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自己吃讲实在
正默想着,有一个声音在他旁边说什么,他听不懂也没有注意。有人轻轻触他一下,他一看是个女护士,他呆望着她,她把手中一张表格放在矮桌上要他签字,并做了一个签字的手势,许俊岭才明白她是找他。
许俊岭很快地在她手指着的地方签了名,她面无表情说声“ThaIlkyou”就走了进去。他呆站着感到一阵窒息,难道问题很严重他想追上去问一声,跨出几步,声音滚在喉咙里,又停下来,看着女护士走了进去。
范凌云终于被推出来了,眼睛睁大着毫无表情。许俊岭跟了担架车走,一边问她“怎么样”她眼睛眨一下算是回答了他。
许俊岭想说几句宽慰的话却说不出,沉默着随推车进了电梯到三楼病房。医生吩咐几句,又拿来一些药和手纸离去了。许俊岭坐在
边望着她,她也望着他,都没有话。
他想着实在应该说几句什么了,却说不出,也不知说什么好。她一只手
在毯子外面,许俊岭抓住了说:“冰凉的。”
她轻轻挣开缩了进去,双眼毫无表情地望着他,像要把他的脸看穿似的,他没有勇气
接她的凝视,把目光转向邻
,那个女人正在看
头小电视,对着电视自己嘻嘻地笑。
范凌云的目光追随着许俊岭,他倒觉得自己心里有什么鬼被她看透了,一举一动一言一笑都不自然起来,好像都是故意做出来给她看的。许俊岭问:“身子还疼不疼”她轻轻摇头。
在难堪中,护士送来了三明治和牛
,许俊岭接了盘子说:“吃点东西。”她又摇摇头。许俊岭得救似的问:“我回去给你做点中国饭菜来好不”她点点头。
许俊岭马上跑下楼,踩在雪地里深脚浅一脚往家里跑,一路上张开嘴
着,在冷空气中吐着白气。范凌云在医院只住了一晚就被催着出了院。许俊岭只签了个字就算结了账。
签完字他问那个人,如果要自己出钱得付多少钱,他说:“可能三千块吧!”许俊岭吓了一跳。范凌云出院这天他给威尔逊教授打了电话,告诉他家中有了麻烦,问考试能不能推迟几天,到圣诞节前两天再考。
他说圣诞节要回纽约,机票已经订好,能不能推迟到下个学期,还要请示一下逊克利尔。不知为什么,许俊岭没有经过细想,心里一冲动,就告诉教授说,他想放弃学习去找工作了。
他问许俊岭是不是最后的决定,他说是的。范凌云在
上听了,急得直摇手掀开毯子就下
来阻止,想抢许俊岭手中的话筒。他用严厉的眼神止住了她,又匆匆和教授说了几句,道了歉也致了谢,放下话筒。
范凌云脸上阴沉沉的,许俊岭只装作不懂。她终于忍不住说:“这么呵一口气就决定了,也不商量一下!”许俊岭说:“心里早就决定了,就凭我读这个书还不是坐精神监狱”她说:“你逃避困难,你没有勇气接受挑战。”
许俊岭说:“谢谢你理解了我,好同志,能不能握一握你的手表示感谢”说着强拉了她的手握了。
她甩开说:“这样难得的机会,你就这样放弃了。我真的为你着急。”许俊岭说:“对不起了,你老公没法给你挣脸。退学的事,借你一句话说,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不要商量了。”她躺在那里噘嘴冷笑一声,说:“随你!莫把你自己气病了,我的病还没好呢。”
许俊岭说:“还是要谢谢你让我过了一回留学生的瘾。”她说:“早知道呢,又何必呢。”许俊岭说:“早知道他这么没出息没志气呢,又何必嫁给他呢。”她赌了气说:“那也可以是这个意思,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吃。”
许俊岭没想到范凌云这么重视这件事。女人有虚荣心,希望丈夫强大,这不奇怪,没有才怪呢。这个他懂,可是懂也没有用,越是懂了他越是想反其道而行之,心中好像有鬼一般。
许俊岭在心里反复体会自己的感情,有时在寂静中闭了眼潜心去思索,觉得对范凌云也难得再有那种热情,他现在是机械地扮演着准老公的角色。
他说不出更多的理由,但心中就是被什么追着
着似的丢不开那种念头。圣诞节前最后一次去学校,他收到了白
的回信,她的热情大大出乎许俊岭的意料,说她等他到明年十月一
。
许俊岭竭力回想自己当初离开北京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特别暗示,值得她给他这样一个承诺。他心中突突跳着,把信叠好了放在衬衣口袋里。他担心自己对范凌云的感觉是一种自我误导,悄悄在心里将她和白
做了比较。
有一天范凌云不在家,许俊岭拿信纸列了表,把两人去做对比。范凌云虽然更聪明更能干有更高的学历,甚至身材更好更漂亮。
而白
唯一的好处便是性格温和,他的感情本能地倾向于这一边。连许俊岭自己也不理解,一个好处便
倒了那么多好处么但他还是不能用范凌云的优势从理论上说服自己。
他疑神疑鬼地怀疑自己有点心理态变,不然怎么会呢他记得朋友曾说过,一个男人心中有两个女人,他想念的肯定是不在眼前的那一个,恐怕这就是最后的解释。
沉思之间,范凌云开了门进来,许俊岭竟没听到她上楼的脚步声。急切之间他把那叠信纸翻个过,在上面
涂
画。范凌云凑过来看一眼说:“写什么”许俊岭一边画个人头像淡然说:“鬼画符呢。”
显然她对他在信纸的反面画写有一点疑心,以为他是在给家里什么人写信,很自然地伸手把那叠信纸翻过来,看见有两行字,却不是信,没有细看也就算了。
许俊岭紧张得心直跳,幸而她并没在意。又一想自己是用A和B代替的名字,她看了也看不出什么。
趁她去了水房,他把那张信纸撕下来,把窗户打开一条
。冷空气进来吹得信纸哗哗地响,他把信纸从
中
出去,看它飘啊飘,飘过屋后的小坪院,挂到街道对面冰裹着的无叶的树枝上。
那一年的圣诞节许俊岭已经没有一点印象了,但前一天的事还记得很清楚。中午,大学的中国学生联谊会在学校国际学生中心举行圣诞联
,早上许俊岭问范凌云能不能去,她说:“去,怎么不能去,我还能老病着吗”联谊会通知每家带一样菜去聚餐,许俊岭说:“搞个土豆丝炒
可以了,你的拿手戏。”
她说:“土豆丝炒
别人一看就知道你想省钱。要省也不省这几块钱,丢不起这个脸。我又不是文静,只要有利可图不要脸也可以。带去的菜要编号比赛的,你抠了,别人在心里还不嘲骂你笑你。我也不搞龙虾,不想得奖。只要别人心里不骂不笑就好。”
她和许俊岭一起到超级市场买了一只宰好的大
,抹上酱油和盐,
到烤箱里烤了。许俊岭说:“
有什么好吃,大家都吃腻了。土豆丝炒
其实还受
些。”
她说:“又讲实在了!也不看场合,自己吃讲实在,这种场合讲脸面子。我跟你讲,太实在的人就实在太蠢。”
她的理论他很难反驳,也很难接受。国际学生中心建在一个山坡上,是一幢两层楼的白房子,许俊岭刚来的时候去过一次。
那天有人指着窗外大西洋渺远处一弯小岛告诉他,那就是北美最东端。许俊岭一直想到那个小岛去玩一次,没去成。***许俊岭和范凌云上了楼,会场已经布置好了,老宋领导似的站在门口和每个人打招呼。里面一个大厅,桌子拼成长长两条,一条放着苹果、香蕉、
果、松子、饮料等,他们带去的
就放在另一条拼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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