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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季桓往后退步
 “还有…要给晏晏留最好的一盒…”提及姜晏,沉知婴抬头,被灿烂的光晃花了眼。模糊的侧影隐约浮现在视野之中,他向前迈步,‮体身‬骤然坠落。

 守在底下的人全都仰着头,张着手臂,看着他落下来,落下来,然后…啪咚。纷纷扬扬的桃花,飘舞旋转着覆盖了沉知婴枯瘦空白的脸。***

 沉知婴娘死了。说是病死的,此女‮体身‬羸弱,已经连续几年没有外出面。这期间,自然有贵女登门探看。

 但都被沉三夫人婉言劝阻,未见其人便打道回府。城中早有沉知婴不久于世的传言,没曾想如今尘埃落定,一时间,许多人想起当初清雅脱俗的文仙,不免感慨佳人薄命,世道无常。丧葬事宜也算大大办。

 沉如青忙前忙后,身心俱疲,闲下来实在无法分拨精力安慰默默哭泣的母亲,干脆在周围随便走一走,口气。结果走着走着。抓着个偷偷吃席的可疑男人。

 此人身披破旧道袍,灰白的头发蓬草似的扎在脑后,两只手抓着猪脑袋,啃得油。沉如青瞧着不对,立即将人捉了拷问。没多久,对方便杀猪似的嚎起来,连声嚷着:“我来见令弟!我要与令弟说话!”沉如青:“哪个令弟?”

 道士神情萎靡,打了个嗝儿:“嗝…就你最亲的那个。”沉如青色变。外人皆道沉知婴病逝。

 然而事实是他并没有死,只摔断了腿,搬到外面庄子住了。这死遁之法实属无奈之举,家里也是没有办法,希望沉知婴离以往身份,重新寻个活法。

 至于怎么活,能不能活下去…谁也没谱。沉如青盯着道士看了许久,突然福至心灵,伸手摸来摸去,在对方脸上剥了张人皮下来。

 道士的真容得以暴。沉如青看得额角突突直跳。自打新帝即位,便开始肃清朝纲。先前被封为座上宾的国师,转瞬之间成为落水狗,人人喊打。

 新帝自然是要杀之以儆效尤的,然而不知这妖道使了什么法子,竟然逃出皇宫,再寻不着。现在,国师搁这儿现身了。

 沉如青真想直接把人杀了。忍了半晌,终是将国师送到庄子上,由沉知婴发落,他心底尚且存着微弱的希冀。

 沉知婴的命,本就是这国师害的,如今见着国师,说不准能解开心结,恢复正常呢。可惜事与愿违。住在庄子的沉知婴,依旧疯疯癫癫的,见了国师也没转好。

 那国师呢,打着赎罪的名号,赖在沉知婴身边不走了。哭着嚎着赌咒发誓要把人治好。闹哄哄几天过后,夜里,沉知婴用拐杖敲破了国师的脑袋。

 “我听沉如青说,你会易容。”难得有片刻清醒,他道“你给我画画脸,将我画得美丽无比,胜过宫中所有嫔妃。”年底,大雪三,洛成了白茫茫一片。

 宫城挂了喜庆的绸缎与铜灯,天子夜宴群臣。酒过三巡,有一武将醉醺醺献上舞姬数人,为宴会助兴。天子居正位,与下首宿成玉谈笑晏晏,彼此手中都举着酒盏。身形曼妙的舞姬入席间,扭挥袖,香气弥散。

 为首者宽袍大袖,不半寸肌肤,然眉眼动人,似乎能勾走宾客魂魄,她踩着莲步,在馥郁的香气中接近天子,广袖翻飞间,涌动的软香更为热烈。天子饮酒半盏,鸷的面容含着一缕兴味,抬手指道:“此女留用。”

 怎知就在这一瞬间,女子袖口闪现银光,她按动藏匿腕间的弓弩,箭矢向天子口。危急时刻,左右羽林卫挥动大刀,劈断破空箭镞,亦将此女砍得身首分离。美的头颅骨碌碌滚动着。停在左侧案桌前。

 坐在案后的季桓动也未动,面上挂着捉摸不透的笑意。弯起的桃花眼,对上舞姬涣散的瞳孔。

 “再见。”季桓做口型,对着惨死的舞姬告别。再见,沉郎君。***大抵人活着就得有个目标。死,也要寻个死的理由。

 譬如季桓,与宿成玉结下杀父之仇,从此心大变,成了人人忌惮躲避的笑面毒蛇,他盯着每个人,专找他们的错处,秘密,伺机扑咬攻击。大司农就是季桓刀笔下的亡魂。

 新帝即位,并未偏袒宿成玉而排挤季桓,反而因着多件功绩,擢季桓为御史大夫。这事儿有意思。

 宿成玉子承父业,做了右相。季桓同样子承父业,担当监察百官的御史大夫,辅佐并掣肘宿成玉。天家司氏,玩权衡之术永远都是这一套。夜宴刺杀事件发生的前三个月,沉知婴找到季桓,请求联手。

 他已经从国师那里得了人皮面具,足以假扮女子不破绽,然而想要混入宫中,必须季桓帮忙。季桓并不惊讶沉知婴的男子身份,他问:“你要做自取灭亡的蠢事,怎敢拉着我?”

 沉知婴道:“因为你与我相同,都想让他们死。”季桓只是笑。沉知婴还疯着。疯出了新高度。表面看起来正常。其实早已失去了理智和判断。“我也是要死的。”沉知婴说“我活得厌倦,于是决意去死。

 但死前总得做点儿有道理的事情,想来想去,那就给晏晏出出气罢。”于是,三个月后,季桓安排沉知婴潜入宫宴。以舞姬的身份,刺杀天子以及宿成玉。一切都毫无悬念。季桓冷眼看着沉知婴箭失败,脑袋分家。

 又在闹哄哄的氛围中,目睹天子扼喉吐血,黑红的体淋淋漓漓染衣襟。沉知婴献舞的时候,袖间藏了掺毒的香粉。

 这香粉落在酒水之中,饮入肚腹,自然要出事。周围一片尖叫呼喊。季桓视线挪动,看向对面的宿成玉。两相对视,表情淡漠的宿成玉眉心蹙起,张嘴要说什么,猩红的血同样涌而出。

 “陛下!”“宿相!”“快来御医…”混乱中季桓起身,缓步走至案前,弯捧住沉知婴的头颅,转了转方向。好让这沾了灰的脑袋。

 正对前方。完成这个诡异的举动,季桓往后退步,拿洁净的帕子擦拭指尖。沉知婴已经什么都看不清了。

 光怪陆离的视野中,似乎出现了个灰发宽袍的道士。这道士扯着悲天悯人的腔调,将两枚药丸分别送入司晨与宿成玉口里。

 “可怜,可怜呵…”沉知婴迟钝地听到国师的慨叹。“世上之事总难如意。如此方能得趣…”  M.SsvV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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