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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那张年轻
 同时一并启程的是押送圣子的车队。护送的队伍是神殿骑士团中的精锐,亦有影骑士暗中相随。

 教廷多年没有动用过这样的大阵仗。被他们拱卫在中央的是一辆再寻常不过的马车。应当称作一辆囚车,为了掩人耳目,做成了普通马车的样子。只有懂得魔法的人,才看得出施加于上的严苛制。

 马车中的圣子戴着镣铐,是唯一的被押运的犯人。对面坐着闭目养神的圣骑士亚诺。圣骑士身材高大,环于前的双手虬结有力。

 头发和胡茬银白,古铜色的面容冷峻,鼻梁下颌各留着一道陈年的伤疤,他是圣骑士中年纪最大、最受尊敬的一个。多年来驻守花之都,几度进入幽密之森,与魔物手过无数次,伤痕累累,战功赫赫。圣子漫不经心地望着马车外的风景。

 “我听说,你走进了那片森林。”诺亚开口说,依旧没有睁开双眼。“是。”圣子恭敬地回答。“都见识了些什么?”“血,森林,还有魔物。”“能活着出来,看来你没忘记我过教你的东西。”

 “您曾和我说过您年少时搏杀魔狼的故事,我一直记着。”圣子的声音低缓沉静“您说。那时您的眼中茫茫无物,心跳之音响彻耳际,但在某一刻,您盯住了狼的双眼,便抓住了它的破绽,将它杀死。

 于是您教导我,若逢生死之战,上至人类,下至野兽,一样,血脉偾张,心如擂鼓,唯有勇而无畏者方能取胜。自那以后,我便一直想知道,何谓生死之战。”

 圣子于是进入幽密之森,提着一把铁质的骑士长剑来到领主面前,他想这该是生死之战,一方生,必有一方死。一方死,另一方也不一定生,可是他依旧未曾恐惧。

 那些应有的表征,汗不止,血加速,心跳猛烈,一个都没有,他斩下之主的头颅,带着身腥臭的血深处走,在温泉边看见自己的倒影。

 他失望不已,原来所谓的生死之战也不过如此。诺亚睁开棕色的野狼般的眼睛:“我宁愿你死在魔物口中。”

 圣子微微笑了:“我倒很庆幸,我没有死得那么早。”堕落之主又在他的脑海里窃窃私语。剧痛伴随心脏跳动遍全身,仿佛某种有生命的存在,在他的耳边发笑,他咽下那痛苦。比一切苦刑都要来得艰苦的试炼,好在,他很擅长忍耐。

 ***在一个云密布的午后,车队悄无声息地自侧门进入圣都。所有骑士穿上平民的衣袍,没有惊动任何一个居民。圣子被径直押入神殿地下的囚牢。

 这里囚着世人唾弃的亵神者,不可饶恕的癫狂者,罪大恶极的篡国者。教皇在这里再度见到圣子,他没有带任何侍从,只有一位聋哑的修女跟在身后为他掌灯。

 圣子在单独的牢房中,戴着沉重的镣铐,坐在血与污秽浸泡过的地面上,低垂下头颅。“很抱歉以这样的姿态与您再会。”他勉力抬起眼睛来,对教皇表示歉意。

 “我的确很遗憾。”教皇说。他走上前,将手掌置于圣子的头顶,澎湃的光之力自掌心涌出。仿佛头盖骨被活生生撕开,这一刻的痛楚胜过以往,让地牢里的囚徒蹙起眉。

 额头的圣痕亮起,堕落之主的分身在自外施加的强大力量之下,被暂时地逐出大脑,失去了视觉与听觉,不再能听到外界的谈话,只能在膛里发疯似地翻滚撕咬。

 “我听闻你身边有一个魅魔。”教皇说“为了她,你自甘堕落,玷污神的血脉,成为圣的敌人。”“不,她是人类。”“是你从小镇带走的女人?”“是。”圣子说“我胁迫她和我同行。”

 “我听说的故事不是如此,他们说,你保护着她。”逃亡已久的圣子束手就缚,唯一的要求是释放被他牵连的犯人。

 “事情可以有许多个版本,由他人传述的故事总是与事实背道而驰。”“所以我来问询你本人。”教皇说“在你看来,那个女人是什么人?”

 “她的名字叫艾西,”痛楚干扰了视线,教皇的身影在他眼中扭曲成一片白色,他仍控制着声音平稳地从喉咙里发出来“既不善良,也不恶,是个生活在圣底下寻常的普通人。”

 “对你而言也如此?”教皇问。教廷掌权者苍老的面容在地牢昏暗的光线下半明半暗,一半宽和,一半威严,他花费漫长的光在神前祷告,以至于面孔都变得与神肖似。

 “不,不一样,我很喜欢她。”坐在监牢冰冷肮脏的地上,双手铐着手铐的圣子说起那个名叫艾西的人类,眼睛低垂,嘴角上扬,从未有过的温柔神色“我喜欢听她说话,喜欢她好奇时的眼睛,喜欢她生机地活着。”

 “那很好,”教皇说“我们听见鸟鸣会喜悦,看见盛开的花朵会高兴。生而为神的子民,我们自然会为此感到快乐。”

 “不,冕下,”圣子摇头“我不会想要占有一只鸟,也不会想折下一朵花。可是如果她眼睛只追随他人的身影,我会想杀死那个人,这样她的眼睛里就只剩下我。如果她的吻只给予他人的双,我会想杀死那个人,这样她的吻就只留给我。你曾教导我,爱是慈悲,这份爱并非慈悲。”

 “在血之子诞生之前,请将我杀死,”他说道“我死之时会带走堕落之主的力量,将未被玷污的尸首抛入圣池,然后直到下一个圣子诞生。”***

 年轻的教皇坐在黄金座椅上,他戴着高高的白色毡帽,身着洁白无垢的长袍,偶尔可见其上金线绣成的繁丽的纹样。黄金的权杖握在他手中,顶端镶嵌着被誉为“伊兰特星辰”的红宝石。

 低下依次觐见的人是各国派来的使臣,特为祝贺教皇的生辰而来。教皇今年二十三岁,是个太过年轻的年纪,那张年轻的,不见皱纹的面孔维持着一丝浅淡的笑,淡蓝色的眼睛注视着下方。使臣们挨个进入主殿,献上各自国度的贺礼。

 教皇冲他们微微颔首,有时也说上几句嘉奖的话语。教廷统治者的声音温和悦耳,经由他口中说出的话语总是倍加有说服力,叫聆听者们无不感到荣幸,直到今的最后一位客人离开主殿,教皇从那张嵌珠宝、铺着软塌的椅子上起身。

 跪于身前的侍从高举红丝绒布的托盘,让他将权杖置于其上,又有神官替他摘下头顶沉重的高帽。教皇穿行过神殿的长廊与楼梯,走到自己的寝宫门口,衣袍在他的行动间现出金丝的光泽。

 侍从为他推开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门,展开里面铺著名贵羊绒地毯的房间。富丽堂皇的寝宫有着高耸的穹顶,其上覆盖着每年修缮一次的华美鲜的壁画,描绘出一处不似人间的所在。

 窗边的角落里蜷着一个人影,是个浑身赤的女人,全身仅有的布料是绕将她的手和脚绑在背后的缎带。因为舌头被下了制,她只能发出低低的呜咽声。紫红色的丝绸缎带从前绕到背后,将她的手脚捆住。  M.SsvV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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