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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一定早就知
 钟灵第一次见他这样哭,急忙把他的脑袋拢进怀里,小心翼翼地‮摸抚‬,还帮他吹气止痛,彼时的他们,两个影子合并为一个,好像也不那么弱小了。钟灵攥紧了手心。

 “那个男人是很垃圾,可是…姜澈是无辜的。”钟灵说“以前我也想不通…”她伸手握住母亲的手心道:“可是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我觉得我们太钻牛角尖了…他那时才八岁,他知道什么是出轨?他也许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他就是帮着撒了个小小的谎,他就是觉得男孩子应该跟着父亲,如果这么想是不是就解释得通了?为什么我们还要把过错迁怒到他身上去,让他分担那个人渣的不幸?

 我不懂啊妈…我们到底想要一个八岁的小鬼做到什么地步才可以?”钟静心缓缓地将视线重新向女儿,许久。

 她按着额,坐到了她身边的沙发里,长长吁了一口气,她摸了摸手心里钟灵的指尖,抬头看向她的眼神里隐约有情绪翻涌,不甘、懊悔、软弱和怜爱等等种种复杂织在一起。

 最后归于平静,甚至说,归于母。“你说的没错,他是你弟弟。”钟静心闭上眼。“可他不是我儿子。”***外面下着雨,淅沥的雨声滴滴答答打在窗棂,小男孩在夏夜热的暑意中苏醒,他睁开眼睛,一张睡的脸近在眼前。

 午夜,屋里一片昏黑,只有窗外投来些许远处层楼的光线,门外不断传来若有似无的人声,嘈吵不停让人心烦意,他眼睛,想下去看看又害怕,小手搭上眼前人的胳膊轻轻摇晃:“姐姐…姐姐。”

 摇了好一会儿,那家伙还是没心没肺地酣睡,他只得壮起胆子,撅着股从草席上爬下,在昏暗中晃悠到了房间门边。隔壁就是父母的房间。

 此刻客厅也没开灯,只有一束巴掌宽的光芒从父母房间的门中倾泻,照在客厅地板上,时黯时亮闪闪烁烁,是电视机的光。

 可是电视机的声音并不是这一片嘈杂中的主旋律,这其中不时响起的男女争执才是之前让人感到烦闷缘由,不需要听懂他们在说什么,哪怕单单只是听,也能品出一股随时爆发的火药味。

 那种吊着一绞索,一步行差踏错就会扼喉的窒息感。“妈妈…”男孩没敢走进去,只是站在门边,站在那道光束旁的阴影里,小声呼唤,可是他细如蚊蚋的声音被屋中的声响淹没,然后地面光线里的两个人影你来我往,仿佛一出皮影戏。

 “姜盛超你有良心吗?对,你厉害,你厉害你跟别人生个孩子还敢给我带回来,我钟静心就他妈好欺负是吧?你跟别人的儿子我还要帮着养?!

 我只要求你对我们母女俩好一点,结果呢?结果你有为我们好好打算过吗?一句‘男人的尊严’你就敢跟昌叔甩脸色,五年了。昌叔关照我们五年了。

 这单子一断你让我们下个月的钱怎么还得上…”“你小声一点行不行!孩子还在隔壁睡着。你想让谁听见?”男人压抑着怒火低低呵斥。女人笑的声音和哭一般:”

 你怕谁听见?啊?你怕你那宝贝儿子听见?你怕姜澈知道他根本就不是我的孩子,是你在外面和别的女人生的野种?姜盛超,你这么有种你怎么不去告诉他…我每次听你和别人的孩子叫我妈妈你觉得我好受吗?!”

 “你不要动不动就翻旧账!这是一码事吗?当初不也是你答应把他留下来的,现在你还抱怨这些做什么?万一让阿澈听到他怎么想?”

 “我又不是他妈妈我管他怎么想!错的是你又不是我!”男孩缩在角落里的身躯微不可察地打着颤,他还小,很多话他听得并不太明白,但有那么反反复复强调的一两句。

 他还是听懂了。午夜电视机的幽暗光亮很冰冷,冷得刺骨,冷到他攥紧的小拳头只是不小心出了一个边角在那道光束里,他都惊惧地瑟缩回来。

 他退回到全然的黑暗里,扶着自己和姐姐房间的门,小心翼翼爬回上,安静地盖好毯子,闭上眼睛睡觉,连呼吸都不敢发出声音,可是还是有的,呼吸一定会有声音。

 所以他掀起毯子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哪怕很快就出了汗,他还是觉得不够,干脆屏住了呼吸。一秒,两秒,三秒…他觉得自己快死了。“唔…”一声女孩的嘤咛,他头上的薄毯被扯了下来“阿澈不要抢被子。”他得以重新呼吸,哪怕原本就可以。

 小男孩紧紧揪着毯子的边缘,身边的女孩不知是不是因为甫先受了凉,于是朝他靠近,手臂搁在了他肩膀,连带着脚也搭了上。小男孩犹豫了好半晌,颤巍巍地蜷缩进姐姐怀里。

 然后过了许久许久,久到天际显出一片鱼肚白,他终于沉沉睡去。“呼…”姜澈猛地掀开被子,从梦中惊醒。

 冬日清晨5:43,天都还没亮,宿舍里鼾声此起彼伏,窗外一片黑黝黝的暗。姜澈坐了起来,抬手脸,再埋进手心中深呼吸了一口气。准确来说,那不是梦,是回忆。

 从他记事以来,那一幕就深深铭刻在脑海里,可是他谁也没有说,也没有谁可以说。唯一那个曾经让他可以吐心事的那个人,他并不想让她知道。很可笑。

 他抱有一丝无谓的奢望,只要她不知道这件事一天,他就依然会以与她有纯粹血缘关系的弟弟身份存在一天,他就不是那个小三与她父亲的私生子,甚至他只要假装不知道,他还有资格可以对钟静心叫一声“妈妈”

 姜澈放下手,黑暗中的面容恢复了一贯的平静寡淡,他突然自嘲地笑了笑。怎么会又想起了这件事,他已经很久没有害怕过了。一个人保守了十几年的秘密,久到麻木,久到他的独立自我都已经成为了习惯,结果还是摆不了。嘁,血缘,就是摆不了。一连四五天,钟灵都没有和弟弟联系。

 钟静心把工作搬到了病房里,舅妈也时不时来凑热闹,还有阿姨、小表弟,更别说在母亲回来后前来探望的陌生人更多了。

 钟灵一天到晚被人围得团团转,身心俱疲。这只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姜澈。钟静心那天并没有把话说全,她看起来很不想提这件事,怕触及母亲伤心事,钟灵也不方便再提。

 只是钟静心答应她,等她们母女俩都准备好了的时候,再促膝长谈一次。所以她现在是云里雾里的状态,她原以为对弟弟无情的母亲,突然成了替出轨丈夫养育私生子的圣母。

 她从小认知里的亲弟弟,突然成了父亲和别人的私生子,更为姜盛超的渣男记录添上了愈加浓墨重彩的一笔,她该恨姜澈吗?毕竟他的母亲破坏了她的家庭。

 甚至从钟静心隐隐约约透的话里钟灵才知道,姜盛超在钟灵十二岁那年出轨的那个女人,和姜澈的母亲是同一个人,也就是说,她破坏了她们家不只一次,还卷土重来。

 钟灵猛然意识到那时候姜澈为什么替姜盛超撒谎了。也明白了妈妈说看到姜澈就会想起那个恶心男人的脸真正的原因。更明白了,她以为和自己一定是统一战线的弟弟,最后毅然决然选择跟父亲离开的缘由,他一定早就知道,他一早就决定好了自己要站在哪一边。  M.sSVv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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