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盈盈泪光中
最后一次同居股一起去了东越王余善那儿,为黄鲲争取到了东冶港东海游击将军的职位。这个职位是个闲职,表面上无权无兵,不过却负责管理所有东冶港海图和水文资料。我心中知道,驺嫤这是在为儿子预先准备退路。
等到汉军南下之
,儿子只需向汉军上
手里由我绘制好的海图资料,协助汉军拿下东冶港,闽越归汉之后自然可以凭借这份军功在汉朝谋个差事,可保后半生衣食无忧,只是这次出门终于耗去了驺嫤最后的一点体力。
她一回到家就彻底病倒卧
不起,这一次她的病势凶猛,几次大口吐血,虽然有儿子和我
夜陪伴照料,不过依然没有任何起
。不久后的一个夜里,驺嫤在我怀里安静地离开了人世。弥留之际,她用尽全身力气搂紧了我的体身,看我哭得泣不成声的样子,释然地笑了笑,用虚弱的声音说道:
“阿骞…你别难过…能躺在你怀里离开…我真的很开心…这辈子能和你相守这么多年…做你的
子…我真的很知足了…”她那张原本娇美漂亮的俏脸上,青春的神采早已不在,苍白憔悴。
身材更是早因为体身的
渐消瘦,再也不复旧
的玲珑有致。我将她瘦削的体身紧紧搂在怀里,脸上早已泪
面,哭得说不出话来。
“阿骞…我走了以后…你要照顾好自己…想做什么事…想见什么人就勇敢地去见吧…阿骞…我要谢谢你…我知道的…这么多年…你心里一直还有一个人…可还是选择守在我身边陪伴我们母子…”
她说到这里时,顿了一顿,脸上用最后一丝力气
出一个娇嗔的微笑,仿佛一瞬间变回了当年在榕树下羞涩向我表白的那个少女。
“呵呵…夫君…我们俩同
共枕了这么多年…你晚上睡觉时总爱说梦话…时常嘴里都用汉话叫着‘璟儿璟儿’什么的…
我刚刚嫁给你时,汉话说得不好,还以为你是在唤我的名字…到后来和你学了汉话才明白…‘璟儿’不是‘嫤儿’…我猜…应该是在北方汉朝还有一个让你牵肠挂肚的女子吧…没关系的…
阿骞…我不怨恨你…等我走后…你去找她吧…别让人家苦等你了…对不起…这些年…我知道你爱的不是我…可还是自欺欺人地将你留在身边…我真的没法放下你…”“傻姑娘…你瞎说什么…‘璟儿’就是你呀…我的阿嫤是最漂亮最善良的好姑娘…呜…”我摇着头,无力地解释着,想要用这个善意的谎言让驺嫤好受一些,可已经太迟了。怀里的驺嫤没有听到这句话,她已经闭上眼睛,停止了呼吸。
***安葬了驺嫤之后不久,我的体身变得更差,随着咳血的情况
益严重,我知道,如果再不尽快动身北上,可能再过一些时
我就再也没有机会了。“璟儿…又是一个十年…你嫁人了吗?过得幸福吗?如果你还没有嫁人。
那就让我永远守在你身边,用余生来补偿这些年对你的亏欠…如果你已经嫁人,那就让我在死前最后再看你一眼…”我
夜夜这么想着,寤寐思服,终于下定了决心。
在一个清晨告别了家中的儿子,登上了一艘北上汉朝渤海郡的海船。柳絮漫天飞扬的日子里,我又一次抵达了韩府所在的小村庄。十年过去,夕阳依旧。
除了易水之畔的那一排长得更加
拔高大的柳树,远远看去,这个小村子的外表也如同时光凝固了一般没有任何变化。
越来越靠近想见的人,我的心如同欢乐起舞的
涛,脚下走得更加轻快了。韩家的院门紧紧锁闭着,我又一次上前敲响了门。屋内没有人应答。我又用力敲了一阵儿,屋内始终是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难道家中没人?”我剧烈地咳嗽起来,有些心慌地抹去嘴角咳出的血丝,心中升腾起一阵不祥的预感。“可能是出门织布去了,只要我再等一等,韩璟就会如同当年我贸然上门寻她那次一样。突然出现在我眼前吧…”
我强作镇定地自我安慰着,在韩家附近转了两圈,逐渐发现了一丝异常:整个村子一片死寂,没有一丝人声。现在正是晚饭时分。
可是村子里家家户户的窗户都黑着灯,一点人声都没有。我很清楚地记得,多年前我第一次单独来这村子里找韩璟时,村中家家户户到了这个时辰早已开始做晚饭了,空气里到处飘
的都是蒸
黍米的香气和孩子大人的
声笑语,可是今天,灯光、笑声、米香。
这一切都不见了。我彻底慌了,挨家挨户地敲响了村中许多人家的门,然后愕然地发现这个村子已经空无一人。
很多庄户人家甚至门户大开,屋子里的饭桌上还有发霉腐朽的饭菜。显然,主人是突然离开的,屋子已经荒废了很长时间。
我终于忍不住绝望地哭出声来。我哭泣着回到韩家门前,一下又一下徒然地敲着门,只希望里面能有人回答我。半天过去,我的手已经敲得红肿,回应我的依然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如同当年一般,我颓然地靠着韩家的大门孤独地蹲下。如血的夕阳渐渐暗了下去,这一次,没有笑语嫣然的韩璟再如仙子一般出现在夕阳金色的余晖里,直到天彻底黑了,我眼前都没有出现一个人影。背后韩家的那扇大门紧紧锁闭着,如同一重无边无际的铁幕一般。
隔断了韩璟和我之间那细若游丝的联系。我只感觉一阵眩晕,嗓子眼里泛起一股血味,然后又一次剧烈咳嗽起来。
眼中有苦涩的泪
下来,不知是因为咳嗽,还是韩家的变故让我愕然心碎。夜已经深了,我终于放弃了等待,木然地迈动着脚步离开了这个荒村,向村外易水边的那一排昔日和韩璟话别处的柳树走去。夜风里,无数柳絮
面扑来,打在我的脸上,好像飞雪一般美丽洁白。
“璟儿…这么多柳絮…是你也在想我么…我来找你了,可你去哪里了呀…”我一路走,一路流泪。
直到最后眼泪都
干了,可大巨的哀伤依然堵
在我
间。一片黑暗之中,我吐出了一大口血,最后无力地瘫倒在那排柳树下。柳絮纷纷扬扬落在我的身上,温柔得仿佛是韩璟又一次将虚弱无力的我拥进了她柔软的怀里。
***“父亲,您没在
上休息呀,怎么还哭了…”儿子的声音传来,我抬起头,看到黄鲲俊朗的身影走进屋里,原来是他已经从衙署里回来了。不知不觉之间,我已经在桌前坐了整整一个上午。
“哦…鲲儿…没事的…只是想起一些旧事…阿忠在厨房做饭呢,你忙了一上午该饿了吧。”“我不饿,不急…父亲,大夫叮嘱你千万不能继续操劳了,怎么今天又瞒着我画这些海图呀,这些图纸画了也没人看的。您前年从北方回来身上病势就加重了,再不好好养病可不成。”黄鲲见到我桌上铺开的几张水文图样,带着些埋怨说道。
他鼻梁高
,剑眉星目,长相像极了年轻时的我,而言语动作之间却有一丝他母亲驺嫤的影子,随和亲切,温润如玉。“呵呵…就是拿这些宝贝海图再看看。鲲儿,这些海图你记着千万好生保管,以后总会有派上用场的一
。”
“知道了父亲,您这话听得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来,我扶着您躺下歇会儿,饭好了我再来喊您。”黄鲲走过来,轻轻搀扶起我,让我躺在
上休息。
之后就出去了。我躺在
上,
口传来一阵剧痛,然后感觉自己再也
不上气了,眼前的事物也跟着逐渐模糊起来,我张开嘴想要喊屋外的儿子和阿忠。
可是终归是没有发出声音来,只能无奈地放弃了挣扎。“好在我已经将海图之事告诉了居股。
他会替我照应黄鲲的…只是可惜…我是无法亲眼看见闽越国并入大汉的那一天了…”我心里暗暗庆幸着、无奈着,微微眯起了眼,将手心里握着的那片带血的柳絮凑近到眼前,想在失去意识之前再端详它一次。
这时,我听见有人在温柔地呼唤我的名字:“阿骞…”“黄骞…”我用全身最后的一丝力气扭过头向
边看去,恍恍惚惚中看见驺嫤同韩璟两人牵着手一同从门外进来。
她们俩双双都变回了年轻时的俏丽模样,关切的眼眸里
含热泪,正一起看向我,盈盈的泪光中,带着久别重逢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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