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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出我的手心,握住你的掌心
   一直以来,总是不敢与音乐走得太近,不敢与文学走得太近,倒是愿意与哲学亲近,常戏谑地认为,芸芸大千世界万物生而平等,如此人有人的哲学,牛有牛的哲学,猪有猪的哲学。不过,音乐文学和哲学中都有大师,人类中总有那么多精灵古怪,隔世不出的精灵,使我观而不敢近其身,思而不得入其心,叹而不能知其意,看来我今生注定与牛牛和猪猪为伍,而与大师们今生无缘,莫道是:“我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①

 真的敢与君绝吗?我和我的心知道,那双仰慕的眼神,无论快或是寂寞,纵然深悲或极乐,始终追寻着你的身影与行踪。此时此刻,我听着你的音乐,你作的《G弦上的咏叹调》②,那是诗意的音乐,天籁的诗行。我看见孤单的你走出山榉木的小屋,你的耳边依稀淌着泉水的呜咽,如同怀着极轻极淡的愁绪,来到水边,水边的晚霞己经凋零,呜咽成那垄己经黯淡的玫瑰花。低沉的水面折出淼淼波光,我想水面下鱼儿们己经归家啊,你必定也在其中吧。

 这就是约翰·巴斯提安·巴赫(JohannSebastianBach1685-1750)给我的最初印象。对他的音乐我曾经写道:“你越用你的崇高,铸就我的肃然敬意;你越用你的亲密,宽慰我的悲楚忧伤。”如果说巴洛克的原意是“奇异的珍珠”的话,他的音乐就是所有耀眼明珠中最动人也最难解的一颗。

 J·S巴赫生活的年代,如久远的往事,褪的照片,让人只知其意,却难入其境了。我只能隐约知道,从1618年到1648年的三十年间,德意志经受了历史上难以置信的血腥战争。三分之一的德国人倒在战场上,无论是乡村的土地上或是城市的天空下,笼罩着贪婪的****、死亡的恐惧和对生命的绝望呼号,专制者架着残暴的马车从呻的‮体身‬上碾过,王公贵族们在华丽的宫殿中食弱小者的血浆。格吕菲乌斯③在他的诗歌中写道:“你过分华丽的坟墓是骗夺来的钱、穷人的汗和泪给建造起来的,现在战争把它裂开了,一个愤恨的敌人疯狂地把腐烂的尸骨抛来抛去。”苦难的暴风不但吹走了人们的房屋,更可怕的是摧毁了很多人的信仰。

 J·S巴赫的出生在图林地区,1685年3月21,他出生在小城爱森纳赫的一所红色屋顶的小房子里。这个婴孩并不知道,他出生的城市爱森纳赫,也是马丁·路德深爱的城市。在十五世纪以前,《圣经》在德国只有希腊版本,只有修道院的神父才能够看到《圣经》。马丁·路德在爱森纳赫躲避‮害迫‬的时间,他不但写了很多“归回圣经”(ReformBible,ReturnBible)的讲义,还第一次用母语将《圣经》中的新约翻译出来。1522年9月《新约》发行,象征着路德给了德国一个统一的书面语言形式,直到今天这个基本形式还被使用。“直到路德时期,德国才真正成为一个民族。”这是歌德在提到这个伟大成就时予以的极高评价。

 歌德这位德国最伟大的诗人也论到J·S巴赫的音乐,他如此说:“就如永恒的和谐自身的对话,就如同上帝创造世界之前,在心中的动,我好像没有了耳、更没有了眼、没有了其他感官,而且我不需要用它们,内在自有一股律动,源源而出。”巴赫的音乐与贝多芬不同,如果说贝多芬的音乐给人无与伦比的震撼和面对命运时坚不可摧的勇气,那么听巴赫的音乐,可以抚慰心灵仰望上帝,感受风吹过青青原野的声音,似乎看到云雀在天空中穿行,在树林中跃,巴赫的音乐是平和的,巴赫的音乐也是虔诚的。

 我们也许无法想象,虽然巴赫写出了滋养着我们灵魂的乐曲,但在他的一生中,苦难如影随行。他十岁父母双亡,成为孤儿;他背井离乡,仰人鼻息地生活;他三十五岁痛失爱,在他二十个子女中间,又有十一个死于各种病痛和灾祸中;到了晚年他却双目失明,生活贫寒。巴赫的音乐是理性的,但是他的心路历程却是难以理解的。

 韩国电视剧《礼物》,其中的一段对白很让我感动。一个小男孩得了重病,躺在医院里等待移植肝脏,他的父亲为自己的小孩向上帝祷告。小孩的老师赶来,恰巧看到这一幕。她对神色愁苦惨淡,却平和安祥的父亲说:“您祷告的时候,神情特别打动我。”父亲抬起头来,老师接着说:“大概神造人是这样的,当祂想让我们更完美的时候,祂会用凿子一下、一下雕琢我们。您刚才祷告的神情,就是让我看到了神在一下、一下雕琢我们的时刻,您对神的回应。”

 感谢上帝,我着泪的眼睛却豁然开朗,那个特别的感动也让我明白了巴赫的音乐。

 让我们再听一遍巴赫的《雅克的迦可琳眼泪》。虽然着泪的眼睛,心却始终平静安祥。《圣经》中说:“圣灵所结的果子,就是仁爱,喜乐,和平,忍耐,恩慈,良善,信实,温柔,节制。”而当那个白发苍苍双目失明的老人巴赫谱写着《走向主的圣坛》时,我能看见那圣灵所结的果子就在他的身上闪光。1750年7月28夜,巴赫安然的走向了他心中的神坛。泰雷曼(G。P。Telemann)在巴哈逝世的第二年写下一首悼诗:“去吧!巴赫!你的风琴音乐已永垂,赞颂大师的荣耀属于你,你笔下每一页的音乐,充了何等欢喜,引起时代的嫉妒与敬仰。你的名声与没落无关。”

 巴赫的音乐成就很多,在魏玛和科滕宫廷时,他创作了被誉为“键盘乐的旧约圣经”的《平均律钢琴曲集》第一卷和在管弦乐发展史上堪称里程碑的《兰登堡协奏曲》等大量出色的世俗和宗教音乐;在莱比锡时期,他达到了创作的颠峰,创作了《b小调弥撒》和《马太受难乐》,《平均律钢琴曲集》第二卷和体现他高深作曲造诣的《赋格的艺术》等作品。1747年,这位无冕音乐之王去波茨坦旅行时被另一位国王—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召见,并表演了即兴演奏,在座的观众无不为之折服。第二年,巴赫把这次演奏的主题加以发展,写成了另一部总结他作曲和演奏艺术的作品——《音乐的奉献》。有人说这部作品是奉献给普鲁士国王腓特烈的,这只是看到了表面的掠影,未免浮浅。在我看来,巴赫把一生奉献给了音乐,更奉献给了苦难深处的德意志人民,还有整个世界。巴赫的路德宗信仰和精神从未放弃过盼望,而苦难的背景中,在黑暗的笼罩下,这样的声音太珍贵稀少。  

 巴赫创作的音乐作品还有很多,传下来的也不少,现在可以看到的有宗教康塔塔75部⑤,非但如此,他的音乐中,明快亮丽的作品数不胜数,巴赫的一些世俗康塔塔如:《碧波潺潺,嬉戏漾》(BWV2O6);《咖啡康塔塔》(约1734一1735,DWV201)和《农民康塔塔》〔1742,BWV212〕则是他的轻快音乐的可爱的标本。他创作的标题音乐达到了上千部,包括大型的协奏曲,像《布兰登堡协奏曲》、《意大利协奏曲》等。那首《爱的协奏曲》更是家喻户晓,耳能详。巴赫继承了希腊毕得格拉斯学派对“数”的认识,用德意志民族特有的理性,从数字、乐理和诗意的角度,极大地充实了德国的音乐宝库。所以当贝多芬第一次看到巴赫的作品时,不惊呼:“他不是小溪,而是整个海洋⑥。”如果一个我问一个问题,现在音乐学院的学生有谁喜欢巴赫的话,十之八九的人会摇头,因为巴赫的复音音乐、非旋律的似乎枯燥而艰涩的技巧实在是太难了。所以现在我们的学生,成材的很少,这是非常可惜的一件事情。

 在音乐史上,巴赫足足沉静了将近一个世纪,他重新获得重视,归功于当时二十岁的门德尔松(Mendelssohn,1809--1847)。一八二九年,门德尔松在柏林指挥四百位演奏家成功的演出了《马太受难曲》,获得如雷的掌声。在浪漫派的狂热中的德国,巴赫的音乐苏醒复活,第一次演奏选在三月二十一,这天正好是巴赫的生日,该场音乐会的出席人中有大哲学家黑格尔、神学家施莱马赫、诗人海涅。时至今,无论是卡尔·李希特对巴赫的诠释:从内心达到客观;还是卡萨尔斯的‮体身‬力行:精致的简单(“你必须知道,最简单的事物才是最应该看重的。”);一直到马里纳与圣马丁室内乐团:塑造现代的巴赫,千千万万的人们诠释着巴赫的音乐,德国的浪漫主义与理性主义、情与虔诚、半音和弦、复调音乐,集诸般大乘为一身的巴赫,却始终在天上对我们微笑。

 高尔基如是说:“如果像山峦般地罗列伟大作曲家的名字的话,我认为,巴赫就是其高耸入云的顶峰,那里,太阳在雪白耀眼的山峰上永远发出炽热的光辉。巴赫就是那样,像水晶一样莹洁、透明…”他只说出了巴赫生命中外在的部分。巴赫自己说:“音乐的使命就是歌颂上帝”我每次听到这句话,眼前始终浮现着那位父亲的面容。当巴赫在神一下一下雕琢的时候,他己经用他的音乐,他的一生做出了内心的回应。

 耳边依旧浮起巴赫的乐章,他最喜欢的管风琴,博大、深沉、壮丽。我不扪心自问,当神一下、一下雕琢我的时候,我能做的是什么?这个问题虽然庄严神圣,却温暖着我的手心。我想我应该对自己说,如果我还没有听出巴赫掌心中的温柔实在和不死的爱,恐怕还要再多做功课。

 ①上《汉乐府》

 ②原曲创作于一七二七年至一七三六年之间,十九世纪德国的著名的小提琴家威廉密(AugustWilhelmj,1845—1908)将这段主题改编为钢琴伴奏的小提琴独奏曲,由于主奏小提琴必须在G弦(小提琴四弦中最的一弦)上演奏全部旋律,故此得名。

 ③格吕菲乌斯(1616-1664),十七世纪德国伟大的诗人,他漫游荷兰、法国、意大利,接触到当时欧洲哲学、科学、艺术的新成就。运用各种新诗体,写出反映时代苦难和渴望和平的感人的诗歌。十四行诗《祖国之泪》是他的代表作。

 ④瓦特堡城堡位于一个高达1230英尺的悬崖上,恰巧处于俯瞰爱森纳赫的地理位置。爱森纳赫最初是位于东德艾恩·库尔泰恩后面的一个城市。瓦特堡城堡是图林公爵路德维希在公元1067年建立的,也是德国保存最好的城堡之一。在它的宏伟大厅中,留有中世纪晚期游诗人的许多佳作。

 ⑤康塔塔是意大利文,原意为“歌唱”

 ⑥巴赫不应名为BACH(德语意指“小河”的意思),而应该称之为MEER(即“大海”之意)。  m.sSvv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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