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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一直奇怪
 如同地牢里那些被用于实验的囚徒,再如何桀骜不驯的劣徒也会变成神脚边温顺的绵羊。只需要小心地施用一点,而后他的艾西又会回来。笑着的,愉快的,眼里只看得见他的。

 教皇踏上螺旋向上的楼梯,一路走入寝宫中。艾西睡在帏后。教皇掀开帘幕,看见她安静的睡脸,浓密的长发散开在枕头上,呼吸轻盈起伏。因为怀孕带来的嗜睡和加在茶中安神的草药。

 她这些日子总是睡得很沉。教皇下外袍,随手丢弃在地毯上,他来到上,填羽绒的软垫微微凹陷下去,教皇进入被中,从后面拥住她。怀中的‮体身‬温热绵软,心脏在腔里跳动,血在皮肤下动。

 那是活生生的躯体,不是粘有她气味的衣物或是其他。怀中的人动了动。圣子的怀抱总是冰冷。

 他的血淌有最纯粹的光明,但他的皮肤是凉的。艾西在这冷意里醒过来,她醒了。教皇知道她醒了。将她抱得更紧一些,紧到身躯严丝合地相贴,心跳都快融成一个。

 从前…不能算是太久的从前,当他深夜才回到这里,艾西也总是会被他的怀抱冻醒,但她仍然会靠过来,将额头抵在他口,蜷缩进他怀里,有时抬起头亲一下他的下巴,接着继续睡去。现在艾西在他怀里僵硬着。呼吸都放缓。

 她手上留着希欧多尔画下的符咒,糙且简陋的魔法,当她握住拳头时那符咒就会在她掌心里发热。比如此时,那小小的魔法波动逃不过莫尔的感知,在骑士将它画上去的时候,他依旧已经知道了。

 那么脆弱的法阵,随手就能被抹去,他握住艾西的手,一地将她的手指摊开,和她十指相扣。怀中的‮体身‬紧绷起来。

 艾西不再带着那枚碍眼的戒指,她找了条结实的绳子将戒指串起来,挂在脖子上。平便藏在衣服里,像是怕他看见会生气。看不见是好事,但一想到来自希欧多尔的戒指一直贴着她的皮肤沾染她的体温,就令教皇无比厌恶,她的小腹已有了可感知的隆起,留着他人血脉的胎儿寄生在她的腹中。

 “我不该让你独自离开我身边。”莫尔声音沉沉地说“我本该和你一起去。”他的呼吸落在艾西颈窝里,拥抱她的双臂逐渐收拢,那孩子仍很小,三个多月,并不多么显怀。平时藏在布料下,只有当掌心贴在肚皮上,方可透过衣料察觉到那不甚明显的弧度。按照医师的说法,胎儿会在四个月后逐渐显

 怀孕是件苦差事,孕吐、感、乏力,渐变大的腹部和益减少的精力。这些无可避免的苦头全是因为那地牢中的罪人。不能将它取出来。

 取出来同样伤身,何况艾西珍惜这块,珍惜得像自己的孩子,她一早期待有一个孩子。***他很难过。艾西想。

 比她最伤心的时候还要难过,他的难过像水一样慢慢溢出来,眼泪一样咸,和这个拥抱一样将她裹住。心脏泡在里面就像泡在白醋汁里,咕噜咕噜地发酸。艾西想,是自己让他这么难过。

 她挣扎了一下,从教皇手中出自己的手。窸窸窣窣,黑暗里传来发丝‮擦摩‬衣料的轻响,她在教皇怀里转过身,变成面对他,她伸出手在一片黑暗里摸索他的脸,摸到了他的鼻子,他的嘴,她仰起头颅凑上去吻了他,但吻在了下巴上。

 她的嘴柔软温暖得一如记忆。是个一触即逝的吻。“我会留在这里的,哪里也不会去。”艾西靠在他前,身躯温热柔软。

 她伸出手臂轻轻抱住他,低声说“我会努力把你想起来…我也会跟希欧多尔说,我希望他离开圣都,我不会再见他了…”所以别再这么难过了。教皇也回抱住她。艾西在他怀里说要把他想起来,但她仍舍不得忘记另一个人。

 她的心不在此处,停留在别人的掌心里,她现在说出口的话语不过是愧疚、怜悯与同情,她在可怜他,就像从前一样,有着泛滥的用不完的同情心。道德是她的负累。

 他现在却得感谢这道德。教皇在一片黑暗里抱着她,鼻尖盈她的发香,轻轻地说:“睡吧,艾西。”而艾西听话地闭上眼睛,在帏笼罩的黑夜里。

 他们依偎在一起,如此睡去。圣都城严苛。城门口队伍分成两列,右边一队等待进城的人排成长龙,等待卫兵检阅。马车上坐着的数人都跳下车来,他们都穿着斗篷,为首的是一个女人。

 她摘下风帽,出面孔,向卫兵出示了一方印有圣图样的纹章,低了声音道:“这里有人要求见教皇。”西再度踏入神殿,她不是一人前来,她还带着另一个人和自己同行。可能说服教皇的人。

 莫尔在神殿的小教堂中见到那位同行者。神殿正中的圆顶大殿立有大陆最大的一尊圣塑像,但只在特殊的日子里开放,为了足神殿内数千教徒的晨祷和晚祷,于是东西两侧各自修建了两座教堂。这里也立着圣像,寻常的大小,寻常的容貌。

 此时无人前来祷告,一排排的座椅全空着。空寂寥。彩绘玻璃窗中的阳光投落在地板上,紫红蓝绿的斑驳一片。

 被逐出教廷的修女正握双手,头颅低垂,跪在神的面前,仿佛祈祷,在所有的画像上,怀抱圣子的圣母都是肌肤洁白而面颊柔和的模样,但跪在神像前的女人,苍老的脸上是风霜。

 随后才到来的教皇站在她身后。修女梅跟随亚当斯家族的人回到这里。西·亚当斯兴许是在更久之前就已经猜出了她的身份,从那些蛛丝马迹的线索里,而且的确将人找来。

 ***修女是为求情而来。为地牢底层的犯人求情,为被无辜困在神殿中的少女求情,她不能开口言语,于是只能以无声请求赦免和宽恕。

 矮小的妇人站在教皇眼前,似乎被泪水浸透过的眼里含有泪花,以枯槁的手指勾勒出话语,祈求他停手,在事情无可挽回之前。“西女士是不是告诉您,我会让教廷大,枢机院里的暗争化为明斗,同伐异,互相倾轧?”

 莫尔问“您害怕,我会‮忍残‬剥夺那女孩的神智,然后将她囚。您害怕,我变成魔鬼,是么?”修女的手指颤抖,仓促地,似乎还要说些什么。

 “您也认为我是错的?”神像前,圣子问道,他站在教堂中。嘴角仿佛挂着笑,上方玻璃透来的光照亮他的脸庞,穿过他的金发,他的眼睛蓝得如天空,头发仿佛裁剪自初晨时分最干净最纯粹的那一段阳光,一出柔软的金色丝线。

 他是圣子,神对他格外慷慨,将凡事的一切美好赐予他。修女摇头,脸上出极为哀伤的神色。不,不,错的并非是他。错的是命运。干瘦的手指在空中比出这个词汇。

 “命运,是呐,命运。”莫尔低声感慨,手指轻轻扣响椅背。神像面前一排排的座椅漆着黑漆,响声传不到多远的地方,仅能停留在自己的耳畔“我一直奇怪,您为什么不恨那神明呢?”  m.SsvV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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