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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在听完她所有的独白之后,他依然面无表情,只是淡淡丢下两个字:‘上车。’

 她绝望到几乎要心碎了。但,她不会在这里,不会在这个时候表现出一丝丝脆弱,她抬头,绕过了车,坐上驾驶座旁。

 她埋在心底深处的恐惧第一次松口说出,然而,她可能选错了对象,她没有得到丝毫的帮助,也没感到松了一口气,只是感觉自己的内心愈来愈空

 车子以极快的速度奔驰在街道上,他在一栋她未曾来过的建筑物前停了下来,然后下车绕过车身,将她给拉下车,不分青红皂白的将她给拖到那扇大门前,然后在清晨五点按下了门铃。

 ‘喂!你做什么,你疯了!现在…’

 门后的女子身上穿着丝质的睡衣,她拉了拉身上的外袍,睡意正浓的看着门外的二人。‘孟导演?这么晚了,有事吗?’

 杜仪像被钉子给定住了双脚,只能张大口看着眼前的女人,一句话也说不出。

 ‘去自首。’孟思翰开口就是这句话。

 站在门边的林可欣瞪大双眼看着他,随后拧起了稀疏的眉,受惊吓的神色像是看到恶鬼正站在她眼前一般。

 ‘我有人证。’他再次语出惊人。

 杜仪狠狠的倒了口气,侧过头看着身边的他,然后感受到如利刃般的灼人视线火辣辣的盯在她脸上。

 ‘是你?!’林可欣嘴角轻微搐,眼底的愤恨眼光如怨灵般投在她身上。

 杜仪摇着头,想要开口解释,但在看到她脸上的恨意时,却惧怕得说不出话来。

 颀长的身躯挡在杜仪身前,孟思翰面色凝重的开口:‘她是无辜的,她让他给绑架了。’

 ‘绑架?’林可欣像是吓了一跳,抖着声音疑惑的开口。

 ‘她活在这场恐惧之中已经一年多了。’她不是破坏他们感情的第三者,她甚至对他们两人一点印象都没有,却被无辜的牵扯进他们爱恨情仇的暴风圈中。

 ‘你真的…?’她的眼光越过了孟思翰,看向那个抖个不停的杜仪,随即,答案昭然若揭。

 忽地,警车的笛响划破他们之间的凝重气氛。

 杜仪慌张的左顾右盼,在看到远远奔驰而来的警车时,慌张的对上林可欣惆怅的双眼。

 杜仪清澈的眼底有着无言的请求,像是要她快逃。

 突然,林可欣心凉的笑了。

 去年,她杀了他的时候,本来就没打算独活,只是一直觉得自己不能放过那个破坏他们感情的第三者,所以才一直受着良心的谴责苟活至今。

 现在,真相大白。原来根本没有什么第三者的存在,这一切都只是因那个男人永不足的望;他一次又一次践踏她的真心,总在有所需求的时候才会来到她身边;而她也只是自己骗自己,傻傻的一次又一次的沉沦,总以为他有一天一定会改。

 她不停说服自己,一定是因为有第三者的存在,然而事实却是如此伤人,根本无关乎谁,就算世界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他的心也绝对不会只放在她身上。

 这么多年了,他根本就没有爱过她,连一天都没有。

 说真的,她感到非常的后悔。像他那样的男人,根本不值得她付出那么多年青春去爱他,根本不值得让他的血玷污了自己的身心。

 而现在,轮到她了;她杀了人,自然难逃法律的制裁。她转身跑回屋内,杜仪跟孟思翰随即跟上,在她冲进厨房、举起一把亮眼到刺目的锋利大刀时,杜仪突然整个人飞扑上前。

 孟思翰迅速的伸出了手,却迟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把刀刺入杜仪的背脊中。

 鲜红温热的血溅在林可欣颤抖的双手上,她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杜仪,只能急促的息流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杜仪痛得动不了,她费尽了力,伸出手握住了林可欣沾血迹的手。

 ‘你…你为什么…’她杀了人,也差点杀了她,她是个杀人凶手,为什么她还要阻止她自尽?像她这种人,根本就是死有余辜,她为何

 ‘你值得…更好的。’她一直都非常怕林可欣,一直到刚刚她们四眼相对时,她还是怕得发抖;但,在看到她打算自杀时,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突然觉得她只不过是个可怜的女人。

 她只不过是因为太爱那个男人,才会沦落到今天的局面。

 刚刚林可欣的眼底浮现了对她的歉疚、对自己杀害心爱男人的懊悔,这一年来,她一定也是每天活在罪恶之中。

 杜仪觉得自己可以原谅她。

 以前她不懂得爱是什么,所以觉得像林可欣那样得不到便要摧毁的爱情很可怕,现在,她渐渐可以体会到,那是一种怎么‮磨折‬人心的痛。

 每天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却又无法接近他的内心,她明白那种感觉,所以,她可以原谅林可欣。

 或许她还不能马上从恐惧之中身,但,她想要原谅她。

 林可欣看着她晕倒在自己怀里,放声尖叫。

 一时之间,房内多了好多全副武装的‮察警‬,有人架住了林可欣,有些人忙着收拾地上的证物,而孟思翰抱起了晕厥的杜仪,快步坐上其中一辆警车上,直奔医院。

 ******

 宋刚在接到孟思翰的电话十分钟内,赶到了医院。

 他在手术室门外看到孟思翰,劈头就给他一拳。突然其来的冲撞力让毫无防备的孟思翰跌倒在地。

 ‘你当初是怎么跟我说的?!你当初是怎么跟我保证的?!’宋刚的咆哮回在安静的医院内,引来不少护士的关切。

 宋刚蹲在地上,揪起他的衣领,正要挥手多补一拳的时候,突然有人阻止了他。‘刚,别这样。’

 徐柔,跟宋刚交往七年的女朋友,她双手紧抓着宋刚有力的拳头,试图阻止他的‮力暴‬相向。

 孟思翰的嘴角冒出些微血丝,他脸上却一点表情也没有,只是缓慢的站起身,然后深深的对宋刚鞠躬道歉:‘打吧,如果打了能让你心情好过些。’

 ‘你不要以为我不敢!’宋刚激动的上前,徐柔闪个身挡在孟思翰身前,希望能稍稍平息他的怒火。

 ‘发生这种事,谁都不想,你得冷静下来。’徐柔看着他脸上的狼狈,内心闪过一丝痛楚。

 从以前到现在,只要是扯上仪的事情,他便会像变了个人似的,所有的冷静都不见了,慌乱得如同受伤的野兽,只怕不能保护好怀中的佳人。

 他对妹妹的疼爱已经超过了太多,然而,他却死也不肯承认。

 在他们三人僵持着的时候,手术室的门打开了,一位年约五十的男医生走了出来。

 ‘伤者没什么大碍,只是失血较多。刀伤并没有伤及任何器官,多休息一段时间就会康复了。’医生脸上的表情像是在说:没什么大不了,根本不用大惊小敝。

 ‘谢谢。请问家属可以进去看她吗?’三人之中最为冷静的徐柔开口问道。

 ‘可以可以。等等伤患就会转到普通病房了,你们先去办理住院手续。’语毕,医生挥挥衣袖,告别。

 随即,身穿水蓝色宽松衣服的杜仪被推出了手术室,她趴在单人架上,小小的脸上略显苍白,但看起来果真如医生所说,并无大碍。

 宋刚随即冲到她身边,紧紧握住了她的手,随着护士一同离去。

 孟思翰站在原地,目光仍追随着那愈来愈远的架,一直到再也看不见为止,但他还是舍不得移开视线。

 白色的干净手帕递到他眼前,接着是张温柔的笑脸。‘拿去吧,你需要的。’

 孟思翰道谢着接过,转身想找寻地上的眼镜时,徐柔摊开了手,将眼镜递给他。

 ‘这副眼镜是没有度数的吧?’他在接过眼镜时,听到她这样问。

 孟思翰有点讶异,想不到她会如此的观察入微。

 ‘一起去喝杯热茶?’徐柔微笑着问他。

 他们走到医院内附属的餐厅,各自点了杯热饮,面对面而坐。徐柔缓缓开口打破沉默:‘请你不要责怪宋刚。’

 ‘我当然不会。’孟思翰急忙抬头否认。

 如果是自己的妹妹被成这副德,说不定他会更加抓狂;更何况,是他没有遵守承诺,他没有将杜仪给照顾好。不,应该说,今天这个局面全是他造成的,他被打被骂都是活该,他不值得被原谅。

 从一开始,他听到那段造成她恐惧的原因时,他便失去了冷静,只想尽早解决这件事情,想将她从那段痛苦的回忆中给拉出来;他以为自己可以保护她,他有绝对的自信不会让她受到伤害;然而,在事情发生的时候,他只能像个废人,阻止不了那把刀刺入她体内。

 那种椎心的痛,他到现在都没有办法忘记,或许,他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忘记。

 自己想要守护的宝贝竟在自己面前被人捅上一刀,他实在是个无能的人,他根本没有爱她的资格。

 ‘请你,也停止责怪自己。’事情的经过她全听‮察警‬说过了,这件事情,并不能全怪他。

 ‘不,这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是他的错。

 ‘你只是太过在意仪了。我明白,你只是想要帮助她,想要让她从过去走出来。’说真的,同样身为女人,她实在很羡慕仪,身边有两个如此深爱她的男人。

 ‘这一年多来,不只是宋刚,连我都跟着受尽了苦痛,我们都希望能够帮助仪从过去走出来;如果当时知道真相的人是我,或许我也会在当下选择跟你一样的做法。’与恐惧面对面,那是最快最好、却也是最危险的解决办法。

 然而,当时仪会飞扑上前,那其实是她预料得到的。

 ‘从我第一眼见到仪,便知道她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女孩,虽然她的脾气骄纵了些,但,她从未想过要去伤害别人,她总是刻意与人保持臣离,为的就是害怕别人太过接近她,试图了解她、帮助她。

 ‘她觉得自己永远没办法从过去的恐惧中走出来,所以,她不想把别人牵扯进来,她只想假装自己可以活得很好,她一直都非常努力的假装着。’

 她的话带给孟思翰莫大的冲击。

 她在他面前狠狠的撕下那张面具,为的并不是能得到他的帮助或怜悯,她只是纯粹用一种爱人的心情,对着自己喜欢的人坦承自己的一切。

 她用最真实的一面来面对他,然后,渴望他也能平等的对待她。

 然而,他不能,他没有给予同等真实的回应,他让她失望了。

 孟思翰颓丧的从椅子上站起身,低声道别,然后离开了医院。

 ******

 ‘妈的!谁啊,老子今…’邱逸泽火大的拉开了门,却看到一脸失意的孟思翰,连串的脏话顿时止住。

 孟思翰高举手中的纸袋,然后笑笑的走入他家。

 孟思翰走到他家客厅的沙发上坐下,从袋中拿出了酒浓度极高的威士忌,打开了瓶盖,大口大口的往自己嘴里灌。

 可能是因为早上七点多就被吵醒的缘故,邱逸泽怀疑自己还在作梦,不然怎么会有机会看到眼前这比火星人攻打地球还要珍贵的画面?

 思翰在喝酒。当然,邱逸泽不是没看过他喝酒,但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思翰这样凶狠的灌酒,活像个酒鬼般。

 啧啧啧。思翰可是他眼中最模范的乖宝宝,现在竟然在灌酒。怪了,这其中一定有哪里出错了。

 邱逸泽在他面前的玻璃茶几上坐下,尽量用他天生缺乏的温柔语气说道:‘思翰啊,有什么事就说嘛,虽然不一定能帮上什么忙,但起码也可以为你分担解忧一下啊。’

 只要不是关于那些什么情啊、爱的,他应该都能帮得上忙。

 ‘我爱上她了。’孟思翰丢下手中空了的玻璃酒罐,再从袋中拿出一罐陈年红酒来。

 靠!显然平常他烧香拜佛不够虔诚,老天爷没听到他的祈求。

 ‘你是说杜大,呃…杜仪吗?’

 孟思翰更加勇猛的灌着酒,他身上的衬衫全被角溢出的酒给浸了,然而他却无心理会,只是更大口更凶狠的灌着酒。

 ‘喂,会醉的。’虽然他也很好奇这家伙喝醉了会是怎样,不过,现在不是看热闹的时候。

 ‘醉了好,就这样醉死,最好。’可惜他从来没有喝醉过,尽管他喝再多的酒,顶多也只是让他头疼裂,酒并不能暂缓他内心的疼痛,他过度坚强的意志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入侵。

 懊死的,他不是不愿展现真实的自己,他只是害怕真实的自己会将她推离自己身边更远。

 她不会真的想了解他的,他几乎可以预想得到,当她看清真实的他时,脸上所的惊慌失措,不要说是逃跑了,可能连呼吸的勇气都没有。

 砰!玻璃罐砸落地面发出‮大巨‬的声响,邱逸泽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发疯的好友,再看看地上的一片狼藉,他内心突然有个想法:刚刚,他不该开门的。

 孟思翰站起身,瘦长的身躯还算站得颇稳,他低声开口:‘告诉典毓,这部电影不拍了。’

 不要说发问了,邱逸泽连挽留他的时间都没有,孟思翰便开门离去。

 邱逸泽追到门边,看他坐进一辆黄计程车内,随即回到家里,匆忙拨了通电话。

 ‘喂?喂喂喂!’电话接通后,对方却迟迟不出声。

 ‘有事?’倪典毓的声音听起来比平常低沉许多,像是睡到一半被吵醒,语气听起来也不太好。

 ‘废话!当然是大事,如果不是大事,我…’

 ‘说重点!’倪典毓不耐烦的打断他。

 ‘刚刚思翰那家伙跑来我家喝酒,然后还丢空酒瓶,现在我家客厅…’

 ‘邱逸泽…’这家伙的中文能力真的很低,连什么是重点都不能抓出来吗!

 ‘重点来了。那家伙说不拍了。’靠!让他发一下牢騒都不行?

 ‘什么?!’倪典毓的声音听起来也颇为惊讶。

 ‘干嘛,重听哦?思翰说电影不拍了,不…喂?喂喂喂!’嘟嘟嘟嘟嘟,电话被挂掉了。

 邱逸泽火大的一把摔掉电话。靠!这女的真的很白目耶,每次重点一听完就迳自挂上电话,连声招呼也不打,害他每次都对着电话演独脚戏。

 噗嘶噗嘶…身后传来怪异的声响,接着是烧焦的味道。

 邱逸泽疑惑的转过身,看到刚刚被他丢在地上的电话因线路碰触到地上的酒出些许火花来。

 他急忙冲进浴室,来还滴着水的巾盖在那可能会烧起来的电话线上。

 妈的!凌晨四点多才刚从拍片现场回家,睡不到两小时又被思翰给吵醒,现在家里又一片混乱,啊!他忍不住放声大叫。

 谁来告诉他,他到底是招谁惹谁了?

 他只不过是个剪接师,只不过是个朋友,只不过想好好完成手上的工作,然后跟拜把兄弟一起耀武扬威,只不过这么简单而已。

 为什么情况会搞到这么复杂?

 对,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女人,那个该死的杜仪,他绝对不会就这样算了。

 看来这件事情非得靠他邱大少亲自出马才行。

 他走回房内,拿起了头柜上的手机,拨了一组熟悉的号码。

 ‘喂?’话筒里传来柔软的咕哝声,听起来像是还没睡醒。

 ‘余依璇,从现在开始,给你三十分钟,马上到我家来。’邱逸泽火大的对着话筒里的人吼着。

 ‘什么?三十分钟?不行啦,我…啊啊啊!’他中气十足的吼叫让她顿时清醒过来,急忙从上跳起身,却因脚丫勾到被单,不小心整个人滚到底下去。

 乒乒乓乓的声音从话筒彼端传来,邱逸泽几乎可以想像她笨手笨脚滚到底下,然后撞到‮体身‬青一块紫一块的模样。

 这该死愚蠢的笨女人。

 ‘你现在还有二十七分钟。’语毕,他在她惊慌失措的求饶声中无情的挂上了电话。

 接着,原本充疲倦、恼怒的脸上代之而起的是一抹难得的微笑。

 坏心的微笑。

 嗯,他决定要好好善用这只可爱的小白兔。

 他躺回自己上,看着墙上的时钟,忍不住开始倒数。

 他有预感,等等这只小兔子一定会穿错鞋子,又或者可能连牙都忘了刷,呵呵!光是想到她害怕的模样,他就忍不住想笑。

 开怀的大笑。  m.SsvV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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