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九章】
人是康复出院了,但陶乐丝的心却没有痊愈。
她像失去人生目标的人,对未来完全绝望。
她不说、不笑,甚至不跟他吵架,好像放弃自己的生命,这比什么都让戴亚伦担忧难过。
于是他开始动脑子,想办法要让她开心。
“乐丝,你看看我帮你买了什么?”
这天,他从外头抱回一堆东西,一进门就奋兴地喊道。
陶乐丝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脸上毫无半点欣喜的神情。
戴亚伦已经习惯她的冷脸,脸皮也磨得很厚了,所以即使她毫无反应,他依然能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
“你看,是你最爱看的日本杂志,是最新出刊的呢。”他献宝似的把好几本杂志递到她面前。
公证后帮她搬家时,他就发现她买了一堆时装美容杂志,足足有好几大箱。
那时他心里还暗自嘀咕,她怎么买这么多没营养的杂志?但现在他却衷心的希望,她能
出笑容,开心地收下这些杂志。
陶乐丝定定地凝视那些杂志,毫无反应。
戴亚伦不死心,随意翻开杂志,假装感兴趣地跟她讨论起来。
“你看,这是日本最新的服装和发型一一啊,还有你最喜欢的指甲彩绘,你看这些花样好漂亮。”
“…”她毫无反应。
“啊,对了!”
说到指甲彩绘,他才想起一件事,急忙取来一个小纸袋,伸手递给她。
“这是我送给你的,打开来看看。”
“那是什么?”
陶乐丝完全不感兴趣,瞄都不瞄一眼。
“是指甲油。”他帮她从袋子里把三、四瓶颜色漂亮的指甲油取出来,展示在她面前。
“你看,这些都是最新上市的指甲油,是最受
的几种颜色,是我特地去专卖店帮你买的。”
他无意邀功,只希望她能明白他的用心。
陶乐丝冷然一笑,幽幽抬起头,哑声说:“你没发现吗?我已经很久没化妆、也没涂指甲油了。”
“什么?”戴亚伦急忙低头去看她的手指,这才发现她的十
手指头确实白净整齐,原本的长指甲也剪短了。
而且经她这么一说,他才想起她确实已经很久没化过妆了。
“为什么?”他愕然的问。
“因为刚怀孕时,我孕吐得很厉害,连闻到化妆品的香味都会想吐,所以从那时候开始就停止化妆了。至于指甲油,我怕对孩子不好,所以也很久没碰了。而你竟然到现在才知道!不过我不怪你啦,你对孩子的关心本来就大干我,我计较什么呢?”她冷冷地道。
戴亚伦哑口无言,他也没想到自己竟会对
子疏忽至此,顿时惭愧不已。
他没办法为自己辩解什么,最后只能说:“乐丝,我知道过去是我不好,我自以为有好好照顾你,但其实并没有,孩子会
掉,我也要负很大的责任。”
“不,你没有错,你怎么会有错呢?错的人是我!那天我应该请假,或是干脆听你的话,早点辞职就好了。要是不去上班的话,孩子就不会被我害死了。”
虽然这句话半是讽刺与挖苦,但她确实万分责怪自己,直到现在还无法原谅自己。
“你别这么说!乐丝一一一”
戴亚伦语音破碎,自责又心疼。
“对不起,我累了,想去休息了。”
说完,她撑起身子,走向卧房。
“我扶你进去。”戴亚伦追过来要扶她。
“不用了,谢谢你。”她礼貌但冷淡地拒绝。
戴亚伦只得默默地收回自己的手。
产后,她的体身真的大不如前,虚弱纤瘦得有如风中的杨柳,每走一步都像得用尽全身的气力似的。
戴亚伦看着她纤弱的身影,心里有说不出的痛。
他好希望看到那个开朗的陶乐丝对他大叫或大笑。
他真的好想好想再看到她的笑…
他心痛地想着。
睡了一场好沉的午觉,陶乐丝悠悠醒来。
微微睁开眼,看见窗外的天色还是亮的,只是被夕阳染成了刺眼的金红色,她举起手,用手背挡住那投
而入的金光。
就在这时,她发现一件奇怪的事一一她的手上好像有什么?
她稍微把手拉开一点距离,微眯起眼仔细打量。
“这是…”她发现自己的手指上,竟然被涂上指甲油。
十
纤细白皙的指端上,每一
都被涂上一层浅粉
的指甲油,柔润的光泽在她的指端上闪闪发亮。
指甲油的颜色非常漂亮,但是涂指甲油的人一定很不会涂指甲油,因为看得出技术非常拙劣,不但涂得浓淡不均、还有些地方根本没涂到,或者是涂到指甲外头的皮肤上。
她从没看过把指甲油涂得这么差的人,但不知为何,她眼中却开始泛起薄泪。
“你…喜欢吗?”
忽然有道紧张的声音传来,她抬起头才发现,他不知何时站在卧房门口,正直勾勾地望着她。
“是你帮我擦的?”她的声音也有些颤抖,拼命克制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她可以想象,他是如何在不吵醒她的情况下,轻握着她的手,一
一
,小心地涂上指甲油。
“嗯,好看吗?”
他慢慢走过来,表情腼腆而尴尬,但眼中盛
了对她的讨好,赤|luo|luo的、小心翼翼的,深怕被她拒绝似的。
陶乐丝从没见过他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霎时间,感动像暖泉
进自己冰封的心田。
但一一为什么直到现在,才要对她这么温柔呢?她又忍不住悲伤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你直到现在才一一”她眼眶泛红,好不甘心自己这阵子所受的痛苦和磨折。
她喉头一噎,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对不起!全是我的错,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吗?”他伸出手,温柔但很紧地握住她的。
“忘了那些悲伤的事,让我们重新展开新的生活,嗯?”
这一刻,陶乐丝好想扑进他的怀里,
心欢喜地用力点头。
但,那抹痛还太清晰,她依然无法忘记。
她不发一语,缓缓地把手从他的大手中
出。那一刻,戴亚伦感觉自己的心像摔落地面的玻璃,碎成了千千万万片。
“你为什么想和我一起生活?”
她抬起头,深深凝视他的眼。
“我…”戴亚伦神情别扭,一时间无法回答“想在一起生活就是想在一起生活啊,还有为什么?”
陶乐丝淡淡地笑了,但有点哀伤。
“这样的婚姻,你不觉得有点可悲吗?”
她很失望,因为他还是不了解她的感受。
“你再想清楚吧,为什么想要和我一起生活呢?等你想清楚了,我们再好好地谈。”
一个礼拜后,陶乐丝的体身算是完全复原,可以回到工作岗位开始上班了。
除了清减了些,她表面上看来和以前完全一样,没有什么改变。
“小马,这张出货单等会儿记得带去喔。”
“小杨,今天你去拜访客户时,麻烦帮我把客户开的请款单带回来。”
她大声地吩咐。
“没问题。”
小马、小杨微笑的对看一眼,都对她恢复了以往的活力而感到欣慰。
但戴亚伦无法
足,他看得出她脸上虽然在笑,但眼瞳是寂寞的。
她心里的伤仍未痊愈,她还有很多苦没有说出来,因为没人能帮她分忧解劳。
连他这个丈夫也不行…
“唉!”他垂下头,沮丧万分。
嘟…
这时,他桌上时专线电话响起,他伸手去接,原来是他叔叔打来的。
“啊,叔叔。您和婶婶最近好吗?”他微笑问候。
这阵子因为陶乐丝
产的事,他有好一段时间没去探望叔叔和婶婶了。
“亚伦。”戴福永嗓音低哑,像是哽咽般,停顿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婶婶刚刚走了。”
“什么?”戴亚伦惊骇地立即跳起。“您是说婶婶她…”
虽然惊慌,但他立即果断地说:“您现在在哪里?…医院?嗯,我知道了,我和乐丝现在马上赶过去。”
挂上电话,他立即抓起外套冲出办公室,在告诉陶乐丝婶婶过世的消息之后,她也是惊讶又悲恸,二话不说,立刻跟着他赶往医院。
他们到达医院时,婶婶已经被送往医院的太平间,他们又赶到太平间,已有殡仪馆的人员为她念经送行,而戴福永还在那里陪她。
“叔叔!”见到憔悴的他,戴亚伦鼻头酸楚,哑声喊道。
“老板!”陶乐丝早就忍不住哭了出来。
“亚伦、乐丝,你们来了。”戴福永抬起头看见他们,向来笑容
面的脸上,如今
是泪水。
“叔叔,您…别难过,节哀顺变,当心自己的体身啊。”戴亚伦走到叔叔身旁,想安慰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才好。
“我不要紧。”
戴福永抹去泪水,扬起一抹浅笑。
“你知道吗?你婶婶昏
好几天了,一直没有清醒,刚才临走前,她突然醒过来和我说谢谢。她说,她很高兴这辈子能做我的
子,下辈子还要和我当夫
。”
陶乐丝听了,眼泪立即无法克制地涌出。
他们的感情真的很深,即使是死亡,也无法拆散他们对彼此的深情。
她好羡慕!
戴亚伦听了,觉得无比心酸。这样鹣鲽情深的夫
,上天为什么要拆散他们?
见他们都哭了,戴福永反而笑了。
“你们不要哭啊,我很
足的,你婶婶陪了我三十多年,我已经很高兴了。当然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她能再陪我三十年、五十年,但人类如何能左右命运呢?与其去怨怪命运,倒不如珍惜我们曾经相处的时光。”
接着,他像是说给他们听似的,语重心长地说:“所谓夫
,在乎的不是能够在一起多久,而是相处时究竟是不是真的幸福。和她在一起,我每天都很幸福、很开心,和每天吵架、冷战却相处五、六十年的夫
相比,我们虽然只在一起三十几年,但那已经很足够了。”
这番话,带给戴亚伦和陶乐丝各自不同的冲击。
他们的视线默默在空中
会,心中同时想着。
他们有可能成为这样的天
吗?
可能吗?
直到离开医院,他们的心情还是沉重,脑中一直想着叔叔的这番话,还有他与婶婶坚定不移的爱。
深夜,陶乐丝卷极的入睡后,戴亚伦坐在
边,静静地凝视眼前
睡的女人。
叔叔所说的那番话,让他有了很深的感触。
今天他想了一整天,婚姻到底是什么?过去他从来不曾仔细想过这个问题。
他很早以前就知道,自己终究会结婚,完成人生的必经程序,但没料到竟会是在措手不及的情况下,就莫名其妙一脚踏入婚姻里。
他与陶乐丝的婚姻,是因为一场意外而结合。并非出自他的自愿,但一一他对她真的没有爱吗?
不!那不是事实。
这时他才敌对自己承认,他是喜欢她的。
或许不是可歌可泣、轰轰烈烈的爱,但他确实是爱她的。
爱她的热情活泼、爱她的倔强顽固、爱她总有办法挑动他的渴望,又能把他气得怒发冲冠。
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像她一样,一颦一笑、一瞠一号都能揪住他的视线,深深撼动他的心。
以为永远不会爱上任何人的他,早就爱上了这个女人。
所以那晚他并不是酒后
,而是顺从自己的渴望。
伸手轻抚她因
睡而晕红的双颊,他的眼中溢
柔情。
现在他还不知道自己能够多么爱她,但他想去做。
他想好好地爱这个女人,在他的有生之年。
首先他要做的,就是让她明白他的爱。
他低下头,宛如盖下承诺的印记般,慎重地轻吻她的
。
一周后,戴亚伦与陶乐丝陪同戴福永,一起送走了婶婶。
葬礼过后,戴亚伦找了一天时间,特地去找叔叔说说话。
他一下车,便看见叔叔孤单的身影呆坐在庭院里发愣,他心里真的很难过,婶婶走了,他一定很失落吧?
“叔叔。”他走过去喊道。
“啊,亚伦,是你啊。”
戴福永连忙坐正身子,强打起精神。
“嗯。”戴亚伦在他身旁的石阶上坐下,看着叔叔消瘦的脸庞,又是这样意志消沉,忍不住为他感到心疼。
“叔叔,您要不要先搬来跟我们住一阵子?”他忍不住提议。“这样彼此有个照应,相信乐丝:也会很高兴的。”
戴福永笑了笑,摇摇头。
“不用了,我现在这样很好,我会照顾自己的。”
“可是,我不放心。”
“哈哈!有什么好不放心的?现在我只是还不习惯你婶婶不在我身边,再过一阵子,等我习惯一个人的生活之后,一切就会恢复正常的。放心吧,你叔叔我还年轻,不会轻易倒下的。”戴福永可还不认老。
“叔叔…”戴亚伦无奈的苦笑。
“对了!你特地来找我,有什么事吗?”戴福永问道。
“嗯,是有件事想问问叔叔。关于工厂的事一一现在婶婶走了,叔叔打算回来接掌吗?”
如果是,那么他也好及早做交接的准备。
戴福永摇摇头,说:“打从
出
子的那一刻,我就没想过要再回去坐那个位子,当初我本来就打算陪你婶婶走到最后一刻,然后剩下的时间,要过我自己的生活。去旅行、去爬山、去钓鱼、去找老朋友,我有好多事想做,未来我打算把我的日子填得
的,不让自己留下遗憾。”
叔叔有这样的想法,让戴亚伦既欣慰又敬佩。
“您真的是打不倒的强人,相信未来的日子,您一定能过得很充实、很精彩、很有意义。”
“哈哈!我也是这么想的。”戴福永哈哈大笑。
望着叔叔的脸,戴亚伦再次确认的问道:“那么,您真的确定要让我永远接掌工厂吗?”
“当然啊!除了你,我想不出还有谁更适合了。”戴福永肯定地点头。
戴亚伦点点头,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其实,我有件事想告诉您…”
戴亚伦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戴福永听得是面
惊讶又忍不住惊喜。
“是吗?你有这样的决心,那真是太好了!相信乐丝知道后,会很感动的。”
“嗯。这一次,请您务必一定要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哈哈,那是一定的!”
望着自己打小就疼爱的侄子,戴福永欣慰又感慨地说:“亚伦,好好加油,上天一定会让你得到幸福的。”
“谢谢叔叔。不过就算不是如此,我也会努力争取自己想得到的幸福。”
戴亚伦
出坚定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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