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少爷,您最近气
很不好耶,我老觉得您脸色有点发青,体力也变差了,这不像一般的风寒,您该回宅里歇着的,何必非出来走动瞎逛不可?对了,这又是那啊?”
“赌坊。”
“赌坊?!您带我来这地方做什么?”
“赚钱兼打发时间。”
“那您自己来就好,带我来做什么?”
“少了你,我赚得了钱吗?”
“咦?”“待会乖乖坐在我身边别离开,听见了吗?”
“呦,这不是宋大少爷,今天怎么有空来?真是稀客稀客啊!”眼尖的赌坊掌事一见到宋连祈大驾光临,立即躬着身子上前哈
。
“今天想来试试手气。”宋连祈淡漠的说。
“宋少爷一向是运气好的人,试什么手气?一定赢!”掌事十足谄媚,连忙招手要人奉上好茶甜果,但心里却很纳闷。
这家伙虽然名义上接手了家业,但是真正的家族明争暗斗这才开始,此刻的他应该正为蚕场的事焦心得灰头土脸才是,怎有空、有心思光临赌坊这种地方?
“倘若我一定赢,你不是蚀本了,这赌坊还开是不开?”他笑问。
“话可不是这么说,宋少爷您就算想赢,也不会不留情面的赢光咱们的钱,总会留条活路让咱们糊口饭吃的。”掌事虽涎着笑脸,但心下可是十分不痛快,
就不信他真有本事将赌坊吃了。这种富家少爷就爱托大,难怪王家人没将他放在眼里。
“那可不一定。”宋连祈皮笑
不笑的瞧着他。
不知怎地,掌事背脊霎时竖起寒
,咽了口口水“宋少爷真是爱说笑。”这大少爷来意不善,但想砸场也没这么容易!
而且搞不好这少不更事的太少爷会自己输得
子,倾家
产咧!这正好,姑夫人应该会很高兴,因为不用再费心除去他了。
宋连祈仅是淡笑不语。
这笑更让掌事起了疙瘩。“哎呀,原来数儿姑娘也跟来了,你一向是宋少爷的将星,说不定这回真能使宋少爷
载而归。”瞧见宋连祈身旁的人儿,他刻意转了话题。
谁都知道这丫头可不一般,她跟宋连祈关系匪浅,宋连祈到哪都带着她,尤其她这一身的行头都还远比自家闺女讲究,这么装扮一个丫头实在太招摇了,大伙都在传,不久等这丫头
十八后就会被正式收房,虽然是偏房小妾,但照宋少爷多年不褪宠爱的程度,众人皆料定,就算是妾,将来也会是个掌管宋家“钥匙”的妾,所以人人见了她皆不敢怠慢,争相的讨好拉拢自然更是马虎不得。
而他虽然不屑对一个丫头鞠躬哈
,但是当着宋连祈的面,这面子还是要做足的,虽然他不认为这丫头真的当得上姑夫人,要知道,这丫头上头还有人呢,只要姑夫人在一天,就会
着,她想出头,可是难之又难。
“什么将星,这丫头土得很,我今
是特地带她来见识的,待会倘若这丫头坏了什么赌场辨矩,你可别见怪。”
宋连祈脸上扬着潇洒的笑,可这脸皮底下微微有些
筋,因为身旁的丫头正不
的偷捏他的
,疼得他“敢怒不敢言”
哼,嫌她土!数儿气恼着。
“哪的话,谁都知道数儿姑娘天资聪明,又跟着您四处去,见多识广的,什么场面没见过,宋少爷您说笑了。”掌事也跟着假来假去的应对。
“数儿,听到了没,人家这么计量你,待会你可得给我用心学,不要漏气,害我输得一
股债,听到没?”宋连祈转头正
的
代。
她头儿低低“是的,少爷。”瞧起来温驯乖巧得不得了,是个谦卑受敦的好丫头。
掌事闻言,拢了拢眉。咦?这话是什么意思?。
耙情待会下场的不是他,而是这丫头?哪有主子不玩,让丫头下场的事?
“宋少爷,您要开始玩了吗?”
“嗯,掌事的不用刻意招呼我,你忙去吧。”他赶人了。
“那我就先退下了,有事您尽管吩咐其他人,可别有什么地方让您宋少爷不舒服了。”其实他也不担心这大少爷能玩出什么名堂,顶多不得罪,让他太少爷赢个几百两回去也就算了,于是他只以眼神示意赌坊的赌手机灵点,就忙别的事去了。
宋连祈与数儿在杭州最新的赌局玩法…四八牌的桌前坐下,然后宋连祈拿了一笔钱给了她,自己也放了一笔钱正面前。
“玩吧。”
“少爷,真的要玩?”
“方才不是要你用心学,你也说好的?”
数儿面有迟疑。“学赌?我以为您说的是场面话,要做样子给那掌事看的,所以我才会配合说好啊。”
“谁有那闲工夫做样子给那假面笨蛋看?!”
说人假面,那他自己呢,刚才好像笑得比人家还假吧?至于笨蛋嘛…少爷不笨,这是她可以确定的。
但他很
!
“真要我学赌?”学习字、学刺绣、学音律、学捶丸都有道理,这会连赌也得学?这什么道理?
“嗯,一开始你先用心看我怎么赌的,别急着下注,等规则都懂了再下,明白吗?”
她皱着眉头颔首。“明白。”
宋连祈满意微勾
。“嗯,很好,报仇就靠你了,加油。”
“嗄?报仇?”
“别啰唆,待会你就知道了!”他开始一面打,一面仔细的教起她四八牌的规则。
众人瞧他一个太少爷竟对一个丫头耐心十足,出钱出力的教她如何赌牌,都觉得这宋少爷不是脑袋坏了,就是个败家子,居然拿钱给一个丫头挥霍。
这
字当头真是要不得啊,难怪宋美华虽
回了权力,但是私底下还是瞧这小子不起,早放话说他当家不了几个月,就会回头哭着请她帮忙收拾他闯下的烂摊子了。
数儿看了几回玩牌的规则后,发觉四八牌这玩意其实很简单,顾名思义就是牌桌上有四十八张牌,牌中有一到十二的数字四副,庄家基本上会发给各赌客两张牌,然后再问你是否要再叫牌,但不管你叫了几张,牌中数字加总来起来只要拿到比庄家更接近二十一的数字,但是不能超过二十一,就算赢了,可以拿走枱面上所有的银两。
“明白了吗?”宋连祈精明干练的眸子轻瞅了身旁人一眼。
“明白了。”她颔首。
他这才狡猾地
齿笑了笑。“那你玩吧,我瞧你玩。”
说完,他大少爷就真的将自己面前大把的银两全住她桌面推,挨着她坐,笑容可掬得令人傻眼。
众人讶异不已。那丫头面前少说堆了五十万的银两兼银票,这宋连祈居然让一个初学会赌法的丫头这般挥霍?他为讨丫头开心,竟这样大手笔,还真是大方到让人以为他傻了!
大伙摇着头,纷纷暗忖。这宋家产业
到他手里必定要败光了!
数儿初初要下注时,还会瞻怯犹疑的瞧一眼主子,见主子宠溺鼓励的要她放胆下注,她才小心的下了五两,可才收手,忽然发现她家主子竟笑嘻嘻地代她又砸下了十万两进睥桌。
她惊得双眼圆睁。“少爷?”
“别忘了,我说过就靠你了。”他朝她安抚的笑着。“别叫我丢脸啊!”他竟这么信任她?!“嗯,我知道了。”既然这是少爷的意思,她一个点头,开始认真的看了看桌上已经显
的牌张,再瞧瞧庄家及其他赌客面前的牌数大小,又心算了一下庄家尚未发出的牌张数量,接着偏头思索了下后,翘了嘴角。“庄家,我要再叫一张牌。”
庄家包括众人皆讶异的瞪着她。“姑娘,你牌面上已经二十分,再叫牌十成十会破点的,超过二十一分就出局了。”某个好心人提醒。
其他赌客也面
讥嘲。都二十分了,赢面本来就大,何必再追加,这丫头根本是个笨蛋,而那让笨蛋瞎闹的宋连祈更是个蠢蛋!
“没关系的,我听说如果
二十一分可以多拿回赌金的两倍,不是吗?”她笑咧着嘴。
“呃…是啊,可这会牌桌上的一分已经出现三张,只剩最后一张的一分,你要拿到它凑
分不容易啊,很可能偷
不着蚀把米,不仅破了分数,还累得你家公子输了那砸下的十万两。”
“这个嘛…”被这么一说,数儿有些犹豫的看向主子。
宋连祈只是不耐地眉头一拧。“你没信心?”
“有啊。”
“那怕什么?”
“嗯。”她双眉一扬。“庄家,那张给我吧!”她指着庄家即将发出的牌说。
这牌一出,却让在场全等着讥笑她的人,喉咙瞬间全
了颗大馒头了!
只见那张由庄家发出,掀开的牌底,竟然就是那凑足二十一分的一分,这下所有人全说不出话了。
可这样的奇迹却不只发生一次,接下来,小丫头的运气更好得吓死人,输小赢多,转眼便将宋连祈给她的五十万两变成了百万两,吓得那掌事
滚
,闻讯赶忙守在桌旁,一脸死白。
这丫头通了什么神力,竟将他赌坊里的现金全给搜刮走了,这、这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可是他开赌坊以来从没遇过的事,这丫头若不是赌神,就是运气好得可以当神仙了,竟然十赌九赢,功力连一般的赌
都望尘莫及,她当真第一回赌钱吗?还是这丫头是扮猪吃老虎,赌坊被坑了?
“宋、宋少爷?”掌事终于告饶了。
“嗯?”
“您、您这是带丫头来踢馆的吗?”
“怎么?开赌坊还怕人赢钱吗?”
“不、不、不是!”“不是就好,你放心,我要数儿赢了一百五十万两后就收手。”
“什、什么?一百五十万两?”掌事舌头都打结了。赢走一百五十万两,他不就等着准备关门大吉了?!“宋少爷,您今
就高抬贵手,放了咱们吧!”
宋连祈总算正眼瞄了掌事一眼。“你不是要我玩得尽兴吗?数儿刚学会赌博,玩得正开心,我怎舍得扫她的兴。”
“别、别吧,您可能不知道,这家赌坊是竞晓少爷投资的,他也是股东之一,您不看僧面也看一下佛面,
倒了赌坊,也等于挖了竞晓少爷一个大坑,连带的姑夫人也损失不轻啊!”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把正主给抬出来了。
宋连祈这才
出夸张惊愕兼懊悔的面容。“嗄?!这是姑妈及表哥的赌坊?你怎么不早些一提醒我引瞧,我居然让数儿到姑妈的场子上瞎闹了,这可真是对不住她老人家,哎呀,数儿,这是姑妈以及表哥的赌坊啊,真是的,你赢多少银两了?”
小丫头愣愣的瞧着桌面的金山银山。“大概一百八十万两吧。”
“我的妈呀,别赌了别赌了,真是敦你给害死,这下姑妈又要找我算帐了,走走走!”他皱足眉头,反手拉了她起身,一个子儿也没带走,准确朝门口方向快快地走出。
可他前脚才刚踏出赌坊,匆然就从门外窜进了几个人,一人拎一个牛皮袋,顷刻间扫光数儿赢来的所有钱,接着快速扛上备在门外的马车,扬长而去。
掌事回神后,气愤的赤红了眼。这家伙怎会不知道这是谁的地盘,他根本是故意来找碴的!
*********
“少爷,原来这间赌坊是姑夫人以及竞晓少爷投资的场子啊?”马车上,数儿不安的问。
“他们母子什么钱都赚,这赌坊以别人的名义投资两年了,听说靠聚赌赚了不少,而当初开这赌坊的钱从哪来,不是明白得很?!”是污了他们宋家的钱开的。
“既然您都知道这是姑夫人开的,这么做好吗?”她怔怔的问。
“怎么不好?!泵妈他们害得工人罢工,蚕场里的蚕儿差点被饿死,我费了多大劲才解决这件事,所费的成本更是高到吓死人,这一切损失当然要让他们赔出来才行。”他嗤哼了一声。
“原来您说的报仇指的就是这件事。”她后知后觉的点头。
“哼!有仇不报非君子!”
“那您这算报了仇了?”
“一百八十万两,足够他们
痛切腹了,等我用这笔钱自己买个养桑场,就可完全解决桑叶的问题,到时候我会再想出新点子整姑妈他们的。”哼,他们母子不让他好过,大伙就走着瞧!
这丫头对数字运算超级敏锐,一窍通百窍通,学会赌局规则后,马上就能运算出牌桌上有几张牌,牌数是多少,要拿到所需的牌机率有多高,在她的心算下,几乎十拿九稳,想输都很难,就是因为这样他才带着她来报老鼠冤。
“少爷,别跟姑夫人他们斗不成吗?”她突然担忧的劝说。
“自从爹死后,我与他们至今都斗了好几年了,我可以不斗,但那贪心的母子们能够放过我吗?”他哼声。
数儿忧心的一再望着他。“起码暂时先别斗了。”
“你别担心…咳咳…”忍了一个晚上,宋连祈终于咳出声,在赌坊里他尽量不让人瞧出他不舒服。
“少爷,最近您的身子越来越不好,好像真的生病了,明天咱们找大夫看看可好?”她轻拍了他的背。
他的神情憔悴,眼下有青影,感觉很疲累似的,人明明不舒服还要跟姑夫人母子斗,这么劳心劳力,怎能让她不担心?
“不用了,你回去再帮我捏捏就好了。”明明对她的担心感到窝心,但再次对她绽开的笑意却又出现了几分顽劣。
她瞪着他。“不成,想要我帮您捏捏,除非您先让大夫诊过!”
“欸?是你主子还是我主子?”他回瞪。
“当然您是主子。”
“那你还敢威胁我?”
“…不敢。”
“那就乖乖先帮我捏捏…然后…然后捏完让大夫看诊就是了。”
在她双眉一拢,接着将十指关节
得噼啪响后,他马上改口了。这丫头脾气很拗的,不恼则矣,一恼连他也怕啊!
包何况,她最近正在练拳术…
*********
门前,小姑娘两片红
抿得死紧,把身上的衣服随便一扎,解开系在门外的马儿,吃力的扛人上马,然后狂奔起来。
马儿狂奔了数尺后,她扛的人醒了过来。
“数儿,回宅里去吧!”那人
代。
“可是您方才吐血晕倒了,还是先至大夫那里要紧。”方才到了蚕场,少爷与老师傅说了两句话后突然晕了,她吓坏了,怕请大夫来不及,才忍着泪急忙扛少爷上马,想说直奔大夫住处比较快。
“不用去了。”宋连祈恢复了意识,坐直身,自己拉住缰绳让马儿停下。
“少爷!”
“大夫说过我没病…”
“都吐血了还说没病,那名大夫是蒙古大夫,咱们换个大夫瞧!”她心悸地瞧着他衣襟上的一片
红血渍。身强力壮的少爷竟然会吐血,一定出事了,一定有问题!她忍不住胆战心惊,握着缰绳的手若是不动,就看得出微微颤抖。
“换个大夫瞧也是一样,一般大夫治不好的。”他幽幽一叹。
“什么?”她煞白了脸蛋,心揪了起来。“您知道自己患了什么病吗?是不治之症吗?”
瞧她似乎也很难受,他举袖为她抹了抹冷汗,哂笑道:“不是什么绝症,你放心好了。”这世上大概只有这丫头对他最忠心不二、最有情有义了,他若出了什么事,这丫头八成第一个昏倒,说不定还会闹自杀殉主呢!
“可是…”
“我是中毒了。”瞒了她一阵子,就怕她知道了会惊慌,可这次吐血吐得这个德
,实在瞒不住了。
数儿的小脸陡地一阵青白。“中、中毒?!”
“是姑妈他们下的手。”他无奈的说清楚。
“他们对您下毒?!”她震惊到只能僵着身子,不知如何反应。他们是亲人不是吗?有必要做到谋财害命的地步这么绝吗?
“这事你先别对人提起,也别让人知道我不舒服。”他白着脸
代。
她不解。“为、为什么?他们一点情份都不颅了,您还要护着他们吗?”
“我不是要护着他们,而是现在还不是找他们算帐的时机。”才勉强清醒,稍稍恢复的体力转眼又用尽,宋连祈整个人的重量全倚在她身上。
“你听我说…我中毒好一阵子了,姑妈他们早在我
二十岁前,为防我要求主事,就开始在我的饭菜里下毒,每天一点一滴的毒害我,原先我也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做,等发现却为时已晚,我身上早已累积了剧毒…咳咳…”数儿听着听着,双拳紧握,红了眼眶。“既然知道中毒了,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这些天您还持续吃着我送给您的饭菜?”是她间接毒害了他!
“自从知道饭菜有毒,你送过来的饭菜我都假装吃了,事后才
吐出来,不过算算日子,姑妈他们合该算计我到时候毒发身亡了,可我不想打草惊蛇,顺了他们的意,否则,只要我一
出来
无长的模样,他们立即就有理由从我手中夺走所有的一切,所以我不能倒下,也不能让他们有机可乘,我得装着,让人瞧不出我毒发了。”
数儿隐忍的泪水终于滑下一滴。“但您的身子怎么办?总不能真让毒要了您的命,不然咱们将事情向老夫人禀报,要她老人家为您做主好了?”
“
年岁大了,我不想惊吓她,再说她若知道,怕是只有伤心罢了,亲生女儿竟然为了财谋害自己的宝贝孙子,你教她如何自处,情何以堪?所以这事别对她提了,我自己会处置。”
“可是…”
“放心,死不了的,我已经请
申想办法,他也已经出发去找人来解我身上的毒,现在你能做的就是帮我掩饰病情,别让任何人发现。”
小丫头的眼泪已经止不住的狂泻了。“那您得答应我不能出事才行,一定要撑到颜少爷回来救您!”
“傻瓜,我才二十岁,哪舍得死。”他将头埋进她的怀里,身子有一点点柔软下来。“走吧,咱们回宅。”
此刻除了依靠她,他无法信任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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