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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与别州往来少
 庆城侯是世袭的爵位,传到蒋宗明已是第六代,永初帝改朝换代的时候全靠倒戈够快才保住了爵位,虽是位高,却没什么实权。不论如何,到底是正二品的大员,方鉴抬手行礼,一丝不苟:“下官见过侯爷。敢问侯爷,拦我是为何?”

 蒋宗明苦笑:“小方大人明知故问了不是?犬子现今还在京兆府的大狱里头,求小方大人高抬贵手呐。”“侯爷高看我了吧?下官不过区区六品,哪有这个资格呢?”“小方大人,明人不说暗话,犬子虽说骄横。

 但没有什么头脑,是绝做不出什么大事的,大人可否告知犬子涉案多深?”“侯爷既然笃信令郎做不成什么天大的祸事,那还有什么好问的呢?耐心等待判决便是了。”方鉴全做不知,反问道。

 蒋宗明有些着恼,暗恨方鉴油盐不进,却又不敢惹怒她,便只能住脾气,叹道:“我已亡,我也是个没什么儿女缘的人,总共便养大了这么一个孩子,不免娇纵了些,我也是追悔莫及。

 只求方大人看在我这张老脸的份上,指条明路罢,在下已是这个年纪,实是承受不起丧子之痛了。”方鉴看着他愁苦的样子,只觉得乏味和嘲讽,权贵的家是家,小民的家便不是家吗,庆城侯承受不起丧子之痛,她当年便活该承受父母双亡之苦吗。

 她敛下情绪,拱手道:“侯爷,下官是京兆府判官,只懂依律断案,不懂旁的。若令郎涉案不深,下官自会依律判罚,侯爷莫要多问了。快到宵时分了。侯爷请回吧。”

 “你!”庆城侯忍了半天,终是没住火,他到底是二品勋贵,平里哪会对六品绿袍如此客气。方鉴半点不理会他,行了礼,绕过他翻身上马,飞驰而去。

 因着庆城侯的出现,年少时的那些事又浮现在方鉴眼前,历历在目,她突然意识到,那些过往,自己从无一忘却。

 蒋昌允是真的差一点死她。若没有高云衢,她便要失了父母依靠,孤苦度,而若不是高云衢,她便真的做了卑奴仆,一辈子直不起

 她跪在高云衢面前的时候是真的用自己的一切做了一场豪赌。也幸好是高云衢,若换了一个暴之人,方鉴会是什么下场她自己都不敢想,这样的仇,这样的恨。

 她怎么敢忘?可他们甚至都不认识自己。真是好笑,竟还求到她面前。世事真是绝妙,早年高云衢训斥她惫懒,反问她要几年才能让正二品勋爵以礼相待,而今是几年?六年?七年?不过七年,天意让他们在自己面前低头俯首。哈…哈。

 方鉴翻开自己记录案件信息的手札。蒋昌允确实是个蠢货,初回京城便迫不及待地寻作乐,叫人引着进了地下赌坊,没几便成了常客,又带了一串纨绔同去。往小了说,他只是赌徒,依赌资判罚即可,往大了说,他便是设赌的同犯。

 方鉴反复看着那几行字,心脏的跳动加快了几分,只要她往重了写那么一些,一个放是跑不了的。无人知道她的私心,就算有人知道了,她也不过是在律法限定范围内做出的裁决,算不得徇私枉法。

 至于庆城侯,不过是无权勋贵,拿她这个帝王门生能有什么办法呢?方鉴的指尖摩挲着手札的边角,脑中天人战,她在书房坐了许久,直到月上中天,她醒过神来,暂时搁置了这件事。于现在的她而言,这不过是小小一处细节,而非当务之急了。

 ***卫杞很快得知了这个案子,在小朝会上当场发作,斥责众大臣治家不严,不能身修家齐何来国治天下平,众臣不论是冤或不冤皆不敢说话,生怕陛下的怒火烧及自身。

 好在卫杞只是生怒,并未直接责罚涉事官员,只是点了京兆府责令尽快查明真相,当罚则罚,以儆效尤,京兆府领命不提。

 下了朝,卫杞又往政事堂发了一回火,话语之中敲打之意昭然若揭。吕颂年作为六部尚书亦在政事堂被骂了个狗血头,卫杞特意多看了他两眼,叫他遍体生寒。晚上回到府中,吕颂年当着屋子的羽摔了茶盏:“是谁?

 到底是谁干的?勾着各家子弟去赌,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是谁想出的这绝户计?”座皆是平里呼风唤雨的绯袍朝官,叫他骂得头都抬不起来。

 待他平静了些方才纷纷开口辩白。“大人,真不是我们,京兆府现今是个炮仗,一点就炸,惹他们作甚?”

 “是呀,或许不是咱们这边的人?咱们的子弟不也有陷进去的吗?”“大人,虽说绝户了些,可也算是条好计策吧?此案牵连甚广,只要京兆府判了便与这些权贵结了仇,他们自然也不会站到新那边。”

 “是呀,首尾都收拾得干净,至今也查不到幕后之人,却关联到了武威侯,京兆府还敢查吗?查不下去正好也给了我们弹劾的由头。”吕颂年闻言又是一阵气血翻涌,眼前发黑,拍得桌案砰砰作响:“这是查不出来!

 若是查到我们头上,我们便会千夫所指!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你当京兆府好欺负吗!蠢材!”刚才说话的几人见他盛怒,互相看了看,便都不言语了。

 “回去问问你们背后那群狂妄自大的蠢货!都给我收敛一点!这当口,一个不好,大家一起跟着陪葬!”吕颂年指着众人,挨个点过去,咆哮如雷,众人惴惴不语,各有盘算。

 散了场,吕家的厅堂重归寂静,身边的管事递上一盏茶,劝道:“大人莫气坏了身子。”吕颂年叹气:“阿严呐,中枢山雨来,州府却仍是我行我素,叫人如何不忧愁。”

 吕严困惑道:“大人如何就认定了是豪族行事呢?”“现今这朝局,新已是咄咄人,他们布这局作甚?而武勋最是重子嗣传承。你瞧这回陷进去的多少勋贵子弟?疯了不成?”

 吕颂年饮了一口茶,叹道“计是好计,是毒计,做成了便真能祸水东引,可你便不觉心惊吗?”吕严思虑片刻又道:“可瞧方才诸大人反应,似是真不知情。”

 “他们不知,不代表他们身后的家族没做。”吕颂年重重地搁下茶盏“这些家族做惯了一方豪强,目光浅得很,若不是我一力弹,早便要生了。”

 他将几个大族细细想了一遍,竟也看不出什么头绪,亦有些摸不着头脑,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想错了,正当打算暂且搁置,起身洗漱安睡之时,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一个人。

 他停住脚步,看向吕严:“祈氏的六娘子还在京中吗?”吕严一时没想起来是谁,怔愣了一会儿方才接上:“应是在的。”“叫她明来见我。”“是,大人。”第二下了衙,祁家六娘祁道凝已经等在吕府之中。

 “六娘见过大人。”祁道凝生得貌美,或可称得上妖,不过二十余岁,明明是面上带笑,眉目间却总带着些许讥诮。吕颂年不喜她这副相貌,与她父亲祁成鸣也算不得亲近,此前她尊父命入京拜访过几回,吕颂年皆是不冷不热。

 这回这桩公案有些奇,吕颂年思来想去倒是想起祁家来了。祁氏是楚州第一大族,楚州偏僻,与别州往来少,但他们家行事一向剑走偏锋,只不过因为低调而不太惹人注意。  M.SsVV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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