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皮卷
1
初二那年夏天,我转学到了景明高中,那是个寄宿制的学校,因为父亲说那样的环境对我学习更有好处,我被送到了这所学校。
初到班级时便表现得十分淡漠,显得有点不待人亲近,因为我觉得这样会过得较好些,不叫人欺负。从懂事开始便是如此罢,习惯了一个人。所幸也是习惯,不得人心没有好友这类事也处之泰然了。
可是,我却遇上了一个男生。
那是星期四的体育课,100米的练习赛,体育老师一声哨响,我一排4个女生就应声而出,我用尽全力的跑,似乎是今早换跑鞋时鞋带没系好,还是刚刚做准备运动时松
了,在快要抵达终点的时候,我戚了一下,脚踝被扭伤了。我吃疼的一下子蹲下来,眼角模糊的瞥见刚刚应是站在体育老师旁边帮忙计分的男生向我小跑过来,他伸出手扶过我说:“我扶你去草坪上休息吧。”我想了一会,便点下了头。待我坐下,他又说:“我去给你买瓶矿泉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抬头便说:“我要香草巧克力雪糕!”他怔了一下,挠挠后脑勺“哦。”应完声就一路小跑去了。
我恍然,为何我要点头呢?是因为他的声音?好听?略夹着,温暖?许是脚踝着实太疼了吧。
一阵子,他回来了,一手是我要的雪糕,一手是在太阳下水珠外冒的矿泉水。他走过来说:“哪,这是你要的雪糕。”说完把雪糕递给我,然后蹲身下,将冰凉的矿泉水敷在我的脚踝处,我还来不及说什么,他又继续帮我按摩脚踝,一丝丝冰凉钻入皮肤,我忘了尴尬。他单膝跪在我的身前,我看着他低下的头,阳光穿过他细碎刘海,还有略微冒着汗滴的额头,仿佛,仿佛王子一般。
“还好你只是轻微的扭伤,休息一晚就没事了。”他的动作慢了下去,抬起头对我说,然后咧开嘴笑了。
“…”“你怎么了?”见我不吱声,便问。
“哦,我知道了,谢谢你。”我略微慌乱。
“不用谢。”他又笑。
“你叫什么名字?”我不得不承认我对他没有任何印象,包括其他的人。
“戴筱筠同学,我姓陆单名一个尧字。哪,是这样写。”说完反转过手,在草地上写下一个简单的字。
“尧。陆-尧。”我仿如呀呀学语的孩童,一字一顿的念出。
“没错!”他笑了。“啊对了!”
“怎么?”
“你的雪糕忘了吃了。”
“啊…”我赶紧拨开塑膜,雪糕已融,渐渐化水。
“呵呵,下次我再请你吃,起来吧,我扶你回寝室休息,下午的课和晚自习我帮你向老师请假吧,你好好休息。”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的。”我猛然拒绝。
“那,你自己注意吧。”他似乎想起了什么。
“嗯,那下午和晚上的事就拜托了。”所幸我也已没那么疼了。
“好,包在我身上。”
哨响,他归队了。我走了几步,转过身,他也不时回头望了望,同班其他的同学顺着他的眼光也跟着回头,我一窘,赶紧回过身,以扭了脚的最快速度离开。
那个男生,姓陆,单名一个尧字。陆-尧。
也许,也只是多认识了一个名字而已吧。那天晚上,我在被窝里
着脚踝,多认识了一个名字而已吧。
隔天,第一节课间,陆尧来到我的课桌旁,问说:“脚踝还有事吗?有没有消肿了?”
“…”我抬头,恍神。
“怎么了?还没好吗?”陆尧皱了眉头,不深,不浅。
“没,好了,已经好了。”我回过神。
“那就好,记得以后可得小心点。”陆尧笑了,浓
的眉目弯弯。
“…”我开始跟着他背影转动。他成了我在这个班级里的第一位朋友,也是唯一的一位。
一开始,我不甚明朗自己的心意,我只知道,我喜欢望着他,望他笑,望他闹,望他打球,或与人
好,我只敢望。如果他出现在我旁边,我是不敢看过去的,我怕自己又恍神了。他待我好,如朋友,偶尔的课间和我聊天,每节体育课下来会请我吃雪糕,香草巧克力味的。可吃饭时间我总也找不到他,我没与他一起吃过饭,他也未曾邀请我,还记得一次,体育课将下的时候,我主动对他说:“下了课要一起吃饭吗?”
他说:“不行喔,因为我还有事。”说完,有点腼腆的笑。
“那下午呢?”我岂愿甘休。
“呵呵,我吃饭的时间都没空呢。”他又笑了,腼腆的小男生的样子。
“哦…”我很失落。
“有机会的话,我再请你吃,好吗?”他有点尴尬的询问。
“好吧。”也许只是安慰吧,但已足够让我开心。
…
2
多少年了啊,从未有过人待我这般好,因为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一个人生活,就算是生父,一年下来,也只匆忙照过几次面。
“爸,你回来了。”一年也就那么几次吧,父亲能在我睡下之前回来。
“嗯。”父亲有气无力回答,颇为疲惫的样子。
“爸,你吃饭了吗?我去给你热一下饭吧?”9岁吧,我学会自己烹调食物。我每一次都期待着父亲肯定的回答。
“啊,筱筠,不用了,爸爸吃过了,现在要去休息了。”父亲笑着。而每一次,我得到的总是否定的回答。
“哦。那我进房做作业了。”我觉得不适。
“嗯,哦,你也别睡太晚了,自己多注意点。我的筱筠的最懂事了。”爸爸抚过我的头。
“嗯。那爸爸你也要注意体身。”我笑着说。
“嗯。”父亲总是早出晚归,应酬,出差,他很忙,从母亲离开我们的那年开始。
每一次清晨醒来,父亲都早已离开,他没有牵着我的手送我上过学校,没有给我煮过一次早餐,更不用说中饭和晚饭了。而以前这些都是母亲做的,母亲会在我起
前给我准备好一切,牵着我的手,一步一步的送我到幼儿园,很近。而在我准备上小学那年,是夏天,他们离婚了,母亲把房子留给了父亲,还有我,然后就离开了,乘着飞机从遥远又蔚蓝的天际离开。父亲卖掉了那所房子,在当地的重点小学附近买了一套公寓,供我们父女二人居住。
我开始一个人去学校,家长会我代替父亲参加,还有其他任何活动。我开始一个人吃饭,当初只能叫外卖,父亲找了许多外卖的电话号码给我,想吃什么就拨上面的电话。而发生了其他的事,我只能拨通公寓管理员的电话。我学着做卫生,从一开始的滩滩水迹,到干净整洁。我学烹调,从一次又一次烧焦到有模有样,超市里买回的烹饪书,在小小的橱柜里,摆了一本又一本。我学针线,从每一次的指头挂彩到好看的针线图案。我学洗衣,从染
到同
分放,从变质到条理明晰。我学,我竭尽所能的学,我挥舞着不足10岁的双手,一件又一件的学起。我只为了父亲,能够陪在我身旁,偶尔一个怀抱,偶尔一句温暖的话。
可是,没有。父亲始终忙得无法分身他顾,虽然我是他唯一的女儿。
我生日了,父亲打电话过来说:“筱筠,生日快乐!礼物我已经买好托人送回去给你了,自己小心。”一个半身高的绒布娃娃。
父亲生日了,我打电话过去“爸,生日快乐!”“呵呵,筱筠真乖,哦,爸爸在忙,晚点再给你电话。先这样吧。”“爸…”我给你买了礼物。后面那句,我只能说给电话那头的忙音。
而父亲每回出差回来,沙发上是他留给我的便条和礼物“给我最乖最可爱的女儿——筱筠。父字。”又是一个等身高的绒布娃娃。
他不知道我想要什么,给我买的娃娃,只是依着母亲离开以前的样子,他以为他最乖最可爱的女儿永远只需要绒布娃娃。而我也摆了一个房间都是,只是摆好了,却不再碰。除了母亲最后买给我的摆在
上的娃娃。因为睡觉的时候,我需要它。
回到眼前,已是初三最后一个假期,中考已经结束,我首次邀请了陆尧来我家吃饭,父亲依旧不在,我带他参观我的房间,给他说了,我心底最深的话。说到最后,我受凉一般,不住颤抖,他站了一会,走过来,轻轻拥我入怀,右手轻轻的顺着我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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