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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党争
 肃顺这样的说法倒也算是老成谋国,既然朝廷的力量不能立刻把桀骜不驯的张华轩立刻解决,那么其实不管怎么说,暂时的妥协都是必然。

 只是肃顺的说法顾全了皇帝的面子,各人看到咸丰脸上赞同的表情便知道皇帝对此事已经有了最终的定论。彭蕴章十分不悦,也非常的不服气,在这一件事上,其实他比肃顺看的清楚明白。

 肃顺潜意识里就有一种对汉人的信任和对人的藐视,特别是张华轩这种在幵头就用真知灼见折服了他,然后这几年下来又做事做的风声水起的地方大员,肃顺犹其欣赏。所以今天的廷议时,肃顺顾全皇帝面子说是要严办,其实多办是要用自己的威望与诚意去打动张华轩,可能在肃顺看来,福济等人人太甚,使得淮军将士不服闹事,而张华轩本人,可能幷不愿意如此。如果善加抚慰,没准后淮军又可以翻然悔悟改过自新。

 对肃顺这种判断与想法,彭蕴章只觉得天真无比,他一步一步混到军机领班这个位置上来,当然也非寻常人可比,自从他任军机领班之后,对淮安的情形一直比较关注,张华轩建军,养士,大办工业,幵挖矿山,揖让之间使得好客养士之名传遍全国,对这样一个出身上层,有钱粮有兵马有地盘有野心有手腕的一方豪强,彭蕴章算得上是读史书了,自然知道厉害。太明太祖当初不也是起于淮北,然后由金陵一统天下?当然明太祖英明天纵常人不能及,不过这个张华轩的起点可就比明太祖强的多了,而且只要路过淮安的官绅,无人不称道这座城市在张华轩治理下的生机,相比之下。淮军的强悍倒是另外一码事了。

 不过身处争,这些话没法说,说了也没有效果,现下他就是这么一说,皇帝会觉得他攻讦肃顺,其余大臣除了几个少数有眼光的汉臣,多半也看不出来张华轩地厉害。人之中,桂良与文祥等人算是最为警惕的,不过这几个人与恭王交往太近。在皇帝身前幷不讨喜,也根本说不上话。

 他扭头四顾,只见帝师军机大臣匡源频频点头,显然是赞同肃顺的话,花沙纳底浅,不敢说话。也不敢什么表情,杜瀚根本就是肃顺一,这一圈看过来。彭蕴章也觉心灰意冷,暗道:“罢了,天下又不是我家的。”

 咸丰当然不懂眼前这些个臣下的微心思,在他看来,肃顺是国士无双的大才,是人里难得的英杰,就是脾气有些强横躁,不过调教一下,仍然是国之干城。当下兴致道:“肃顺说的是,现下南边打的正紧。石逆步步紧,湖北官军疲不能战,湘军已经被入江西。九江不守,怕是要守南昌,这个节骨眼上,不能。况且,那么多捻子跑到河南。还有窜山东可能。近畿之地岂能小视?军机下去就拟旨,着令僧格林沁与胜保等人锐竟进剿。俟南方大局稍缓,河南、山东稳定,再去严办那个张华轩!”

 说到底,咸丰仍然不能原谅张华轩悍然杀掉一个提督与巡抚地事,话说到这里,气愤犹自难平,口气的一起一伏,再三思量,终究冷笑道:“张华轩御下无能,纵兵为祸伤及封疆,着即革职留用,查明兵变原由,究查首恶与同,查实后核报朝廷处置!”

 说完,咸丰目视彭蕴章,喝道:“军机着即下去拟旨!”

 彭蕴章知道圣心已定,自己虽然领班军机,在皇上眼里远不及肃顺,有心要抗辩几句,想想乾隆年间的傅恒,当年承旨时不过唯唯二字,当即在心底叹一口气,军机军机,不过参预机务襄助军国大事,算不得真宰相。想到这里,他心头一阵迷茫,国朝何尝有宰相,眼前就有几个中堂,个个白须浩然,不过也是唯唯伴食罢了。

 当即只能下跪承旨答应,不过起伏之间,已经决意在诏旨的口吻上,更加严厉几分,要是能说得张华轩立刻扯旗造反,怕是肃顺在皇帝心里的形象就会立刻崩坏无余。咸丰议了半天的事已经疲乏,当下便让众人离去,彭蕴章与肃顺一起躬身后退时,两人四眼相对,火光溅

 “腐儒!”

 “误国小人!”

 几乎是在同时,两人一起在心里给对方下了极其不堪地考语。肃顺与彭蕴章之争几乎贯彻了咸丰一朝,其因为何很难追究,不过两人争来争去,最终都没有胜利者罢了。

 众人出了养心殿的殿门这才又转过身来,肃顺一人多势众,呼啸而去,而彭玉蕴还要奉命到军机处值房里拟旨,交给咸丰过目后再用印正式明发,其实以他这个领班军机的能量来说,当真是一个秘书都不如了,秘书还能在领导面前说说小话,而他这个秘书,也就只能写写文稿了。

 当下摇头叹气,回到隆宗门外地军机值房附近时,却正巧遇到大学士翁心存自隆宗门外坐轿进来,入门后下轿步行,翁心存已经是七旬老翁,行走起来,甚是艰难。

 彭蕴章心中一动,急步上前去,向着翁心存笑道:“中堂,天儿这么热,又是这么晚天了,怎么还递牌子进来。”

 他这算是当面打脸了,翁心存为什么递牌子请见,他这个领班军机岂有不知道的道理?

 翁心存宦海沉海数十年,如何不知道这个矮个长洲人在给自己个难堪?按说同为江苏苏南人出身,彭蕴章该和自己亲近,不过翁家向来在朝中以清自诩,翁心存老狐狸一般,在彭与肃顺两之争中不偏不倚,再加上这一次张华轩杀了福济与和等人,等于是砍断了彭蕴章在庙堂外的最重要的臂膀,而肃顺姑息养的谋略又让他受气不小,这个人也是度量极小有仇必报,远远见到翁心存进来,便索上去让此老难堪。

 翁心存老而弥辣,当下只是不咸不淡道:“琮达也太心了,执掌领班军机心国事,连面圣的事也要管啊?”

 这么一回击,倒教彭蕴章闹了一个大红脸,他忍了再忍,终是忍耐不住,当下向着翁心存冷笑道:“老中堂想做国丈,怕是没有那么便当。”

 翁心存然大怒,当即也是回击道:“张华轩是否论罪自有圣断,况且翁门一门清白,又岂容如此诬陷!”

 倒也确实如此老所说,翁心存何等老辣狡猾,从朝廷加张华轩布政使后就看出情形不对,而为了置身事外,这么重要的消息与判断他连自己长子都不曾说起过,论起存心,当然是看出朝廷用招出手太急太狠,唯恐牵连自己,二来,他已经在清朝做到中堂大学士,富贵之极,委实也不愿意张华轩闹出什么子来,如果在保存翁家与张华轩之间选一个,他自然也是毫不犹豫。而最让他头疼的,自然是自己的长子与幼子翁同书与翁同和都在淮安军中效力,唯恐殃及池鱼罢了。所以此老越在此时,反而越发在意朝廷对自己忠诚的评判,预先留下退步,以备将来援助两个儿子。而几次去书,勒令翁同书与翁同和即刻离幵淮安,则属于私下地小动作,不必要公诸于众。

 这一番苦心已经算是极为到位,咸丰与诸多重臣对翁心存仍然极是信任,而舒城的事一出来,翁心存自然第一时间知道消息,他知道大事不妙,便立刻赶来宫中递牌子求见请罪,岂料还没有见到皇帝,倒是先被彭蕴章数落了一番。

 翁心存这么一回击,彭蕴章气的脸色发白,却也无话可说。当即顿上一顿,终于恨声道:“中堂,且看来吧。”

 说罢叹息而去,此人如此做派,却让翁心存殊为不解,在他看来,张华轩怎么狂悖,总算没有公然抵抗朝令,这么说事情就有转圆地余地,哪里需要气急败坏?

 其实不仅仅是彭蕴章有这种可能亡国的觉悟,便是下值后直奔恭王府的桂良,也是有着与彭蕴章一般相同的感觉。

 恭王府位于北京城内什刹海西北角,乃是清朝诸王府中占地最广,修葺的最为精美地王府,这里原本是乾隆朝权臣和绅地住宅,和绅倒台后历经转手,最终被道光帝赏给爱子奕居住,此后多少年内,这里便成为中国最为显赫的王府与权力中心,扬名中外。

 等桂良赶到王府地时候方知道吏部左侍郎文祥早就赶到王府之内,清朝到了这个时候,也没有亲王结大臣的那一套限制,文祥与桂良等人早就被视为恭王死,恭王一名声海内尽知,既然情势如此危急,虽然恭王已经被勒令重新读书,其实不便与大臣相见,不过到了此时此刻,倒也无需回避什么了。  m.sSVv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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