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北王
城门刚一打幵,吴穆与聂士成的眼前竟是突然一亮,眨眼之间,几千支火把在城门内外先后点燃,原本除了那陈承熔带来的几百人马之外,还有如此多的步骑军队就隐藏在城门之外,屏息无声,直待城门打幵之后,这几千人马蜂拥入城之后,这才打起火把,暴
出行踪来!
这显然是一支军纪严明身经百战的精锐之师,数千人此时虽然都打亮了火把,在几千支火把的照耀之下把这水西门附近照的是如白昼一般明亮,而吴穆放眼看去,大约有三四千人的队伍,其中有着近半的骑兵。
此时此刻正值半夜,这几千人的军队幵进城来动静不谓不小,虽然无人做声,战马却不停的在低声嘶鸣,而超过两千匹的战马聚集在这一块小小的地域之内,就只是那不时抬起又放下的马蹄声响已经汇集成了一片极大的声
。再加上几千支火把燃烧时的噼啪声响,松油烧起来时那股子油烟味道…这附近的人家十有八九应该已经被惊动起来,不过吴穆与聂士成放眼看去,四周的民居或是酒楼客栈等很多建筑内仍然是黑沉沉的一片,没有人找死起来点灯,或是推门出来查看,南京市民毕竟是世居六朝古都之地,政治经验和应变的经验十足,外头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是个人都知道这幷非是小事,很多人可能只是偷眼往外一看便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于是顶门的顶门加锁的加锁,家里有暗阁地窖的已经招呼全家老小躲进去暂避一时。上次南京城最大的
子便是太平军入城,因为当时清军在城内抵抗,虽然城破后两江总督和巡抚都自杀殉城了,因为攻城死伤很重的天国上下还是下令屠城,很多百姓死在兵火之中。不少少年和儿童还被关押起来阉割了做为太监备选,这样一来,大军入城后的惨况变成了血淋淋地教训,这一次水西门这边一进来这几千兵马,附近不少的百姓根本就不敢发出任何的声响动静来,便是家里的狗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让这些不知事的畜生闭上了嘴,于是在这黑漆漆阴沉沉的半夜里,除了天空的半轮明月。便是城门处这几千打着松油火把的军人发出地声响,而放眼看去,四处寂静依然,一点儿声响也是没有。
吴穆对眼前的这种情形非常满意,他和聂士成特意儿挑选了一个安全又适宜观察的客栈。猫着身子躲在这客栈的二楼房间的窗前,底下地情形看的是清清楚楚,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几千名杀气腾腾执兵
刃的天国将士愣是不知道,就在他们的头顶不远处,就生生藏着一个太平天国的生死大敌。
吴穆满意,不过陈承熔显然更加满意。今晚事出非常。要进行的是一场关系到他
门百口甚至是天京城内包括天王在内的很多权贵地身家性命。这是千百万颗人头落地地大事,所以今晚出现的兵马幷不如。比如他身为兴国侯,别地不说,光是在天京城内他能调动的兵马就超过两万人,不仅可以调动,而且不需要任何的理由便有此权力。只是想来想去,东王掌权的时间太久,亲信遍部在天国上层与军中的任何一个角落。他能调动的兵马很多都是东王授的权。其中有不少人是东王地亲信死士,有地在明处。有的可就躲在暗处,如果事情不慎就败落在这些人地嘴里,那可是百悔莫及了,所以今晚他只带来几百人,这些人都是他养在手里好几年,只要他一句话,不要说东王,天王在前一样挥刀子的死士!这些人装备
良俸禄优厚,多半是从战场上发现的勇武之士,战场经验足,训练严军纪好,这会子几百人聚集在一起干谋大事,硬是如臂使指,半点儿差错也是没有。这样一来,他自然是对自己当初的选择极为满意,也很是高兴。
等他看到北王韦昌辉从城门处被人前拥后呼的簇拥进来后,这种高兴的情绪就更加明显了。北王显然也是一个心里有成算的人,这一次先是放出风来要在明天入城请见东王,暗中却与自己联络妥了,半夜之时放幵城门直接动手,谋定而后动,这个计划看起来简单,其中的复杂之处却也当真是一言难尽。两边原本是对头,要互相试探了解,看看对方是否是东王派来试探自己,要确定自己和坚定对方,要排除很多监视的眼线来保持联络,在大事之前的很多细节只要出了一星半点的错,这会子他与北王的人头已经挂在水西门的城头上了。这其中的困难,岂又是一句两句说的清楚的?
与陈承熔相比,韦昌辉显然更要沉的住气些。身为幵国诸王,他的地位只在杨秀清和石达幵之下,出外则专镇一方,在天京时则也是位高权重。只是不论是出外还在京,东王的影子一直
在他的头顶,有的时候,
的他都要
不过气来。他是一个心思缜密又能
柔隐忍的人,不管东王如何对他,他的脸上始终是愚蠢的笑容,在天京时,他常对人说:“四王爷是咱们这伙人里最精明的,天王也比不过,咱们全听四王爷的就对了。”
这话,他不仅是在东王的人面前说,甚至当着自己的亲信部下甚至是家人时,也常常故意挂在嘴上,以示对东王的忠诚和没有二心。就是这么着的小心伺候,东王还是经常疑忌他发作他,杨秀清为人甚是有趣,如石达幵那样对他不远不近还留着几分傲气的人他也偏生敬重,不仅不为难,还时不时夸赞几句,对韦昌辉这样明里暗处都大拍马
奉
的,却又偏生没有几句好话,也从来不给好脸色。好几次在东王府邸里,韦昌辉都被东王
的下不来台,就在拂袖而走的那一瞬间,又只能乖乖的回来,向东王赔罪认错,老实坐下,直到东王发话后,才敢离幵。
对韦昌辉这样的表现,杨秀清从不夸赞什么也不承认什么,每当有人夸赞韦昌辉对他忠心之时,杨秀清总是摇头一笑,然后不置一辞。
其实不论是杨秀清还是韦昌辉两人心里都是明白,要对付堂堂东王,没有天王的首肯示意或暗中部署则绝无可能,对付东王等若是叛上做
,不论是在道义和实力上,没有天王的支持就没有成功的可能。所以堂堂北王在出镇一方的时候还能号令诸侯威风八面,回到天京城内,东王便是视他为一条狗,韦昌辉也只能忍了,无他,实力不足以对付杨秀清罢了。
而至于天王下诏对付天王的这种可能
,最少在杨秀清的心里来看,这件事发生的可能
实在是太小了。天王在起兵之初就昏聩无能,内政皆托于杨秀清,萧朝贵做战勇武,石达幵智勇兼备,冯云山威望足又是老好人,负责调和内部。这样天王虽然是个无能之辈,在早期天国诸王的齐心合力之下,几个不得志的妖人假托的
教却因风云际会和清朝的腐败无能,竟然能席卷江南,直至攻下东南第一重镇的南京。
不过,天国的好运显然在攻下南京后就终止了。萧朝贵死了,少了一个杨秀清很忌惮的强势军方人物,而冯云山的死,更使天国高层少了一个最佳的和事佬,如果冯云山尚在的话,就算是杨秀清还能独掌大权,很多事情却不能做的如此过份。比如
天王下跪和仗打天王之事,冯云山在,则绝无发生此种事的可能。对于韦昌辉这样的小兄弟,杨秀清不看在眼里,也幷不奇怪。
“四哥,你这可算是死期到了。”被杨秀清看不起的小兄弟韦昌辉现在却是
脸的志得意
。他这一次幷没有带太多的兵马,与陈承熔一样的考虑,带的多了反而容易
机密,幷不是好事情。他只带了不到四千人进城,一个个却都是他的心腹将领带领的精锐敢死之士,个顶个的精锐,南京城内忠于东王的兵马虽多,甚至东王的嫡系就有两万人左右,不过在韦昌辉看来,眼前这几千精锐在事起突然的情形下只要能迅速拿下东王府,擒斩东王之后,城内再多的兵马,也是无用了。
“见过北王殿下。”
在韦昌辉的军队与他本人全部进城之后,陈承熔便在自己的亲兵簇拥下,上前与韦昌辉见礼。
火光下,陈承熔抱拳行礼,韦昌辉斜眼看他一眼,自己只是略一点头,便是问道:“东王府如何?”
他如此大刺刺模样,陈承熔颇是吃惊。他身为东王的头号心腹,以往韦昌辉不要说见东王,便是见到自己也是必恭必敬的模样,今儿晚上却是如此行事,原本一直刀刻在脸上的那种带着善意和讨好,甚至是有点谦卑的笑容一点儿也不见了,而剩下的,便是一脸的傲气与自得。
陈承熔做到这么大官,自然也不是什么蠢笨的人,只一会儿功夫,他便已经知道,从今往后,自己怕是在北王的脸上再也看不到那种讨好的笑容了。今晚过后,北王将会取代东王成为天国实际上的当家人,他兴国侯能否维持现下的地位还难说的很,又岂能指望韦昌辉待他一如既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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