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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数了数
 “夫在东来在西,一贵一两分离…”西棚开锣之后,外聘的年轻女角一声高亢圆润的叫板,震响了棚里棚外。

 她唱的是人们熟悉的《秦香莲》[劝夫]一折,这一开头就给了东棚一点儿颜色看。因为东棚还是传统打法,让一个花白胡子的老男角唱秦香莲的女腔,那副硬勒出来的假嗓高音虽然有功夫。

 可是人们听了多年,总是觉得腻腻的,不如这青年女演员的真嗓子来得亲切、自然、动听。“夫享荣华,弹唱。尊相爷与驸马细听端祥,原籍军州城家在湖广,陈家庄上有我的家乡。自幼儿我许配陈士美…”扮秦香莲的女角唱得字正腔圆,即兴的表演妥贴大方。

 凄凉悲壮的慢唱牵动了男男女女观众的心,于是,人们渐渐涌了过来。东棚里扮演秦香莲的老男角虽然竭尽全力和,也难以揽住观众了。“这女的,唱得真好!”“嗯,一定是请的县剧团的专业演员。”

 “东边那一棚今晚要垮台呀!”…人们议论著,评论著,猜测着。在人们对西棚的赞赏之下,东棚的领班急忙调整了戏文。

 他们唱的本来是《秦香莲》中[杀庙]一折,这大段大段的悲唱历来是他们的强项。但是,看到对方的女秦香莲比自己的老男角受,便敲了一通锣鼓,立刻换唱[公堂铡美]。

 “怒冲冲打坐在开封府里,叫一声陈驸马你细听端的:你不该停再另娶──”扮演老包的男角亮出一副憨厚的大嗓门儿,喊得观众一个个把头扭向了这边。

 “嘿,这儿还在[劝夫],那边怎么就开铡问斩哪!”“嗬,这老包的嗓门儿真大。”“是啊,有膛音啊!”“走,过去看看。”…于是,人们又过来听老包的唱了。

 可是,老包的唱词毕竟有限。等他一唱完,轮到了秦香莲,那硬勒出的假嗓子人们实在不爱听,于是,观众又跑回了西棚。

 这边是秦香莲,那边是老包。人们拣自己爱听的涌过来涌过去。一场文戏唱罢,双方打了个平手。接下来的吹歌比赛,是“对棚”戏的高

 可惜这场好戏我看不到了。按照婚俗规定。这时要举行敬酒拜亲仪式。所谓敬酒拜亲,就是即将做新郎的人,要在吹歌最热烈的时候向本姓的长辈们一一敬酒磕头。

 庾家庄上,庾姓的人多,我数了数,光是等待我敬酒磕头的长辈就有五十多人。他们坐在院子中间,一个个换了新衣服,整整齐齐坐了一大圈,把我包围在中间,自豪地等待我这个部长的乘龙快婿向他们这些庄户人家顶礼膜拜。

 主持这项仪式有庾三怀走到我近前,悄悄与我商议:真喝还是假喝?真喝,就是敬给别人的是酒,自己喝的也是酒。

 假喝,就是敬别人的是酒,自己喝的是凉水。这样做当然不礼貌。但是对一胜酒力的新郎,却是个逃脱的好办法。时间长了,人们也就接受了。

 想到娘为**办了这么隆重的婚礼,我哪儿能假喝呢?于是,在庾三怀一声一声地吆喝里,一个个长辈的大名报了出来。报一个,我就敬一杯酒。然后伏‮身下‬子,规规矩矩拜倒下去。院里,月婆婆明晃晃地赏着亮亮的光。林林总总的物什都被映得清清楚楚。

 我一边机械地敬酒、磕头,一边欣赏院外赛得正酣的吹歌…不知是哪个棚里的唢呐率先吹起了名曲《百鸟朝凤》在琴笙和谐的伴奏里,人们的耳边响起了一个春光明媚、百鸟唱的世界。

 布谷声声、莺啼燕语、唧唧啾啾、喜飞鹊跃,演奏者凭着高超的技艺,将那林中的大千世界模仿得维妙维肖。掌声一阵一阵地响起来。奇怪的是。此时的另一个戏棚里,却没有针锋相对亮出自己的唢呐手。

 而是有些提前地响起了管子声。那管子吹得呜咽咽,让人心里揪揪的,调子像是古曲《麦穗黄》又像是变奏了的《江河水》大概是想以悲治喜,用一股怆楚的旋律将观众引到自己的戏棚来吧。

 “好,好。这小五子将来能办大事。你看这酒量吧…”在长辈们不停地夸奖里,我逞能地一杯接着一杯,把些酒制品往自己的肚子里灌个不停。

 等到最后一位叔叔接过我的酒杯,我醉得差不多是让人抬到屋子里了。等我一觉醒来,天色微明了。我睁开眼睛,看到母亲、庾三怀正与两个戏班的领班人谈判着。

 事后听人们说,那天晚上的吹歌在赛着实精彩,双方各拿出自己的绝活和高手,谁也没冷过一次场。只是到了最后,出现了一点儿争执。东棚的唢呐手地最后关头,亮出了自己祖传的拿手好戏:嘴里叼了一支烟,两只喇叭却进鼻孔里。

 曲子吹响之后,烟圈便一团一团地从喇叭筒里冒出来。就用这一招,他硬是吹了一遍《小放牛》把人们看呆了,一股出勤率地鼓掌、喝彩。

 得西棚一个人影儿也没有了。可是,西棚的人像有早有准备。他们喊了几声,背后不知怎么冒出了一帮子青年人马。这些小青年搬出架子鼓、电子琴、吉它、小号,鼓鼓捣捣地唱起了流行歌曲。

 这一下,年轻的观众们便涌向了西棚。“戏班子唱流行歌曲,不对头。你们这是耍赖。”东棚的人严正抗议。“只要是欢乐,唱什么不行?改革开放嘛!”西棚人的嘴也很硬。“就算是你们都胜了。好不好?我都开一等钱。”母亲宽厚大方地说。

 “是啊是啊。大喜的日子。就别争那个输赢了…”旁边的人都在帮母亲的腔。“那不成。没个输赢,明天亲时怎么办?”是啊,这倒提醒了人们。

 按照对棚戏的规矩,输者,亲时要排在新娘的轿后面。胜者,才能排在新娘的轿前面。如果不出输赢来,亲时哪个在前?哪个在后?“抓阄吧!”庾三怀想了半天。终于从足球比赛平局时*签决定输赢的规则里获得了启发。

 抓阄的结果不言而喻,耍赖的西棚抓了赢,*本事的东棚却抓了输。这样一个不公平的结果,并没有挫伤东棚人的积极。在手运不佳失利后,他们在第二天的亲中使出平生气力,吹打得十分精彩。

 沿途,他们不时地被观众搬出的一条条板凳拦住,光是红包就收了二十多个。东棚虽败犹荣。在以后的婚丧嫁娶活动中,据说东棚的生意比西棚红火多了。

 ───────────注释:戏曲中的锣鼓曲牌。风俗:在结婚亲的路上,如果沿途看热闹的观众觉得哪个吹鼓班子演奏的精彩,可以放一条板凳拦车,让其停下来演奏一会儿。

 当然,这种拦车的做法是有代价的。一般要给装了钱的红包。***“真野蛮!”“什么?”“你们这农村真野蛮。”“民俗嘛!”“什么民俗,你听外边这些孩子唱的什么呀?黄…”

 “才瑛,别生气。这儿农村结婚都是这样的,图个热闹嘛!”金钩挽起的红绡帐里,粉红花儿的合被刚刚让四位嫂嫂展放在炕上。

 才瑛半伏在上面,眯起了眼睛。像是困的受不了。被面儿掩住她那半的一围身,展现出一幅海棠睡的媚态。这就是我的子吗?从今天晚上开始,我们就可以合法地同共枕了吗?我对眼前的事实,总是有些怀疑。

 这些在梦中出现过的似乎还很遥远的事情,现在真的突兀而至了?我不住一阵目眩、耳鸣、心跳…呆呆地凝望着眼前这个美如天仙的女人,心里总感到似在奢侈的意幻里。

 “闭灯。”“什么?闭灯。不可以。新婚之夜要点长明灯的。”“什么长命短命,我一下子死不了。”“才瑛,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呀?”“就是这话,告诉你,我不喜欢这儿。明天我回北京!”又来了。  m.SsvV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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