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雁双翎大为错愕,抬头直盯着他,却一句话说不出。
“所以,那
御医对我说余毒已清,体身已经无恙时,我便做了一件事。”他浅笑道。
什么事?看着他眸中闪现一丝狡黠,她便觉得,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公主不觉得奇怪吗?平时公主总要三更天才困倦,那
怎么就跟我下了一盘棋便睡着了。”他笑意加深。
是啊,现在想来是很奇怪,彷佛被下了
香一般,神志浑沌不清…
“我的确在公主的茶里做了些手脚,让公主睡得早了一些。”他的笑容如山顶的锦云明霞,做了这般坏事,还可以笑得这般坦然良善。
雁双翎不由深叹了一口气,原来自认聪明的自己,从来都被他掌控在股掌之间,从来不曾逃脱。‘
“所以,王爷是故意毁我清誉的?”她总算明白了他的意图。
“惟有宫中流言四起,才方便公主与我皇兄解除婚约。”他也叹了一口气,
“可惜,皇后娘娘忽然来了这一出,打断了在下的计划,不过倒也省了事。”
世上哪有这样的人啊,说起自己的
损招,却像是在说一个有趣的故事一般。
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心肠?
但最没用的是她,她竟被这样的恶意给感动了,泪水涌上眼眸,亮晶晶的,如同落在梅花上的雪粒。
“可是,我真的还可以出宫去吗?”她仍然担心。
他落下保证“放心,总有法子的。”
他总是这样说,这样淡定从容,彷佛天下的事都难不倒他。的确,像他这样一个
腹心计的人,有什么能难得倒的呢?
如今他离她仅咫尺之遥,这个时候,她真想与他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就像那一夜在瀑布之下。
可惜,门外有侍卫看着,他们不能有任何亲近的举动。
他们总是这样,远远的、隐忍的说着话,不能逾越一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打破这样的囹圄呢?
忽然之间,她心下有了一股冲动,一个箭步上前,趁着侍卫不备,在他颊上轻轻啄吻了一下。
只如蜂蝶采
一般,轻轻一啄便退开了,仍旧退回原来的距离,微笑看他。
斯宁宇怔住,万万没料到她居然这么大胆,光天化
之下,她居然敢…好吧,但他心里却是欢喜的,就像被灌入了
汁般,连空气的味道彷佛都是甜的。
他伸出一只手,宽大的衣袖下是他温暖的掌心,他的大掌悄悄覆住她的柔荑,稳稳妥妥的静握着。
雁双翎的脸红了,彷佛他掌心的温度烙到了她的颊上,又钻入了她的心底。
就这样,他们背着侍卫偷偷牵着手,一句话也不说,两人相视而笑,连这笑,也是默默的。
什么时候,才能光明正大地情意
绵?没有监视亦没有阻碍,坦坦
的,一如天下所有有情人那般?
雁双翎相信,那一天不远了,只等她出了宫,等到紫微花开的时候。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静心地等待着,并相信,他总有法子的。
半年后
又到了紫薇花开的季节,阳光从花叶中透过来,风从平原的远处吹过来,眼帘弥漫着一片淡紫
,心下,也变得怡然。
雁双翎踏步而来,听到附近有琴音。一如去年今
,她初见他时的情景。
不过这一次,却是他在亲自抚琴。
她不语,只是浅笑。只见琴边有椅,她踱至其旁,轻轻坐下。
一听便知,他弹的是她最喜欢的《凤求凰》。
“见到皇兄了?”一曲终了,他抚平琴弦,抬头望她。
“见到了。”雁双翎点头道。
“你说说,皇兄到底有什么事?平白无故把你叫了去,又不让我跟着。”他似乎有些吃醋。
这段日子以来,她渐渐发现,原来他不仅会使坏,有时候还像一个孩子似的,得她哄着。
“到底是与我订过亲的人,去见一面又怎么了?”雁双翎故意逗他。
“那就更该避嫌,不让你夫君着急才是。”斯宁宇气鼓鼓地道:“皇兄这是故意的吧?”
“就许你抢别人的未婚
,不许别人故意一下吗?”雁双翎越发好笑“若不是太子殿下大度,你我也没有今
,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小气了?”
“雅国那边宣称上原公主已死,皇兄便不能再立你为太子妃了。”斯宁宇不屑的道:“说来,要感谢的人是呼兰拓吧。”
“那也未必,太子殿下说了,当
他若另给我寻个身分,立为太子妃也是可以的。”雁双翎呶呶嘴“就像我如今以富贾家的小姐许给你为长祁王妃一样。”
因为呼兰拓召告天下上原公主亡故,她是不能再以原来的身分在这世上存活下去了,如今,她只是一个叫做雁双翎的、富贾家的千金小姐。
而复国之志,在她心中也渐渐淡了。
复了国又如何,杀了呼兰拓是可以为她的亲人报仇,可是雅国必将大
,她一个
亡公主或者侄儿那个小皇帝都不能服人,届时百姓更苦、雅国更
,还不如让呼兰拓当政,维系百姓安危。
况且斯宁宇答应她了,她侄儿在雅国的事,他会帮她想办法。
如今想来,她的复国之志只是上天安排了一个理由——一个让她遇见他的理由。
对此机缘,她深深感激。
“皇兄真这样说的?”斯宁宇更加吃醋“看来皇兄还是对你念念不忘。以后他再传你,你就找借口推辞便是,我的娘子可不能随随便便去见别的男人。”
“放心,这是最后一次了。”雁双翎微微笑。
有些事情必须了结,而她的确欠斯寰平一个
代。
“皇兄到底说了什么?”斯宁宇依旧好奇。
“太子殿下问我,当时我以厌胜之术冤枉皇后,究竟是为了他,还是为了你。”雁双翎直言道。
斯宁宇蹙眉“皇兄居然还在纠结那件事?”
“太子殿下曾以为我是风闻了皇后不
我当太子妃,所以以厌胜之术陷害她,离间他们母子的感情,是为了力保自己能当上太子妃,”如果是这样,那还表示她对斯寰平有心,但事实是——“现在他才发现,其实我是为了你。”
斯宁宇怔住,倒是有几许愧疚了。“想不到…皇兄待你如此深情。”
“我也曾经以为他待我不过是娉婷的替身。”雁双翎感慨道:“如今事隔半年,你我也成亲数月,他却仍惦记着过往之事。”
“当
皇兄提议让我出征,我也曾怀疑过是否他出于嫉妒之情,现在看来,他倒是真不知情,不过是想让我出去历练一二,
后在朝中也可多些分量。”
现在想来,斯寰平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未婚
与自己最亲的弟弟在一起,心下也甚是难过吧?
思及此,雁双翎忽然有些不忍,提议道:“夫君,虽然现下你在朝中也有了职务,不似从前那般清闲了,但阮七公子所编撰的美人榜也不能荒废了,再怎么说都是外祖父的遗志啊。”
“让我想想,美人榜上可有什么合适的人能介绍给皇兄。”他一向很明白她的意思。“张丞相的千金好似不错?”
“张紫晗?你可别
点鸳鸯谱!”呵,这个傻子,他如今还不知道张紫晗喜欢的是他吗?
不过,如今物是人非,将来会如何,谁也不知道,谁又说得准张紫晗跟斯寰平配不配呢?
她突然很期待,将来的美人榜上会上演怎样的故事…
突然她想起,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他,他却总是避而不答,今天她非得问个明白“当初皇后娘娘是如何肯饶过我的?你到底用了什么法子?”
那时他总说会有办法的,果然没过多久,她便被放了出来,而且阮贵妃、她如今的母妃还给她另寻了一个身分,让她顺利当上了长祁王妃。
至于上原公主嘛,彷佛从来没有到过沛国,没有与沛国太子订过什么亲,甚至宫中诸人都健忘,大家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一切,如此轻易到让她
惑不解,他到底施了什么妙法?
“不是我,”斯宁宇叹口气,终于道:“是母妃。”
“是贵妃娘娘救了我?”雁双翎瞪大双眸,错愕万分。
可如何救的呢?一个被逐出宫的弃妇,虽然名号犹在,但已形同废妃。
“母妃亲自去见皇后,对她说,母妃自己永不回宫。”斯宁宇抿
道。
永不回宫?原来,这就是
换条件啊。为了救她,阮贵妃甘愿舍了一世的心愿?
“父皇对母妃仍有情愫在,皇后很是忌惮,如今母妃立誓永不回宫,皇后这块心石也算放下了,况且你若嫁与我,便要让出太子妃之位,皇后正巴不得呢。如此,她还有什么理由不放你出宫?”
短短几句话,他说得这般轻巧,但让贵妃娘娘回宫可是这对母子一生的心愿,如今为了她,全都舍弃了。
他们,原来如此厚爱她。
雁双翔顿时觉得幸福之感油然而生,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这样被人宠溺着的感觉,那是父皇母后还在世的时候,才有过的感觉。
紫薇花瓣从树上落下来,随风飘零,虽然落入尘中,化为红泥,没了灿烂,可谁曾想,这也是它最安逸的归宿。
她,便是如此,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斯宁宇轻轻拨动琴弦,她依偎过去,听他弹另一曲赏心清乐。
如今,他们终于能无所顾忌、旁若无人地亲昵着,想有多亲近,就依偎多紧,再没有什么能抑制他们的情愫,让他们咫尺天涯。
她觉得这一
风清云高,心下无比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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