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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对不起,”执袂向着心中的明远道歉,然后抬起头来看着宁致“今天我就先回去了。”还想说“你爸爸还在等着我”终究没有说出来。就在这时,宁致睁开眼睛:“我是个坏孩子吧?”见执袂哑口无言没有回答,宁致又加重语气地说:“我很坏吧?”

 “如果你是坏孩子的话,那么身为共犯的我就是更坏的女人。”执袂回答。“我们都是坏孩子。”宁致微微仰起头笑了,然后稍微停顿了一会儿又说“我们,该怎么办才好呢?”

 这个问题,执袂确实难以作答。其实答案很简单,就算别人不指责,执袂也很清楚以后要停止类似于刚才的那种对明远的背叛行为,并且要把肚子里的宁致的孩子打掉,然后和等待她已久的明远结婚。

 然而并不是说头脑里很清楚的事情就一定会被‮体身‬执行。如果事物都能够按照理性所考虑所决定的那样运行下去的话,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所谓的烦恼和痛苦了。

 人脑之中有着一种叫做感情的魔物,特别是在男人和女人之间,是不可能完全按照头脑中所认定的那样付诸行动。

 简单地说,就是眼下执袂不想要离开宁致。得知自己怀上了宁致的孩子之后,执袂已经下定决心,要和明远分手,然后和宁致生活在一起了。就算后将要受到很多来自世人的冷嘲热讽,她也充勇气毫不惧怕。

 是肚子里的孩子给了她勇气和力量。让她相信自己和宁致是得到了上天的承认的?若不然为什么不让自己怀上明远的孩子,而怀上宁致的孩子呢?

 如果没有这个孩子,自己会和明远结婚,搬入新别墅;宁致则和任雪穗在一起,参加高考,然后上同一所大学。

 然而现在有了这么一个从天而降的小家伙的存在,一切都会不一样的吧?可是宁致却突然说:“本来,你就是爸爸的。”执袂把手轻轻地放到了宁致的肩膀上:“你后悔了吧?”

 雪国之旅也好,此后的纠也好,宁致你后悔了吧?“我没后悔,只是…”“只是什么?”“只是不想让爸爸太痛苦。”宁致像是对他自己说的,但他的每一个字都宛似一锋利的针刺在执袂的口上。

 “我爱爸爸,甚至比你更爱爸爸。”宁致威严的声音消逝在夜风之中。从宁致的公寓出来,外头的雪似乎下得愈发的大了,夜空就像一个制造着无数飞天雪花的大机器,不停歇地纷纷扬扬下六面体的美丽雪花。

 在上车之后执袂先给明远打一个电话,电话铃在响了几十声,正当执袂想要挂掉电话的时候,听见有人接电话的声音。

 “喂…”虽然声音很低沉,但是那确实是明远的声音。也许是因为有些喝醉了,那声音听起来仿佛是在一个无边无际的空间里,无所依靠。

 “明远。”执袂心疼地呼唤了一声。电话那头是持久的沉默。就在执袂怀疑是不是雪月夜信号不好的时候,电话那头突然传来明远轻轻地声音:“在万籁俱寂飘雪的夜晚,若是没有堵住耳朵,就会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吗?”

 与其说明远在问着自己,还不如说他正在自言自语地呢喃着。“那只是传说,传说而已。”执袂回答。

 “可是那是真的,那是一个没有任何声音没有任何道德伦理的世界。在那个世界,美就是伦理,而美的极致就是漫天飞舞的雪花。”

 执袂默默地把电话拿开,然后闭上了眼睛。明远到底想要说些什么呢?看来他已经决定不再原谅自己了。那样或许更好,本来就应该有一个了断的。“明远,你喝醉了。”执袂把手机靠近耳朵,对着话筒说。

 “执袂。”那头的声音一下子清晰起来,那声音里还夹杂着雪花飞舞的声响,执袂猜想明远大概是在二楼阳台上接的电话吧。

 “执袂,就算我喝醉了,我也一如既往地爱着你。”“我知道了。”执袂觉得这时候这样的表白很是刺耳。“请你记住,就算我喝醉了,就算我死去了,我也一如既往地爱着你。”说完就听见电话那头“铛”的一声,明远很干脆地挂断了电话。

 ***宁致在朦胧之中听到铃声在响,醒过来一看,果然是手机在响。“喂…”宁致闭着眼睛拿起电话,电话里是执袂的声音。“你爸爸死了…”

 “你说什么?”“你爸爸死了…”接着电话里传来一种涨般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宁致才意识到那是执袂的哭声。

 “你说什么?”“你爸爸…”这一句话让宁致完全清醒过来,一下子从上坐了起来。“爸爸死了?”在四月飘雪的温暖夜晚,宁致大声地反问道。挂了电话之后宁致站在拉开的窗帘旁边,看着夜幕渐渐退去,静静地伫立在白色大气中的楼群。

 即便是到了清晨,这个夜生活发达的城市依然在沉睡着。然而慢慢地,似乎也有了一些萌动。看着一瞬间感觉有些像是陌生街道的窗外,宁致抿紧了嘴,回味着执袂的电话:“你爸爸死了。”

 倏忽之间在朦胧的刚刚睡醒的意识之中听到这句话,虽然听得出执袂带着哭腔的声音之中包含的严肃,但是宁致还是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明白那句话的真实含义。

 开始时还以为是噩梦中的声音,或者是执袂在和自己开玩笑,要不然就是一种纯粹的幻听。真正明白过来是父亲死了的时候是在听到执袂呜咽着说出同样的话的时候。面对宁致大声的反问。执袂的回答很虚弱,那声音仿佛显示着它的主人全身的血都已经被干了似的。

 然后就在问她“为什么,到底怎么回事”的时候,她只是反复地说着“我不知道…”然后就是无边无际的哭声了。

 “我现在就过去。”挂电话的时候宁致这样说,然而双腿发软到无法直立的地步,双手的十个手指头也颤抖得不像话,连制服外套都穿不上了,最后连下巴都在不停地战栗。

 冲出公寓之中宁致在凌晨五点的空的街道上狂奔,明明是发软的双腿却能奔跑得那么快速,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黎明之前最寒冷的冷风像鞭子一般打在脸颊上,不知何时已经停歇的飞雪,尚存着雪的气在冷空气之中漂浮。

 好冷,真的好冷;好痛,也真的好痛。宁致握紧了拳头,想着明明犯下罪孽的是自己,明明应该由自己承担一切的惩罚。

 可是怎么可能是父亲呢?差点被开过来的一辆出租车撞上,扑到出租车车前盖上的宁致上到了车里,报了父亲新别墅的地址之后,仍然不敢相信父亲已经死了的事实。虽然执袂在痛哭涕,但是会不会是执袂的恶作剧呢?“不可能…”

 反反复复地嘟囔着这几句话,宁致定定地看着渐渐变得明亮起来的街道。父亲怎么可能会死呢?昨天晚上还举行了那么盛大的庆功宴会,父亲实现了他的梦想,他的公司集团成功地了教育部指定的普通高等教育“十一五”

 国家级规划教材,21世纪课程教材,并且多本图书荣获了本年度全国普通高等学校优秀教材的金奖,整个集团公司都获得了教育部的奖励,身为社长的父亲更是还被教育部部长接见并颁发了荣誉证书。

 父亲的努力得到了丰厚的回报,父亲的梦想得以了实现,连父亲都说他已经达到了他人生的最高,抵达了人生的巅峰。正春风得意的父亲怎么可能会死呢?在这样温暖的夜之中,父亲是不应该会死的。

 执袂这样宽慰着自己,然后渐渐地坚信父亲还没有离开这个世界。因为如果父亲真的撒手人寰,离自己而去了,那么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就已经没有母亲也没有父亲了。

 对于宁致来说,失去双亲基本上就是失去所有的亲人了。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失去父亲,绝对不能失去父亲。仿佛在心里不断这样说了就真的不会失去父亲一般,宁致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地攥了起来。

 但是刚刚过了参天杉树包围的大道,看到不远处的闪烁着红灯的警车时,还有那在安静的清晨显得有些突兀的嘈杂的声音时,宁致的信念动摇了。

 慌慌张张地从出租车上下来,连车费都忘记付了,被有些烦躁的司机大骂了一顿,才哆哆嗦嗦地付了车费。

 被司机这么破口大骂,一下子头脑变得清醒一点的宁致,感觉自己的‮体身‬异常异常的冰冷。左侧第三肋骨下面的某一处,如同尖锐的锥子戳了进去,还在拼命地‮动扭‬着,死活不肯拔出来,鲜血和眼泪一样无论如何都不出来。

 心底是一片的混沌,手脚是无法形容的冰凉,头皮一阵一阵的发麻。原来所谓的失去就是这样的感情。警车里面没有‮察警‬,大概已经进别墅里去了吧?这还是宁致第一次到父亲和执袂的这栋为了结婚而买的别墅里来。

 庭院里点缀着形状别致的石块和石雕灯笼等什物,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草木上覆盖着薄薄的积雪,然而在黎明的天色之中略微显得有些黯淡。

 头脑晕晕沉沉的宁致找了好半天,从这里跑到那里,又从那里跑到这里,来来回回反复了好几次,才终于找到了白色的大门,就连大门上的藤蔓植物和蓝色的花朵上,都轻轻地落着白雪,花朵被积雪住显得有些沉重,空气中则弥漫着浓郁的雪和草木纠结的味道。

 双手无力的宁致推了好几次才把大门轻轻推开,慢慢地跨步走上了薄薄积雪的石子路。那上面已经有了许多杂乱的脚印,大概就是那些‮察警‬的脚印吧?宁致现在开始慢慢地恢复了心跳。

 望着这些让人心烦意的脚印,他的心跳更加的剧烈了,简直就要从口腔之中蹦跳出来。庭院又豪华又宽阔,走了许久才到目的地别墅,门口站着两个警服井然的年轻‮察警‬,把宁致拦住问他是谁。

 “对不起,我是他的儿子。”宁致轻声打了一声招呼,年轻的‮察警‬微微皱起了眉头,友善地拍了拍宁致的肩膀,然后点头让他进去了,还提示他说:“请进,在二楼的阳台上。”

 宁致按照‮察警‬所说的推开了大门,果然偌大的装修素雅的客厅没有看见一个人影,从室内螺旋楼梯走上二楼,然后朝着光线最明朗的地方走去,果然那里就是父亲最喜欢的二楼的阳台,那个可以看见雪花静静飘落到海面上的阳台,父亲最喜欢的阳台。

 一眼就看到执袂已经换上了衣和裙子,扑倒在阳台外面卧室的上,旁边散落着昨晚上她穿着的大衣和牛仔。看来是她刚刚换了衣服,就发现父亲出事了。“我来了…”宁致觉得自己应该像一个大人一样了。失去父亲的孩子也应该长大成人了。

 于是他轻轻地走过去,一边这样说道,一边坐到执袂的旁边,轻轻地拍了拍她仍然在不停颤抖着的肩膀,很快执袂微微抬起脸来。

 实在哭得太久了,执袂的双眼已经红肿了,散落的头发盖住了半边脸。宁致还是第一次看到执袂这样一副失心疯般的可怕模样,顿时感觉骨悚然。

 大概是因为看到了宁致,执袂表现出了更加悲伤的表情,只哽咽地说了一句“你爸爸…”就把脸埋在了宁致的前。

 宁致告诉自己要镇静,不断地告诉自己要镇静。然后慢慢把呼吸放平缓,轻轻‮摸抚‬着执袂柔顺温润的头发,看了看周围,并没有发现父亲的身影。

 “爸爸呢?”即使这样问,执袂似乎也无法回答出来。而被这样问之后好像更加意识到父亲的逝去一般,执袂哭得更加厉害了。宁致只好把哭作一团的执袂放下来,然后站起来走到阳台上正在往下看的一位警官的旁边。

 那位上了点年纪的警官正在和楼下草地上的‮察警‬说话,感觉到宁致走了过来,他回过头来,宁致告诉他自己是死者的儿子之后,他朝着宁致点点头,然后让出位置,还提醒了一句:“请小心一点。”  M.SsvV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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