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松口
叶限虽然是长兴候的嫡子,却生来体弱,不喜
舞刀弄
打打杀杀的。他天资异常聪慧,又有一个翰林院大学士的外公,听说七岁的时候就能随口成诗,却不喜
考取功名。直到二十岁之前,长兴候的世子一直没有什么突出的地方。
后来神宗即位,长兴候一再被张居廉打庒,世子这才进⼊官场。官位一路⾼升,这人特别擅长
谋算计,很多老成精的人都玩儿不过他,
格
晴不定,不按牌理出牌,陈玄青为人正派,当时便特别痛恨此人。
锦朝还记得他好些事情。
当年太祖皇帝打下江山,为了提倡节俭朴素,永不忘本的作风,便制定了宮廷膳食每餐必有一道⾖腐的规矩。后来到了神宗这里,不耐烦每天宴桌上都有一道寡淡的⾖腐。世子爷便给他出主意,这⾖腐可以用鸟的脑髓来做,表面看去仍旧是⽩嫰光滑的⾖腐,吃起来却是极品的珍馐。
神宗十分赞赏这个主意,吩咐下人去做,这每盘⾖腐都要用去成百上千的鸟脑髓。宮人跟着效仿,连王公贵族,大臣家眷也流行起了这道千鸟⾖腐。一时之间燕京的鸟都被打绝了。
再有一次,万历七年的时候,叶限掌管大理寺时,想研究凌迟之刑最多可割多少刀,动用权力把犯人调出来,兴致
地亲自试,当时⾜⾜杀了三十七人,才让他研究出了最多的割法。
此事震惊朝野,许多谏官上言要让皇上定叶限的罪,偏偏皇上喜爱他得不得了,说长兴候为国征战数年,保卫边疆,怎能因为几个犯人就定他儿子的罪。又当朝问起叶限怎么才能割最多刀。
叶限缓缓头摇道:“不用刀,将人绑在木
上,浇灌开⽔。再用铁刷刷到直见骨…”
…想到叶限后来做过的那些事,顾锦朝脸⾊一阵阵难看。千万不能惹这个活阎王,不然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夜之后垂花厅里点了八盏羊角琉璃灯,又摆了夜席。
太夫人由五夫人服侍着⼊座了,举头看去却没见到叶限,招手让顾锦潇过来,问他道:“你表舅怎么不在席上?”
顾锦潇恭敬回答道:“祖⺟,表舅说他呆在这儿闷得慌,想到处走走。”
太夫人皱起了眉:“你怎么那么不省心!你表舅病还没好,要是在这府中犯病了可怎么办!”
五夫人在一旁安慰她:“⺟亲,您不用担心他,请了贵州普定的萧岐山医治后,他的⾝体已经好了许多…您先喝这碗川贝莲子银耳羹,我派人去找就是。”
既然是五夫人说话,太夫人神⾊稍霁。又想起二夫人所说今⽇下午之事,看着五夫人清丽⼲净的侧脸,却不知该如何问,或者是她该不该问。她虽然是五夫人的婆婆,但是她也是长兴候的嫡女…
太夫人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五夫人招了好几个护院过来,还没等她吩咐好去哪里寻找。就看到一个清瘦削长的少年走来,⾐带翩跹,灯光渐渐拢在他⾝上,侧脸⽩⽟无瑕,泛着暖⽟的微光。忙
上去拉住他的手,也有几分担忧:“你这是去哪儿了,怎么这么久没回来…”
叶限淡笑说:“二姐不用担心,我钓鱼去了。”他手上提着草绳,拴着一只⻩⾊的锦鲤,还活蹦
跳的。他提在五夫人面前晃了晃,好像要讨她夸奖的样子。
五夫人哭笑不得:“这鱼是太夫人养的!算了,懒得说你。”
叶限收了自己的鱼,道:“这鱼稀奇,别的鱼都聚过来抢食,它偏不动。你看--鱼也有脾气了!知道不食嗟来之食…不过我可不觉得这鱼聪明。”
五夫人道:“都是些什么
七八糟的!你快洗了手⼊席了。”
叶限便把鱼
给一旁站着的书童,嘱咐他:“放在我书房的大瓷缸里,和乌⻳一起养着。”书童怕鱼死了,立刻就提着鱼往回跑,想找个⽔缸先养起来。
五夫人又和太夫人说话,席过后顾四爷一家也该回去了,不知道该是谁去送。
太夫人就道:“我也该去送送,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恩怨不能了解的,再者纪氏都已经病成那样了…你再库房里找两株百年人参,给老四带回去…”
五夫人点了点头:“媳妇知道了,等得空了,我也去瞧瞧四嫂。”
席罢后夜⾊已浓。
顾锦朝最后乘着青帷华盖马车离开祖家,⽗亲便要和她乘坐同一辆车,他听说了下午横斜居的事情,有些兴致
地问女儿关于她女红的事情。
“…还是澜姐儿和我说的,我竟然以前都不知道,你怎么没告诉过我?”
顾锦朝突然想起刚才宋姨娘给他擦眉⽑上的⽩霜,轻声说:“⽗亲,要赢得过别人,便不要让别人知道自己有什么底牌。”
⽗亲就皱了皱眉:“你要赢得过谁?还什么底牌不底牌的,难道有谁会害你不成?”
锦朝笑了笑,就不再说话了。
次⽇她去给⺟亲请安,那两株人参已经送到了,徐妈妈熬了浓浓的人参乌
喂给⺟亲喝。
锦朝接过青釉菱纹的小碗亲自喂⺟亲,那次犯病之后⺟亲的精神一直不太好,怏怏地靠在大
枕上,听着锦朝慢慢跟她说话。喝完汤之后,她又替⺟亲捶腿,怕她长时间不动腿会不舒服。
纪氏跟她说:“昨⽇你弟弟来陪了我一天,我跟他说起你…那孩子也不知怎么的,竟然和你一点都不亲。你十二回外祖⺟家的时候,带他一起回去看看吧,他也少去他外祖⺟家里住…”
锦朝点点头,顾锦荣不喜
她这事她也知道。再怎么说,顾澜跟他灌输这个观念也有十多年了,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她恐怕也要想些办法让顾锦荣和顾澜生疏一些,现在⺟亲的病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次发作,要是顾锦荣还事事都听顾澜的…恐怕⽇后会很艰难。
纪氏轻
了口气,慢慢说:“你还记得你二舅吗?”
锦朝笑了笑:“当然记得,二舅喜
养蛐蛐和鸟,还送过我一对画眉鸟…”
外祖⺟只生了大舅和⺟亲,二舅是庶子,因而过得十分清闲,喜
侍弄花草,也喜
养些鸟和鱼。
纪氏道:“你二舅有一房姨娘,叫云锦,原先是他通房,你二舅妈嫁过去之后才抬起来的。云湘是云锦的妹妹,两人长得很相似…你⽗亲当年十分喜
云湘。”
锦朝不知⺟亲为何突然提起二舅的姨娘,疑惑地看着她,纪氏的神⾊却很平淡:“云湘应该有两个姐姐,还有一个早年放出府了,嫁了一个县丞的儿子做妾。云湘当时去看过她,她生了一个女儿…”
锦朝突然预感到⺟亲要说什么,她握住了⺟亲的手,紧紧地看着她:“⺟亲…”
纪氏继续道:“那个孩子,今年该有十五了,和你一般大。”她说着自己却已经忍不住了,声音菗紧,渐渐的弱下来,眼眶已经通红“你去找云姨娘问问,那个孩子出嫁没有…”
锦朝却又安静下来,她怔怔地看着窗外枝桠的影子投在黑漆的小几面上,炉里烟直直上升,慢慢都散开了。这屋子里
沉沉的…没有点炉火,⼲冷的屋檐挡住了
光,⺟亲的脸上只有一片淡淡的
影。
她想了想,轻声问:“墨雪姑娘,是不是把祖家发生的事都告诉您了?”
纪氏轻点了头,如果不是这事,她恐怕还下不定决心…她竟然不知道,顾澜的胆子都这么大了,虽然她的锦朝也不是好欺负的,但是看着听墨雪说当⽇的场景,她心中却又忍不住菗痛…哪个⺟亲见得自己女儿这么被欺负。如果不是宋姨娘,顾澜敢这么对她吗?
顾德昭宠爱宋姨娘,她也知道。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两人之间早没了当年的感情,留不住的终归留不住,当初顾德昭一心为了娶她离开祖家,后来抬姨娘纳小妾还不是一个接一个的,她早就已经不在意了。
…但是,宋姨娘要是敢仗着宠爱来害她女儿,那却是万万不能忍的!
明知道⺟亲同意这件事,她应该⾼兴才对。但是顾锦朝却实在⾼兴不起来,⺟亲为什么同意了,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如果不是为了她和弟弟,她怎么可能同意。
她继续替⺟亲
着腿,轻声道:“⺟亲,您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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