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最近不周
“最近不周林外头是不是没什么战争啊?贼兵的窝一天比一天少…”前一天袭击的贼兵营地,今天已经人去楼空了,想来是被他一闹之下,忙不迭地逃出了不周林吧。
“味道这么稀薄,跑了快一天了吧?看来,昨天那五个人被派出来的时候,其实就已经被同伙给抛弃了。”
犽闻着空气里残留的人类臭味,如此判断。
“没关系,反正外头迟早会有新的战争,到时便不缺贼兵了。”
犽两手空空地离开无人的营地。然后,就在他在不周林里信步漫游之际,碰到了有生以来第一个同类…至少他是这么想的。
“啊…那是?”
犽站在一株特别高的树顶上,望着那从不周林南边姗姗飘至的雪白身影。午后的不周林总是弥漫着一股不浓不淡的薄雾,是从黑铁山
飘下的山气累积而成的,那雪白的身影就像是蝴蝶般穿过雾气,在树梢之间飞舞。
“好香的味道,一点都不臭,她不是人类!“不是人…那她跟我一样是妖怪啰?”“喂,你是谁?你要去哪里啊?”一知道对方是妖怪,
犽立刻变得友善,毕竟打从自娘胎出生以来,他还没看过自己以外的妖怪。
或许是注意到了
犽,那白色身影转换方向,朝着
犽所在的位置飞来。腾地一声,在
犽所站的树枝末端,那白色身影轻轻落下了。
她穿着一袭上下皆白、用
犽没看过的高级布料织成的襦裙,牵牛紫
的
裙上系着青玉佩带用以固定,裙下雪白的脚趾夹着一双红漆木底鞋,双手在头上撑着一件长袖外套,似乎是用来遮
的,
风鼓涨,把脸遮住了大半。
“你好臭喔,有没有洗澡啊?”不知名的妖怪少女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嫌
犽臭。“洗澡…啊,确实好几个月没洗了吧。”
犽愣了愣,回道。“哇!就算是妖怪,也不能这么脏吧,你不知道什么叫作礼貌吗?”少女不知为何,生起气来。
“李帽…我确实不知道那是什么,跟李子有关系吗?”
犽反问。“哎唷!人间的妖怪听说个个又笨又蠢,看来还真不是开玩笑的耶!”少女听了,差点从树梢上摔落。
“你…你说谁又笨又蠢啊!”
犽不知为何,感到莫名羞窘,只好大声抗议,如果是人对他这样讲话,他老早就大开杀戒了,不过对像是个浑身香
的妖怪少女,他就算想生气也生不起来。
“唔…是我说过头了,你别生气。”少女见状,显得有些愧疚,微微欠身道“你有没有洗澡的问题暂且不论,我问你,你知不知道镜泉国往哪儿走?”“镜泉国?那是什么地方?”
犽又反问。“你…你不知道镜泉国在哪儿?”
少女似乎显得十分惊讶“这…你至少有出过不周林吧?”“没有,五岁时跟我娘进来以后,就再也没出去过了。”
犽摇头。
“我…你…娘娘保佑,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乡巴佬啊?”少女摇摇
坠,手一松,遮在头上的外套便落了下去。这一落,
犽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神仙!她不是妖怪,是神仙!
从外套下
出的是一张皎洁如月的美丽脸蛋,粉
的颊,
红的
,眼皮上还抹着泛着蓝色莹光、不知是啥的东西,对从未见过世面的
犽来说,少女的长相就和天上仙女没什么两样。
少女的发丝雪白,在脑门上盘成高髻,用鲜红的木钗固定。一对高高翘起的尖耳竖在脑袋两侧,耳背上的绒
雪白,一
就像是水银
丝,光看也知其柔软无比。
“哎呀,你害我把外套
掉了,快去捡回来!”少女
红了脸,不悦地伸出手,用桃
的指尖指着在风中飘舞的外套。但
犽早就看她看呆了,直到少女喊了三次,他才回过神来。
“好…好。”
犽支支吾吾地点头,往树底一个纵身,风声呼啸,一转眼便把少女用来遮
的外套捡了回来。好软…好滑啊…这就是神仙的衣服吗?
味道也好香…不知道能不能吃…“不要
闻啦,真是的。”少女见
犽抓着外套猛闻,不
窘道,赶忙把外套夺回。
“…你是从哪边来的?”少女把外套披在肩上,耳朵抖了抖,问道。
犽指了指身后的树林。“那边有什么东西?”“什么也没有,只有我和我娘住的村子。”“是吗?那应该有其他人知道镜泉国在哪,带我去问问。”少女点头道。
“村子里只有我一个活人,其他人都死了,你想问话的话得等到晚上才行。”“死…死了?”少女一惊,上下打量
犽“那你是自己一个人住在这荒山僻野里啰?难怪模样这么邋遢…”
“你很啰唆耶!那你呢?你又是从哪来的?那个镜泉国又是什么地方?”少女的态度让
犽感到有些不悦。“我…我干嘛告诉你啊!”少女本来想要回答,但不知为何却哼了一声,别过头去“我还得去找九千娘娘呢,没时间和你在这闲扯。”
“雾凌啊…你又在哪鬼混了?”一道悠扬的嗓音,听起来像是微风,又像是细雨,好似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周围深沉的不周林一般。“娘娘!”少女大喜,对着山岚雾气弯
欠身“小的在不周林里迷路了,敢情娘娘指点一二。”
“迷路…你又睡过头啦,你娘亲和姐姐没跟你说要在破晓前动身吗?才秋天而已,怎么现在就开始冬眠啦?呵呵呵…”“我…哎唷,娘娘别取笑小的了。”少女羞红着脸,困窘万分。“喂,你在和谁说话啊?怎么我完全看不到也闻不到她?”
犽又惊又奇,不断左顾右盼,但那声音十分玄奇,听在耳里极为清楚,却听不出是从哪个方位传来的。
“闭嘴啦…”少女低声啐道:“你这乡巴佬,别在娘娘面前丢脸!”“嗯?雾凌,你旁边有谁吗?”“娘娘,没什么,只是一个住在不周林的乡下妖怪,小的刚刚跟他问路,谁知他竟连不周林都没出去过。”
“呵…”那玄妙的声音道:“那你可有跟他说谢谢?就算他没告诉你怎么离开不周林,毕竟是你跟人家问路,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当…当然有啊,娘娘!”名叫雾凌的少女,脸上神情在一瞬间显得心虚无比“我…我有跟你说谢谢,对不对?”说时,雾凌不断对着
犽使眼色。啊…我懂了,这个声音应该是她娘还是谁的!“哪有,你还嫌我臭。”
犽斩钉截铁,大声喊道:“还说我在浪费你的时间!”“间间间…”
犽的嗓音在树林中回
。
“你…你你你!”雾凌指着
犽的鼻子,气得脸色发白“喂,你没看到我在跟你眨眼吗?你不会配合一下人家啊!”“哎唷…怎么跟本宫想得一模一样啊?”那悠然的声音似乎早就料到如此,笑道:“雾凌?”
“娘娘,这是误会!误会啊!您别信这乡巴佬的话!”雾凌气得跳脚,树枝都险些给她跳断。
“…雾凌。”突然,那道声音变得严肃起来,字语中产生了无形的压力,连
犽都不
跟着浑身紧张“从你现在的位置朝着西南方一直走,约莫两个时辰便能离开不周林,本宫的营帐便设在林外十里之处。”
“是的,娘娘,小的这就赶上!”雾凌恭敬地点头。“对了,问问那位小兄弟,如果他想来的话,把他一块带着吧。”声音里蕴含的压力在一瞬间消失,
犽差点自己往天上跳。
“这…娘娘?”雾凌听了,大惊失
。但过了好一会,那声音都没有回答。“那是谁啊?”
犽难以按捺自己的好奇心,问道。
“…跟你讲你也不知道啦,乡巴佬。”雾凌嘟着嘴,腮帮子气鼓鼓的,两只耳朵微微下垂“可是没办法,既然娘娘都这么说了…”
“你啊…要跟我出去吗?”雾凌心不甘情不愿地问道。
犽张开嘴,一个“好”字差点就要从喉咙里奔出,但刹那之间,他想起了母亲留在破村里的尸骨。说不定这一离开,我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嗯…我有个东西要拿,你可以等我一下吗?”
犽问道。雾凌听了,肩膀无奈地垂了下来。
“好啦、好啦,你要去拿什么?别让我等太久喔。”雾凌叹道。“我要去拿我娘的尸骨,不能让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这样啊,看不出你还蛮孝顺…等一下!”雾凌正
道:“你说你娘的什么?”“尸骨啊。”
犽回答。雾凌俏丽的脸蛋瞬间变成了惨白。
“呜…这是什么鬼地方?”雾凌紧抓着
犽的
,哭丧着脸,一步一脚印地走进了破村的墓地里“为什么挂着那么多白骨啊?”
“奇怪,你不是妖怪吗?怎么会怕骨头?”
犽不
笑道。“吵死了,快点把你娘…那个,请出来啦!”雾凌啐道:“然后…那间破庙里头应该有骨灰坛吧?赶快去拿一个过来。”
“你真的要把我娘的骨头火化啊?”“当然了,要是你就那样背着一具白骨跟在人家后面,我一定当场宰了你!”雾凌的神色认真,完全没有说笑的意思。
“好啦好啦,真是的,你意见好多。”
犽弯下
去,用手迅速拨开母亲的坟头。一具通体漆黑的骨骸很快从黄土下
出。
“你…你要快点回来啊!”雾凌对着走进破庙找骨灰坛的
犽又惊又恐地喊道。“我知道了啦!真是的,有什么好怕的…搞不懂你…”雾凌低下头,望了那具漆黑的骷髅一眼。咦?这是…她蹲了下去,仔细审视着骨骸。这是…诅咒?
气完全渗透到骨髓…这人生前究竟做了什么?“喂,我找到骨灰坛了。”
犽捧着一个大概两个手掌大小的黑色陶瓮,从破庙里走了出来。在雾凌的指示下,
犽把母亲望云氏的尸骨从土里抬出,置放在陶瓮旁边。只见雾凌
了一口气,两指搁在
边,轻轻一吐气。
一道鲜紫
的火焰便从雾凌的指
中奔出,好似有着生命一般,将乌黑的骨骸包围住,形成一道小小的火焰龙卷,飞到陶瓮之上。一转眼,望云氏的骨骸便成了一摊黑灰,整整齐齐地落在陶瓮里。
雾凌捡起一片破布,将它
在陶瓮口上,指尖一弹,破布便将瓮口封死了。“这样就行了,我们赶快出发吧,不快点天都要黑…”一想到马上便能离开这鬼村,雾凌不
松了口气。
“乡巴佬,你怎么了?”转过头来,却见到一旁的
犽泪
面,雾凌顿时大吃一惊。“娘…娘…”
犽咬着牙,泣不成声,慢慢把骨灰坛抱了起来。雾凌见状,不
也难过起来,遂伸出手去,轻轻摸抚
犽的肩膀。说也奇怪,雾凌此时竟不觉得
犽臭了。当两人再度启程时,已是近黄昏时分了。依着那道神秘声音的指示,雾凌领着
犽朝西南方前进。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不周林苍郁葱茏的林象丕变,在茂密的枝桠间,竟赫然出现一道宽约十丈的空
道路。
但仔细一看,那并非道路,地上灰白死去的树木堆积如山,枯黄的落叶更像
水般朝四周涌去,连土地都干涸
裂。“这是什么?”
犽大惊,那景象看起来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经过不周林的同时,夺走了四周所有的生气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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