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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祖父灰败的脸色令象贤心情忐忑。

 他可以承受祖父的怒气,却对他由绝望导致的脆弱心生歉疚,担心祖父会一蹶不振。

 他做错了吗?

 也许他该顺着祖父的意结婚生子。

 可婚姻是一辈子的事,难道要他为了达成老人的愿望,随便娶个女人,任由心里的空无限扩大,永远没有填的机会?

 世界的某个角落里有人在呼唤他、等待他!

 尽管失去记忆,他一直有这种感觉。

 当他因为寂寞而软弱,渴望借着某具女体填体内冰冷的空虚时,心里就会响起这道声音提醒他,紧窒的房一股熟悉的疼痛扩大,随着心脏紧缩、扩展的力量踊跃地冲上脑际,爆炸出如花火般炽热的光芒!

 那光芒几乎炫晕他的眼,热度也焚痛了他的头,但他忍住目眩、头焚的痛楚,一次又一次地借着那短暂如昙花一现的光芒,想要看清楚脑海深处里的女人模样。

 可他看不清楚,却知道她有一双晶莹的眼眸,盈盈转着如夏日的冰酒般冽的温情,吸引他沉其中啜饮,醉在一种天旋地转的快乐里无法自拔,让他即使失去记忆,心仍深刻着对她的情意,无法接纳另一女子的温柔。

 但真的如此吗?

 象贤不确定。

 说不定只是他的幻想,他车祸的后遗症,一种记忆的创伤、缺口--心理医师在用过许多方法都无法帮他找回失去的记忆所做的合理推测。

 可是时不时便烧痛他心的浓烈情愫不可能是虚构的!

 一定有这个人的存在!

 他相信有!

 彷佛在跟自己的理智对抗,象贤紧握着拳头,固执地这么坚持,隔了许久才注意到车厢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祖母、姑姑和表弟都被祖父绝望的表情震慑住,担心他会崩溃。

 “老伴…”宝琳捉住丈夫的手,冰冷的触感让她急得快哭出来了。

 “爸…”罗士贞也为父亲担心。

 案亲虽然八十出头,看起来却像六十岁的人般精神矍旺,但此刻好像瞬间老化,眼中的光芒似风中残烛摇摇灭。

 “您放宽心吧。这种小事没什么好争的。您有这么多孙子、孙女,将来一定比卫伯伯多子多孙多福气…”士贞尽管心里焦急,表面上不,沉着地递上另一杯温暖的茶,安抚老人家。

 “人家曾孙都有了…”罗将鸣意兴阑珊地摇了摇头,彷佛生命里的所有乐趣都没了。

 以为这辈子在婚姻、子嗣上都能险胜卫德勋,谁知会输在终点。

 呜…年纪比卫德勋长一些的他,是比对方早为人夫、人父、人祖,比起子嗣却是略逊一筹!

 卫德勋生下三子二女,他只有一子二女,到了第三代,数字更是输惨了。没想到连曾孙都要先让他抱,还有天理吗?

 呜…全怪这些不肖子孙,将他奠下的领先基础全都败光了!

 “你…”手指向罪大恶极者,心里的怨怒如山洪急湍全面爆发。

 “现在怪谁都没用了。”知夫莫若,宝琳一看丈夫的表情便知要糟,连忙劝道。“你不要气坏自己呀!”

 “我…”

 “爸,顺口气再说。”士贞边喂父亲喝茶,脑中飞快转着主意。

 罢了,原本想等事情查清楚后再议,现在只好先拿来安抚父亲,免得老人家火气太大,气坏‮体身‬。

 “之前我不是提到象贤名下那栋房子七年前就过继给别人吗?”

 罗将鸣好不容易下茶,正准备火力全开地对准始终沉默不语的长孙发,没料到爱女会突然转移话题,不由对着她别富深意的表情发呆,积中的怒气随之消除了一小半。

 “象贤的大舅在同栋大楼里还有间房子,前一任房客才搬走,目前是空着的。他一听说你们要回来,很乐意将房子借出。我请人打扫干净,重新装潢,又更换了家具和卫浴设施,一切照爸和妈的喜好布置。”

 啊?

 将鸣失望地垂下嘴角,还以为有什么好消息呢,只是这样…

 “谢谢你了,士贞。你真是爸妈的贴心好女儿。”宝琳感动的说。

 “这是女儿该做的…”

 “让你这么忙碌、心,妈实在是过意不…”

 “好了没?”罗将鸣暴躁地打断老婆和幺女的感对话,迫不及待地问“士贞,你想说的就这些?”

 “就这些,会被爸打吧?”罗士贞绽出调皮的笑容。

 “你想说什么?”听出女儿话里有话,将鸣浮躁的心情沉淀下来。

 “爸还记得象贤七年前出车祸的事吧?”

 “当然记得!”而且一回想起当时的情形,罗将鸣还心有余悸呢!

 儿子听到象贤车祸的消息,吓得心脏病发,他只好让媳妇留下来照顾,自己带着子赶到台湾处理。

 “那时候象贤的护照、证件都放在身上,爸、妈回台时是住我那里,加上有太多事要处理,没人想到要去象贤的房子探视。没多久,你们就接象贤回澳洲治疗,我以为象贤的舅舅们会处理房子,他们也以为我们会有安排,结果谁都没管。等我想到可以拿来安顿你们时,才发现已经在别人名下了。”

 说到这里,士贞顿了顿,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一遍,最后停在侄儿脸上“我问过大嫂,她并不知道象贤卖房子的事,象贤名下的帐户也没有多一笔售屋的钱。加上象贤出车祸前,一直都住在那里,不得不让我感到怀疑。”

 “嗯。”罗将鸣也有同感,他看向长孙,后者眉问的皱折越锁越深,显然也在思考士贞的话。

 “怎会这样呢?”宝琳脸上浮着疑问“象贤不会把房子送人吧?”

 “拿一栋市价好几千万的房子送人,表哥出手也太大方了吧?”欧诠啧啧称奇。

 “如果象贤真的把房子送人,又会是送给谁呢?”士贞认为这才是重点。

 罗将鸣听到这里,眉眼亮了起来,语气也渐渐‮奋兴‬“可以委请土地代书查吗?”

 “我已经拜托相的代书打听了,过些日子应该会有结果。”

 “士贞,你是在怀疑什么吗?”宝琳也听出端倪了。

 “外婆,这还用问吗?妈一定是怀疑大表哥在恋情热时,把房子过继给情人了!”

 话虽然不太好听,欧诠却说中了众人的怀疑。

 罗象贤心跳如擂鼓,混乱的脑际有如混沌将开,出一丝光亮。

 “真是这样,这女人在象贤心里可不简单。”士贞眼中光,沉思后说:“我记得那时候象贤对女人一向都不认真,小礼物是不会吝惜送,可房子是象贤的外公留给他的,对他意义深重,不可能随便送人。”

 “没错,没错…”罗将鸣迭声附和,原本下垂的嘴角已经上扬了三十度。

 “象贤从没提过他有知心女友呀!”宝琳疑惑道“如果有那号人物在,为什么象贤车祸住院时,没见她出现?”

 口像被什么用力撞击了一下,象贤痛苦的揽起眉宇。

 说得没错,如果有那个人…

 “也许她不知道大表哥出车祸,又或者她来了,你们不让人见。”欧诠像想到什么似的说。

 “有吗?”罗将鸣一脸想不起有这回事的茫然。

 “碧丽婶那时候也跟着你们来,还以大表哥的未婚身分,成天守在病前,连大表哥的女同事来看他,她都把人给拦在病房外。说不定大表哥的心上人就是被她给赶跑的。”

 “啊!”黑暗的记忆深处灵光一闪,象贤好像有印象。

 当时他服了止痛剂,脑子昏昏沉沉的,听见哭声,勉强抬起视线,隐隐约约中,好像有一名女子站在旁。

 他没看清楚对方的长相,也没听清楚对方说的话,只知道她好像很难过,一直掉眼泪…现在回想起来,口竟莫名的感到疼痛。

 “象贤,你是不是记起什么了?”士贞紧盯着他问。

 印象太过模糊了,象贤沮丧地摇了摇头。

 “那你没事啊什么啊?害我以为…”罗将鸣悻悻然地抱怨。

 “我倒是想起来了。”欧诠得意地宣称。

 “你想起什么?”士贞看向儿子,眼神充评估。

 “有一晚我去看大表哥,看到碧丽婶在病房门口跟名女子起争执。”欧诠瞇着眼回忆“碧丽婶凶巴巴地推了那女子一把,舒心沁鼻的香风便随着她撞到我,震得我浑身发麻…”

 “废话少说,告诉我那女人是谁!”士贞不想听儿子发情的呓语,冷着嗓音催促。

 “我要是知道她是谁就好了!”欧诠扼腕“那美女一站好,便转身奔了出去。我想追她,碧丽婶却将我拖住,害我只能瞪着她可怜的背影发呆,脑子都是她梨花带雨般楚楚可怜的模样…”

 受不了儿子花痴般的言语,士贞摇头啐道:“废话一堆!”

 “您这么说不公平!”欧诠喊冤“至少我证明了真有名大美女来医院探表哥,却被碧丽婶赶跑了呀。不相信的话,可以问碧丽婶嘛!”

 “碧丽能记得上星期的事就不错了!问她七年前的事,不是要她命吗?”宝琳不以为然。

 无法跟她求证,事情不是又回到原点了吗?

 顶多只能证实欧诠的猜测并非空来风。

 众人面面相觑,罗象贤眼光闪了闪,沉声询问:“姑姑知道我以前的房子目前的屋主是谁吗?”

 “我跟轮值的警卫打听过了。”士贞说“是一位姓刘的少妇,还带了个约六、七岁的小男孩…”

 “六、七岁的小男孩?”将鸣语气激动了起来,还以为没希望,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呀!“你见过吗?”

 “我没见过。”士贞回答“刘小姐是名职业妇女,早出晚归,警卫也不是每天都能碰到她。”见父亲表情失望,她赶紧加上一句“这几天我忙着整理你们要住的房子,没时间多做打听。等我从代书那里查到更详细的资料,我们再做计较,应该可以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妈说得对。”欧诠附和,年轻的眼睛里闪烁着信心的光芒。“那天我有陪妈去。警卫还说,没看过小孩的爸爸,倒是最近有遇过小孩的舅舅和舅妈…”

 “阿诠,你没骗外公吧?”罗将鸣语音微的追问。

 “警卫是这么说的,没错呀。”看到外公开心,欧诠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下。

 呼!老妈也不早点把这帖“快乐丸”端出来,害他之前受外公‮害迫‬!

 “一定是这样,不然事情不会这么巧的!孩子有六、七岁,还住在象贤以前的房子,八九不离十了!呵呵,太好了!真是这样,我就比卫德勋早有曾孙子,赢他了!”将鸣‮奋兴‬得手舞足蹈。

 “事情还不知道呢,你别高兴得太早。”担心结果不如丈夫预期,会让他遭受打击,宝琳软声劝道。

 “干嘛浇我冷水呀!是不想我赢吗?”将鸣气鼓鼓地说。

 “我是为你好耶!”好心被人当成驴肝肺,宝琳也火大了。

 “哼,反正事情一定是这样的…”不让老婆坏了心情,罗将鸣闭起眼睛在脑中画起一幅美好的远景,好似可以看见一名可爱的男童搂着他喊曾爷爷的画面。

 至于象贤,仍在消化姑姑提供的消息。

 会是如爷爷所期望的吗?

 七年前他住的那栋房子里,住着他的孩子和情人等待他吗?

 她长什么样子?

 是否有一双晶莹的眼眸,盈盈转着如夏日的冰酒般冽的温情,吸引他沉其中啜饮,陷在天旋地转的快乐里无法自拔?

 目光从车外风景收回,车子下了交流道,距离市区越来越近了,也离他们将搬进去的房子越来越近了,象贤的心跳急促了起来。

 到了后就可以得到证实吧?

 彷佛感染了祖父的急切,一种迫不及待的狂热情绪主宰了他的身心。

 但愿一切成真,那么心上彷佛被蛀空的大就可以填了吧?

 *********

 信义计画区是台北市新兴的金融商圈,许多企业--尤其是金融相关产业纷纷在此设立据点,卫氏家族十年前便看好此区域的发展,主导的天业集团本部大楼六年前即在此运作。

 “自从101开幕后,这里更热闹了。”

 罗象贤看到司机讲的那栋大楼了。

 斑人一等的建筑体让人远远便望着,附近的建筑物全成了矮小的侏儒。

 “几年前还是大片的农地,荒芜得很,现在到处都可看到新盖的大楼,钱聚集,这就是所谓的沧海桑田吧!”司机接着感慨,温暖的目光自车内后视镜面反出来,带着一抹希冀。“孙少爷还记得吗?老家以前就在这附近。”

 我连你都不记得,遑论什么老家!

 心里涌起苦涩,表面上却不置可否,罗象贤似逃避般的将视线自窗外的风景移开。

 二十五岁前的记忆都在那场车祸中丧失,此刻留存在脑中的印象全不是自己的,而是从别人口中听来。

 还记得车祸后头一次意识清醒,面对全然的陌生,惶惑又无助,是祖父坚定的眼神,祖母慈祥的嗓音,安抚了他的不安,让他渐渐从彼此相似的长相寻到归属感,确认他们是他的亲人,并从他们口中知道自己是谁。

 回到澳洲,众多的相本和家庭录像带派上用场,但不管亲人们如何热切地述说他二十五年来的成长岁月,他都好像在听或是在看别人的故事一样,缺乏参与感。

 他真的经历过那些?

 相片和录像画面上意气飞扬的年轻男子是他吗?

 尤其是瘫在病上的那段期间,他无法相信自己曾经如亲人口中说的那般活跃。

 直到重新接触金融商品,一种像回到家的自由感觉在他体内奔放,当他从报章杂志和网络阅读到财经信息,大脑好像计算机一样自动过滤、组合有用的材料,计算出最佳的买卖点。那一刻他才相信自己曾经是杰出的基金经理人,中学时便能透过父母操作股票,债券,并拥有财经方面的硕士学位。

 可是过往的情感经历,不管旁人讲述得如何采,照片和家庭录像带里呈现的画面有多煽情,心却像死井般不掀一丝波澜,彷佛对爱情的憧憬和热望都随着失忆而消退,只有对工作的热情仍在,并随着新的挑战出现而烧得越发炽热。

 但真的如此吗?

 热恋过的女友,他没有反应;家人安排的新对象,他兴趣缺缺,就在他以为这辈子都要因记忆黑里那道真幻难辨的模糊倩影而难以爱上任何女子时,却在一次与卫景桓通电话时,心情悸动了起来。

 他当时打的是卫景桓办公室里的专线,但线路一端传来的声音却不属于卫景桓,而是…他以为应该是陌生的,却莫名带给他一种魂萦梦系了无数回的熟悉悸动。

 他呆了几秒才回复说话的能力,对方也跟他一样呆了好几秒才再度开口,那微微颤动的嗓音听在他耳里不知为何竟让他鼻酸了起来,但就在他有进一步的反应前,电话转到了卫景桓手上。

 后来,他知道接电话的女声属于卫景桓的秘书Sunny,好几次,明明没必要亲自拨给卫景桓,却按捺不住对那把嗓音的想念拨到Sunny的分机,只为了听听她…虽然她常常只是应付几句,便转给卫景桓。

 三年了,从电话认识她有三年了,Sunny的声音逐渐跟脑中的记忆残影重叠,他甚至曾异想天开的以为Sunny就是他脑海里的女人,可是…现实里还有对拥有他过去住处的刘姓母子呀!

 昨天下午姑姑一送他们到住处,祖父就迫不及待地向左邻右舍打听。

 “刘小姐在一家大公司上班,平早出晚归的。轩轩在附近一家双语幼儿园念大班,不过这阵子都没看到他们母子…”八楼的张老太太说。

 “我儿子说,最近这段时间,小轩轩一放学就被一辆黑头车接走,好像是去住他外公家了…”七楼的柳妈妈隔着铁门,与屋内的儿子商议后回答。

 七、八楼的其它户人家,因为都是早出晚归的上班族群,按电铃也没人出来,爷爷只得失望地打道回府。

 然而,昨天虽然没遇上刘姓母子,今天早上他却接到Sunny的来电,跟他确认稍晚的约会。

 她甜美温润的嗓音如水般滋润他干涸的心田,他紧握着手机,恨不能马上到她面前,瞧她是否长得跟声音一般醉人。

 “你住哪里?需要我们派人去接你吗?”

 “不用麻烦。车和司机我都有。”只是一想到姑婆派来的加长型房车,他就头痛。

 幸好,谭道夫今早开来一般的奔驰汽车,否则他八成会逃跑。

 “孙少爷,已经到了。”恭敬诚恳的声音从敞开的车门外传来,象贤回过神,视线越过司机和人行道,看见了天业集团所在的气派大楼。

 他胡乱点了下头,拿起随身的公文包下车,对司机代:“我要跟卫景桓吃饭、开会,不用等我了。”

 “是。我先回老太爷和老夫人那里。孙少爷需要用车,随时call我。”谭道夫忠厚的脸庞充恭谨。

 象贤由着他,大步走进大楼。

 一楼大厅里的接待人员很快过来招呼。平时送往来,不知见过多少大老板,这群训练有素的接待员能从第一眼便判断出来人的身分地位,何况上位者早就代这时候会来的贵客名单,看眼前男子体面的穿著,拔的身形出的慑人自信,八成就是。

 “我能为您效劳吗?”相貌俊雅的男接待员恭敬地询问。

 “我跟你们执行长有约。”象贤淡淡回答。

 “您是罗先生吗?”得到对方的颔首,接待员很快又道:“执行长正期待您的光临。这边请。”

 他边引导象贤搭乘主管专用的电梯,边用对讲机跟同事联络,进入电梯后,他按下目的地楼层号码,很快地,电梯门再度打开,象贤看到卫景桓站在门外接。

 “象贤!”

 “景桓!”

 跨出电梯,两人热络的握手。

 说起他们的缘分是很奇妙的。

 两人相差三岁,童年时虽有集,却是不多,长大后更无交往,直到象贤出车祸,景桓三次陪伴祖父母到雪梨探视,缘分才展开。

 由于都是长子长孙,自幼便背负着同样沉重的责任,加上都具有专业学识,几番集后,很自然地相亲相惜,并促成两家事业体更密切的业务合作。

 一晃眼,他们认识七年了。

 象贤注意到老友眉宇间的意气飞扬更胜从前,知道卫景桓对三天后将举行的婚礼有多期待。

 “恭喜你了,准新郎官!”

 “谢谢。我更期待你的贺礼喔。”

 “那有什么问题!”

 象贤拍了拍好友的肩膀,真心替他感到高兴,同时有些羡慕。

 何时能像景桓一样找到心灵伴侣,不负此生?

 这意念一闪过心头,象贤随即感应到来自景桓身后的注视。

 他浑身一震,目光自有意志地寻向目标,看见了一双淌着悲喜、似曾相识的美眸。

 此刻,那汪汪的目光泉里热气沸腾,汹涌着动人心魂的灼烈,一下子便烫痛了他的心。

 他好痛苦,却舍不得移开眼,隐约意会到那双眼正传达某种深刻、复杂且教人不忍错过的情绪,彷佛含痴情及渴望,彷佛将她生命里全部的爱与怨,毫不保留的送进他心底,要教他明白。

 口像是被重重一击,狂涛巨般的意绪阵阵汹涌,他分不清是酸、是甜,是苦、是辣,只知道自己好激动、好激动,有万千的言语想诉说,却一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呆呆的注视着她,无助地任凭锢在受伤的记忆区里的莫名思念汹涌而出,冲破他的心墙,泛滥开来,瞬间混淆了时空。

 依稀是一个春光明媚的黄昏。

 他倚着车身等待,一抬眼,便见到这双美眸,心头一震的同时,体内的烦躁恶感陡然消失,气息变得急促,浑身似着火般。

 忽然一阵风起,动了她披散在肩的半圆直发,他的眼光随着发丝飞扬,跟着其中一小绺染上夕阳色彩的泛金发丝落回她颊面,一抹醉人的霞也浮在那里,他看得失魂,心跳得更快,热血也彷佛在沸腾。

 他忍不住朝她走去…

 “你见到Sunny了!”

 卫景桓带笑的声音和扯住他手臂的有力掌握,阻止了罗象贤朝前奔去,同时也将他唤回现实。

 “为了你来,她忙了好几天呢!”景桓浑不知自己坏了什么好事,笑咪咪的道。

 “她是Sunny?”罗象贤重新看去,心跳仍很烈,Sunny却已低下眼光,教他看不清楚眼底的情绪。

 可那张脸呀--

 他曾经幻想过拥有甜美声调的Sunny必然有一张美丽的容颜,可没想到她会这么美。

 轮廓优美的瓜子脸上,描画着一双弯弯如新月的眉,长而密的睫半遮住折痕深秀的美眸,小巧直的鼻下有两瓣让人好想尝一口的红…他怔忡地晃了一下神,同样丽的五官,世上许多美女都拥有,可长在她脸上,却格外的引他心动,并带给他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好似她的形貌一直刻在他心上,直到此刻才走了出来。

 “我是Sunny,您来。”甜美的声音如他记忆的,却有着可疑的抖颤,润的眸子里仍残留着之前的激动,却多了一抹因失望而起的哀怨。

 他让她失望?

 为什么?

 “看呆了吗?这也难怪,Sunny可是个大美人!”景桓呵呵笑着,亲昵地分别朝两人眨眼。

 象贤心头一阵不舒服,尤其是发现Sunny竟然因为景桓的话而红了脸,眉头跟着拧起。

 “到我办公室里坐,Sunny准备了你喜爱的咖啡要招待你。”

 “咖啡?”脑中好像闪过什么,但太快了,象贤来不及捕捉,只能懊恼地接受景桓的邀请往里走。

 经过Sunny时,他忍不住再看她一眼,呼吸不一紧。

 近看之下的她,美得勾他的魂。

 除了丽的外貌外,Sunny还拥有一副让男人热血沸腾的身材,一袭以亮紫为主、混纺着其它颜色的高领上衣剪裁贴身,将她优美的体态衬托得曲线玲珑,长度及膝的窄裙下伸展着修长的美腿,更刺他脑中一幕幕绮丽的想象,彷佛能看到那骨亭匀的美腿就勾在他间…象贤赶紧转开眼光,免得当场鼻血。

 然而,脑海里却无法擦去她的美丽,并忍不住猜想,若是把她绾在脑后的发放下来,是不是跟前一刻看到的幻象一样呈现半圆形的直发,闪闪动人地披散在她柔肩、他身上…

 象贤连忙擦去脑中的影像,天呀,他从来不是见着美女便胡思想的人呀,怎么今天…

 可刚才的幻象…他心一拧,那当然只是幻象吧?

 他不可能见过Sunny的,两人充其量只在电话里交谈过,怎么可能见过面?

 而如果他们没有见过面,他怎会突然看见…

 都说是幻象了!

 他颓然摇着头,是寂寞太久,渴望太深了,才会突然冒出这些奇怪的意念。

 一定是这样吧?  M.SsvV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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