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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出海的消息很快传来。

 在她回复伦成渊的求亲兼私奔之请,也才过去三天。

 但伦成渊之所以亟出海,是因南方岛上传来消息——

 遭受软的某人因逃不出,干脆绝食对抗,而人是铁、饭是钢,绝食的结果就是把自个儿病了。

 至于“某人”是谁,接到消息的小柄舅爷尽管沉着脸、语焉不详,穆容华要想推敲出来,也是易如反掌。

 能提早前往南方岛当然大好,较头疼的是她不及做好完整部署,仅来得及将几封书信一并由游石珍送到殷翼手里,其中有向叔父穆知信通报平安的手书,大半以上则是给“广丰号”几位大管事,请他们此期间多费心照看,待她返回。当中有一封还是特意写给宝绵丫头,就怕小姑娘再次以为主子遗弃她。

 至于伦成渊,应该也有不少事未决,但岛上的某人大病,这突发事件让他无法按照原订计划去走,一切唯有提前。

 “是赶了些,总之先过去,余下的田宅和其他身外物,有我的心腹管事代为处理,往后日子,总还能让你们过得舒舒服服…他见到你,肯定欢喜,一欢喜也就肯待下的,他若肯了,我也就欢喜了…”

 穆容华过了许久仍一直记得,当时三桅大船扬帆海上,伦成渊风立在船头甲板对她说这话时的神态,他最后一句宛如呢喃,霞红点点镶染眉睫,俊,又透淡淡郁,她竟被他的意绪触动,也想跟着叹息。

 不行!她必须坚定,要很坚定!

 伦成渊情异常偏执,本或者还没坏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但她顾不得他。

 光看这艘出海的大船上,伦成渊自个儿的人手不到三分之一,不用猜也瞧得出,其他多数皆是“过江龙”的人马。

 船是人家的,岛也是人家的,伦成渊这“与虎谋皮”之计使得太不好,双方若一言不合起冲突,她必须先想法子保住行谨和自身。

 七八糟的事横在前头,唯一万幸的是,她有珍二。

 游石珍依旧恼她。

 她想,此事没那么容易善了,可能还会气她许久、许久。

 然而他一直是这样的,即便被她的“恶形恶状”、“恶言恶语”气到脸色铁青快呕血,他仍然顾惜她。

 所以尽管大船上非善类一堆,她得与“病得不轻”的伦成渊虚与委蛇,也得时时留意自己安危,然只要回眸顾见那黄发大汉的身影,尽管他瞥也未瞥她一眼,她的心便似落了锚,稳稳的,没有怕的。

 大船在茫茫海路了七,在一阵浓雾中切进所谓的雾海域之间。

 风向诡谲,来回不定,于是三桅上的大帆尽数收起,雾中行船全靠人力。

 当船缓下准备泊靠,这场大雾来得莫名其妙也散得毫无道理,穆容华终于能一窥这座小岛的样貌,见到那位占岛为王的过江龙老大。

 说实话,不管是岛,抑或是人,皆令她心下大惊。

 “脚程快的话,不休息跑上整一是能绕岛一周的,至于骑马就更快了。”说话的人突然笑了声。“不过咱们这儿不兴养马,毕竟用处不大嘛。”

 “那是。”

 答话时,她面上淡然,尽量不意绪。

 没料到这座岛竟如此葱绿,放眼望去尽得丰饶景致,她原以为会是奇岩遍布、有无数大小岩供人或船躲藏的地势,该是灰扑扑,而非这般绿油油。

 她同样没料到一群黑汉的头头,恶名昭彰的海贼老大,竟生得既矮且瘦,毫不起眼。过江龙年约四十,身长仅达她肩头,肤黝如炭,全身瘦到仿佛仅剩皮贴着骨,略长的瘦脸上,一双微吊的眼显得特别狠锐。

 首相见,他倒与她闲聊不少。

 穆容华发现他懂得甚多,天文地理、海上船事等等皆能说出一番道理,谈吐颇为风趣,若非配在他间的两排飞刀时不时晃出绿幽幽的光,时不时提点着她,自己真要以为对方仅是个好客又健谈的东道主。

 那一场谈话,攻与防皆似有若无,过江龙在最后冲她直笑,说得坦白——

 “穆大少虽为女子,无丝毫闺阁之气,实在希罕得很。伦成渊那小家伙带你来此,他其实志不在你,这事想必你心里也雪亮。咱先前就想,听说穆家大少生得俊俏秀逸,留这般的美人在岛上却晾着不用,那多不划算,不如跟姓伦的要了你,他过他的小日子,咱们过自个儿的…”略顿,低唔一声——

 “可跟你聊了天、说了笑,还真想你这个朋友,这可如何是好?”

 “四海之内皆兄弟,能成朋友那也不错。”

 “欸欸,可惜我终究是个俗物,若你腩丰腴些、儿翘些,五官再媚、再些,咱过江龙即便赔了项上人头,也必得闯过你那道江。”

 他哈哈大笑,眼底的烁光无比认真。

 穆容华仍清清淡淡一张俊颜,直到被带进一处竹屋独处,她才允许自己倒坐在竹榻上,衣衫底下的薄身早已沁冷汗。

 很轻易就见到穆行谨,在一处新建的、极其清幽的竹林小筑里。

 该是行谨病得有些形,而她毕竟已被带出海,逃跑不易,伦成渊才会如此干脆地让她见人。之前尚在中原的时候,他根本连行谨的名字也不提,任她旁敲侧击,他不否认亦不承认。

 而今是觉行谨见到她必然开怀,便想由她出面劝着,要行谨乖乖进食吧。

 结果行谨见到她,震愕、惊吓、怔傻、疑惑、恼怒种种情绪全跑过一遍,偏偏就是不开怀。

 “我真不敢相信,你…堂堂『广丰号』主事,好歹水里来、火里去闯了那么多年,竟会傻到受人要胁?你、你既跟人私奔就奔得远些,回头管这些事干什么?你还凑合进来了?咱们家的穆大少,请问你脑袋瓜尚清明吗?知不知道这么做,你我一块儿落难,穆家『广丰号』等同被砍了头?!”口气。

 “…还有你…你到底是女儿身,闯这种地方对吗?!”凹陷的面颊突显出两丸乌瞳特别圆大,死瞪着她。

 见十几天前还病得昏昏沉沉,今却能指着她的鼻子开骂的穆行谨,穆容华高悬的一颗心终于归位,闷在房的那股气亦纡解不少。

 来到这座岛见到他的第一面,她生生被得两眼泛

 那当真病到了形,苍白到她几要认不得他。

 她一次次轻唤中,他勉强掀睫,然后认出她。

 在那当下他气到直抖,颤声骂——

 “不是女儿家吗?明明是女儿家啊…来这儿…来这儿…作死吗?”

 虽有伦成渊遣来的仆婢仔细照料,她仍守在他身畔多,而伦成渊就为行谨而来,自然哪儿也不去,同她一块儿守。

 有几次她支着额、睡眼昏寐间,瞥见少年执着行谨的手,挨在榻边看他看得入魔,终于这两行谨状况稳下了,少年却不出现。

 这是什么既娇又傲的论谲情愫?

 她不由得想起那句——近君情怯。

 人事,情事亦,越想越,干脆全抛诸脑后。

 她的目的仅有一个,唯一的一个,再清楚不过——

 护行谨平安,带他回去。

 如此而已。

 “有人拿咱们家十一爷作赌,我自然要赌,还得想法子赌赢才行。你也说了,这水里来、火里去这么多年,多少关都闯过,岂能败在此地?”她将挣扎着要起身的穆行谨扶坐起来,与他松快说笑。

 穆行谨没好气地哼声,耳倒有些红了,他蹭着双腿下榻。

 穆容华探袖扶他,他也不拒绝,大大方方拽住她的小臂,站起来活动筋骨。

 见他们往外走,两名忙着家务的仆婢立即放下手边事跟了来,却被穆行谨沉着脸冷冷瞪回去。

 “十一爷刚用过膳、喝了药,我陪他出去走走,不会走远。”穆容华打圆场。

 穆行谨一声不吭,掉头就走,显然此次遭劫,把他尖锐、愤恨的一面全引出来,才会得他以伤害自己的方式沉默抗拒。

 “你对我该要有信心些。落难有落难的做法,先保自身安全再想逃出之法,若逃不出去就乖乖待着,别忘你排十一,我可是老大,哥哥我总会寻到你的。”一顿,因“哥哥我”这个自称竟如此自然从口中吐出,角不翘起。又走几步之后,她徐沉道出重点——

 “所以往后万不可再这样蛮干。绝食不进,这算哪招?都已处在困势,岂能再伤自己?十一弟向来精明,怎会入了魔障看不清?”  M.SsvV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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