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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旅顺(上)
 神道中记

 宣和元年四月十六,癸未。西元111年5月28

 已是雨过天晴,天蓝得透亮,阳光明媚异常。除了汹涌翻腾的复州河,以及草甸上的一点积水,已经看不到半点昨暴雨的痕迹。

 一群群战马被契丹和奚族的牧人驱赶着,从几里、十几里、几十里外的放牧地向复州河聚集。放眼望去,在一望无际的平原草甸之上,净是万马奋蹄的场面。

 回首复州河岸,北信口处的金人大营处已是一片狼藉,营栅七零八落,千百顶帐篷尽数扯倒,旗帜兵甲散落地。一队队奴工在士兵们的监视下在营地中出入,搜寻着女真人残留下来的战利品,并清理营地。营地之外,一溜女真兵的尸首。几个手持利斧的东海兵,逐个把首级砍下,残尸就近被丢入复州河,首级则被撂齐码好,等候计点。

 昨午后,野战二营从北信口渡海登陆,驻扎于此的女真猛安出寨击。千名女真铁骑夹着风雨而来,却被战船上的火炮堵在半里之外,眼睁睁地看着东海士兵在北信口渡头下船结阵。当东海军阵中出第一波弩箭,金人就再也没有了机会——就算在暴雨之中,木制麻弦的神臂弓仍能保持七八成的威力,而金人所用的角弓,却在雨水中变得松软无力。

 在炮火和箭矢中倒下了近两百人后,女真人终于失去了继续作战的勇气,调转马头向北方逃去。于路上,这些败兵还想带走散布在草甸上的战马,但契丹和库莫奚的牧马人却先一步被串通,早把马群远远的驱离大路。到最后,这支女真骑兵就只带着区区两千余匹战马抵达神机营埋伏着的山谷。

 当入夜后,这群急急如丧家之犬、惶惶似漏网之鱼的败兵在浮渡河边的官道上淌水的时候,山谷两侧地坡地上。守候已久的神机营突然发动了攻击。此时已是雨收云散,借着月,千支火轮番发。山谷洪滔滔,就算在岸边的官道,也淹上了近两尺深。趟着湍急得河水,女真骑兵在弹雨中艰难跋涉,最后仅仅只有百余骑得以逃出生天,而他们所携带的马群,却尽数被留在了山谷中。

 浮渡河之战结束。在辽南。金人的势力已彻底被扫空。除了被困在复州河南岸的一支女真千人队,完颜娄室所率领的连同民夫在内总计五万人的大军,已彻底覆灭。而要解决掉最后的那一千人。也就是一两天之内地事了。

 沿着绿草茵茵、苍翠滴地复州河岸,赵瑜信马由缰。在他身后,神机营都指挥使朱正刚正向他汇报着昨的战事。当听到昨清晨。与第一都战竟然是金国南部都统完颜斡鲁时,赵瑜忍不住摇头惋惜:“可惜了一条大鱼啊!”“完颜斡鲁太狡猾,见了战局不利掉头就跑,第一都没有配马配车,追之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逃掉!”朱正刚也是遗憾非常,若是能活捉或是击毙女真仅有的几名极烈中地一名——哪怕是排名最后的一个——那功劳也足以让他前的四枚银月变成一颗金星。

 “到底是老江湖。风不对转身就走。这进退自如地本事当真非同一般。当年在海上做买卖地时候。我可没这水平!”赵瑜笑道。

 朱正刚不知该说什么话好。只能陪着笑。东海国地上层基本上都是海盗出身。现在一个个为官为将。对旧地丑事却都讳若莫深起来。很少再有人在公开场合吹嘘当年跳帮打劫时地故事。

 不用回头。赵瑜也知道朱正刚地尴尬。笑了笑。转过话题:“昨之战。神机营毙伤女真残敌数百。最后只让几十人逃出。他们夹裹地战马也都截下了。虽说是伏击。但战果如此辉煌。也算是难得地大胜。朱卿家指挥有方。功劳不小。”

 “先有大王定策。后有众将士用命。方得此胜。末将哪有半分功劳。”朱正刚谦逊着。“我这也是捡了二营地便宜。若不是二营在北信口先行击败他们。神机营也不会胜得那么轻松。”他一边要竭尽全力地控制着马速。与赵瑜地坐骑保持半个马身地差距。一边还要陪着赵瑜说话。一心二用下。额头上地汗紧张得扑簌簌地直往下落。就算被赵瑜夸赞。也没心情自

 赵瑜哈哈笑道:“朱卿家太过自谦了。这么大地功劳你推不掉。”笑了一阵。他又正说道:“不过…真要说起功劳。今次战果功绩如此辉煌。其实主要还因为对上地是女真人。并不是说他们不强。论起兵强马壮。军力雄厚。金国还在我东海之上。”

 不等不服气地朱正刚反驳。赵瑜继续道:“只是他们今次之败。第一败在庙算。完颜娄室将兵五万。想用狮子搏兔地雷霆手段把长生岛一举拔掉。这种战略不可谓不谨慎。但他们不可能知道。从火烧辽南诸城时起。他们就已经落在我东海地圈套之中。除了时间上有些提前。金人地反应都一如参谋部地预测。我们在暗处算计金人。而金人却懵然不知。这场仗还没开战他们就已经输了八成。这与军力无关。与智计无关。只是因为我军地目地出乎金人预料:不为财帛、不为子女、不为土地。我只要个名声——歼灭女真铁骑地名声——一切战略谋划以此为主。外人怎么可能想得到?!”

 朱正刚皱眉思考起来,赵瑜话音停了停,等神机营都指挥使消化完这番话,他又接着说道:“而金人第二败是败在他们没有与步兵军阵手的经验。契丹立国几近两百年,与我汉家步兵手无数,上上下下都知道不击堂堂之阵的道理。但女真人以前见识的都是契丹、渤海的那些没钱买马的杂兵,从来只要纵马一冲,就可以赶在溃军之后,用狼牙一个个把人脑袋砸碎。他们从没有与真正的精锐步兵较量过,所以当遇上我东海军时,只把我军看作是比那些杂兵略强一点的军队。如此托大,我军当然胜得轻而易举。不过…经此一战。女真人受到教训,以后再跟他们开战,肯定会吃力很多了…”赵瑜叹了口气“吃一堑长一智的头脑,女真人应该不会缺。”

 跨下地坐骑突然停步,一条小溪拦在面前。赵瑜看了看浑浊翻腾的溪水,勒马退了数步,然后纵马前冲,一跃而过。在小溪另一边。看着朱正刚和亲卫们小心翼翼地淌过溪水。赵瑜拍了拍爱马,得意而笑。

 他**的战马本是完颜娄室的坐骑,比寻常战马高出半尺有余。全身栗,唯有额头一点白色,内眼角的黑纹如同泪槽。却是传闻中妨主的的卢马。如从挂在长生镇城门上的完颜娄室首级来看,这种小说家言也非无稽之谈。不过赵瑜倒并不在意,这匹马身材出众,又温驯听话,确是一匹上等良马。更重要的是这只三岁大地小公马,并未被阉割。等一个月后,它就能在济州岛地牧场过上一七次的幸福生活——东海国刚刚设立的军马监,最缺地就是优良的种马。

 天下最精明的就是商人。大食商人尤其精明。赵瑜曾多次想购买有名地阿拉伯马,给一匹阿拉伯公种马已经开出百两黄金的价格。但大食商人给他带来的仍是被阉割的公马。既然如此,赵瑜便很干脆放弃对阿拉伯马的追求——虽然如果价码再高一点。说不定会有哪个贪财的大食商人献上两匹,但毕竟不值——绕过印度,组织四条战船去阿拉伯走一趟的军费也不过十万贯,只要在岸边某个城防不严的小城进出一次,几百匹好种马唾手可得。

 不过现在,赵瑜还没有精力去阿拉伯找麻烦,而有了眼前地这三万多匹战马,几年内,也没必要去跟大食人过不去。

 这些战马中,多为阉马——自幼被阉割地公马,性格柔顺,容易调教,又不会发情,不论女真还是契丹,都喜欢拿来骑乘——不过,母马的比例虽不高,但也有四五千匹。至于未阉割地公马,赵瑜估计最多只有几百匹。

 无论中原还是北地,当公马长到了三四岁将要成年时,马主便会进行挑选,只有性格温顺,体格健硕的良马才会被留下来做种,其他地素质不够的,都会被阉割掉。而赵瑜所缴获的这些未阉公马,自然都是上品。

 有这几百匹公马,加上四五千匹母马,已经能撑起新成立的济州牧场——一个马群中,公马和母马的比例达到十比一,就足以繁衍后代。等两三年后,这个位于高丽南方的海岛牧场,每年将会有两千匹好马供应军队。

 回首望望复州城北这一片一望无际的草甸,赵瑜遗憾的叹息。如果能有派驻一万兵驻守北方,这里将是最上等养马地。只可惜他最多也只能出两千兵。辽南的草甸,他不得不放弃。

 赵瑜再向南望去,越过汹涌的复州河,几十里外还有一千女真驻扎在南信口对岸,只要把他们消灭,等河水稍落之后,就能驱马渡河。再向南百里,便是后世被称作大连的苏州。这数万战马将会从现在正在被东海奴工们紧急抢修的苏州港上船,被运往南方。

 再解决最后一千人,辽东的事就可以告一段落了。赵瑜想着,也该回去了,再过一到了台风季,路可就难走了。

 正想间,身后马蹄声急促响起。赵瑜回头看去,却是在北信口忙碌着战后收尾工作的朱聪。

 “大王…”驭马来到赵瑜身边,朱聪气吁吁“大王,南信口的女真人离营了!”

 赵瑜一奇,南信口大营中的女真兵,向南是死地,向北是复州河,向西是大海,向东却是山脉:“他们能去哪里?”

 “他们正向东往山中逃窜!”

 一千女真骑兵在平原和丘陵间奔驰,前方的山麓越来越近。完颜活女行在队尾,当越过最后一条溪,他驻足后望,对着失去了父亲、失去了弟弟、失去了无数族人的土地大声吼叫:

 “我会回来的!我一定会回来的!”

 他拼命嘶吼着,泪水在脸颊上纵横,但吼声转眼就随风而散,只剩呜呜的风在吹。  m.sSVv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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