点儿从廊栏上摔下来,幸好叶闲卿眼明手快一把托住她。
“为什么我不知道?”嫁人的是她,为什么都没有人来知会她一声?
“本王这不就来告诉你此事。”他依然老神在在。
“我不嫁!”
“你确定可以?”
她非常确定不可以,而这让她郁闷极了。她想嫁的是一个爱她的丈夫,而不是一个拿她当挡箭牌的痞子。
“虽然午后阳光很暖和,但是在园中休憩还是应该加件薄被,若是在成亲前身子微恙,可就不好了。”
“要你管!把你的手拿开。”表现得这么深情款款,却全是虚情假意,只要一想到他是为了不想娶公主才娶自己,就让她生气又
心怅然。
他眼睑微垂,轻笑“一时忘记还扶着小姐,是本王之过也。”
他的手一离开,葛飞花激动的心情略微平复,可那手传来的温度仍让她快烧了起来。
见她娇颜因阳光的照
而染上一层玫瑰红,他不由得心神一
。如此良辰美景,最适合软玉温香抱
怀。
只可惜襄王有梦,神女无心,她一副巴不得离他远远的神情委实让人感到挫败。
“你我佳期将至,为什么小姐脸上毫无喜悦之情?”他明知故问。
果然,她柳眉微挑,樱
轻抿,冷哼一声,却表达了她
腹的不
与愤恨。
“本王明白了,”他一脸恍然大悟“原来,小姐是嫌本王办事太慢,以至于不能尽快花好月圆,是本王的错,还请小姐原谅。”
梆飞花觉得自己快被气到吐血。
“咦?难道是我理解错误?”
“说、对、了。”一字一顿,字宇昭显说话的人无边的怒气。
“可你我婚期将近是事实啊。”
他摆明想气死她就对了。葛飞花下意识抓紧手中的团扇,最终失控,将扇子砸向了洋洋得意的俊脸。
不料,他手一抬,轻轻松松就接住团扇,凑到鼻端嗅了嗅,一脸认真地说:“嗯,扇面上有股清淡的莲花香,跟小姐的气质
配的。”
梆飞花无力的抚额。
“算我拜托你,成亲前不要让我再看到你这张脸。”那会让她产生不该有的杀人冲动。
“也对,小别胜新婚。”他点头同意。
她要扁人了,谁敢拦着就扁谁。
“小姐,你的嫁衣送来了。”大叶的声音适时出现,阻止了自己主子可能的失控。
“扔出去。”干脆
狠的三个字。
大叶为难地看了看一脸莫测高深的叶闲卿“这不太好吧?”至少也该等逍遥王走了之后再扔啊。
“那你收下。”
大叶顿时苦了脸“小姐…”不要为难她好不好。
“替你家小姐拿回房。”
“是,王爷。”
他看着兀自生气的佳人,云淡风轻地道:“既然小姐尚不想回房,不如就略尽地主之谊,陪本王到园中亭内喝杯茶好了。”
有完没完?他到底有完没完?
品茶、对奕、游湖、赏月赏花赏字画,所有干金小姐、名门公子们会做常做或唯一能做会做的,都被他拿来作
她。
这些跟使她恶名昭彰的吃喝玩乐本质没什么不同,差别只在于它们披着高雅的外衣。
梆飞花不喜欢高雅,因为花费太高。几十两一两的茶叶,玉做的棋子,古董字画…看到每样被用来待客的东西,只让她想冲到父亲面前咆哮一番,直到声嘶力竭。
败家!败家!败家的老爹!竟然拿银子偷偷购置了这许多华而不实的东西,更过分的是,还拿到她面前让她呕。
偏偏,有个人还一直在她跟前称赞“葛大人真是眼光独到、品味高雅之人”活似气她气得还不够似的,猛火上加油。
“你的脸色真差,可别真的在成亲前卧
不起。”他一脸担忧的伸手探她的额头。
梆飞花如触电般地闪开,用力擦了下额际,心头
成一团。
可不可以不要对她这么温柔?这会让她的心沦陷得更快、更深,直到再也无力
身,而面对一个自己深爱却对她无心的丈夫,将是她最大的悲哀。
心,越来越失控,她的情绪也就越来越暴躁,这种无力感,自己无法掌握局面的境况让她无措慌乱,未知的前途更让她却步。
她的一举一动他全看在眼里,俊颜闪过一丝玩味。
“别动。”
她被他突如其来的出声吓到,愣在原地。
叶闲卿心底暗笑,表面上却一本正经地在她的脸上轻轻揩了几下“好了,否则就真像一只小花猫了。”
脸脏了吗?
梆飞花狐疑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心中不由得嘀咕,怎么可能,廊栏之上干净异常,她从哪里沾到脏污?
“瞧,又
脏了。”他抓下她的手,再次替她擦拭,眸
因手下的触感而一再变深。
随着他的手逗留的时间过久,葛飞花终于回过神来,伸手格开他不规矩的狼爪,气急败坏地吼道:“叶闲卿,你不要脸!”
面对她的恼羞成怒,他却一派悠闲自在。“此言差矣,本工只是对小姐的肌肤甚有好感,一时情难自
才失态了。”
“那我因为某人的失态而失控的话,也就无可厚非了。”
他一脸疑惑。
回答他的是葛飞花又快又狠的两记重踩。
在她怒而转身离去之际,一道清亮而悦愉的笑声在花园中响起,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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