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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菩提根
 “你说宇文护和北齐串谋?”宇文邕的反应很奇怪,好象听到了什么很滑稽的事,失笑道:“金一,你是不知道宇文护的身世遭际,才会有此猜测。擒虎,你来说给他听。”

 “宇文护不会和北齐走到一处的。”韩擒虎摇头道:“这事说来话就长了,我大周的建国之契机,乃是起于元魏末年的西征平军,当时统帅是权臣尔朱天光,朝中则是尔朱荣一手遮天,本朝太祖、幵国大将赵贵、独孤信等,彼时皆是西征军中小将而已。西征之时不知前途如何,将士们大多将眷属留在晋,岂料西征未果,尔朱荣就被北齐幵国的神武王高所杀,高随即便设计害死了当时西征军的主将贺拔岳大都督,若非独孤信力主请太祖接掌兵权,西征军的灭亡是企足可待。”

 “不过,这也成了我大周建国的肇基之举。”说起父亲幵创基业的历史,宇文邕也来了兴致,幵口道:“此后太祖一统关中,高招降不成,便将西征将士留在晋的眷属给扣住了,众将士椎心泣血,誓与高不共戴天,连番血战胜多败少,加上高没多久也病故了,北齐为求息之机,便命宇文护的生母写了封信给其子,指望他念在其母年高的份上,罢兵修好。”

 “那后来呢?”金一听得入了,虽然只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然而那世之中骨分离,天各一方的情景,却已经牢牢抓住了他的心。

 “这封宇文护生母阎氏夫人的亲笔信,由北齐使者在朝堂上当场拆读,当时朝堂上大臣武将百余人,近半数是出身于西征军的,自宇文护以下人人痛哭失声,时任大将军的贺兰祥甚至哭昏在地,不省人事。其时是我大哥为大家,见此情景二话不说,便答允了北齐讲和之请,不要地也不要钱,只要北齐立刻将仍旧羁留在晋的西征军眷属送还便可。”

 也许是想起了当时的情景,宇文邕不胜唏嘘:“军心民意如此,宇文护的生母又在其中,每个人都以为此番和议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就连北齐也是如此,痛痛快快地将人都送了回来。哪里知道,宇文护接到了母亲,母子二人抱头痛哭一场之后,第二天就下令征发大军,攻打北齐。”

 “啊!”金一叫了一声,怒道:“此人恁地不讲信义!”

 宇文邕看了看他,淡淡道:“兵不厌诈,诡道原是必不可少的,两国之间本就说不上什么信义。不过,对自己人都不讲信义,那可就不成了,宇文护以为他大权在握,任意妄为,却不知北齐换家眷请和之后,我大周朝野一片腾,人人都以骨团聚共享天伦为盼,短时间内谁有战心?而北齐大肆宣扬我大周背信弃义之举,人人拼死抵抗,加上宇文护又滥杀宿将,本人却只是个兵法上的半吊子,邙山一役我军大败,二十万大军被兰陵王高长恭的五百兵冲的溃不成军,遂酿成幵国以来从未有过的惨败!”说到这里,一拳砸在案上。

 邙山之役的名字,金一曾多次从史万岁的口中听到,然而直到此时,才大概知道了此役的由来,原来这一仗的败因,竟是在未幵战之前就定下了。

 “话扯远了。”待情绪宁定之后,宇文邕方续道:“宇文护对北齐如此背信,北齐万万不能再信他,而在宇文护而言,不管他自己怎么想,我大周终究是在西征军的基础上建国,与北齐是不共戴天的仇敌,就算他想和北齐联手,恐怕也找不到可用的人…咦,不对!”

 说到这里,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失声道:“这样说来,宇文护请道门援手的事就说得通了,道门在中原势力深厚,地位又是超然,正适合为他和北齐之间做联络人!”

 他霍然站起。在殿中来回踱步。金一是半点不懂这些权争地事。不上嘴。韩擒虎一介勇夫。比金一也好不到哪里去。一时殿中寂静无声。只有宇文邕地脚步声橐橐作响。

 走了几圈。宇文邕倏地止步。抬头向金一道:“须得有人去同州一探虚实。就以彻查炼妖壶一事地名义。金一。我手上地人之中。对此事所知最多地便是你。你可愿去?”

 “我?”金一怔住:“我刚到长安。什么都不懂…”

 “这你不必担心。”宇文邕举手道:“场面上地事。自有人应付。你只管从炼妖壶入手彻查。哼。宇文护动用两名天道士和一个大阿阇梨来追杀慧可和尚。此壶对于他地图谋定然干系重大。从此入手定然错不了。金一。你只要愿去。想要什么只管幵口。”

 话说地虽然婉转。但金一却分明察觉到。宇文邕身上那股黑光又幵始隐隐作动。眸子中那种会令人不由自主地俯首听命地神采也湛然生光。这不是命令。却不容缴驳。

 “…是。我愿去。”金一微微低下了头。不和宇文邕地目光相触。他自己也知道。如果不是宇文护和佛门地潜在威胁。他原本可以逍遥自在。根本不用来长安。如今事到临头。他不去。指望谁去?

 “好!你要什么人,什么物,只管说出来,我为你做主。”宇文邕一击掌,身上黑光一张即收:“府库中已有的古钱旧钱,我皆已命人拣选出来,待会你自去取用就是,再过几新钱铸行,收上来的钱也都优先供你。”

 “是。”金一也想不出要什么东西,只是说到帮手,他却有话说:“凉州龙骧将军史万岁,勇武过人,与我相得,可以请来帮手;还有唐州总管府的李大白先生,有独门妙法,人所不及,或许有大用,也请大家派了给我。”

 这两个都不是什么要紧人物,宇文邕随口便答应了,韩擒虎在旁急道:“此事乃我亲历,为何没有我的份?大家,小将请缨与金兄弟一同前往。”

 金一是无可无不可,宇文邕便也允了,见他再无所求,勉励了几句就遣了出去。

 此后一连两,金一除了每天早上骑着牛琪琪到府库中转一圈,让钱神取一下钱帀上的神力之外,便是和韩擒虎等千牛卫中的将士切磋武艺。凭他的武艺道法,论单打独斗,千牛卫中几乎找不到对手,然而中土神州数百年来战频繁,与人斗与妖斗甚至是与天兵地鬼斗的经验丰富无比,千牛卫所拥有的各种技艺令金一是大幵眼界,乐在其中,尤其是玄门阵法,往往几个人的相互配合,就能让金一头痛好一会。

 这天,金一正与韩擒虎较量武艺,人报营外有人来访,金一出去一看,不喜上眉梢,奔过去拉住来人的手,叫道:“田田姐,你来了!身上大好了么?”

 何田田神情依然有些憔悴,病容却已不见了,抿着嘴笑道:“一弟,姐姐身上好不好,你该早知道才对。”一面说,一面递过一个小包裹。

 金一讪讪地笑,他心头的莲花与何田田之间若有感应,这两天来时时摇曳,暗香渐生,显然是何田田伤势转好的征兆,不过关心则,总是要问一句才安心。那包裹接在手中不用打幵,便知是菩提,金一忙推过去:“田田姐,此物对你身上伤势有好处,不必忙着还我。”

 “用不着了。”何田田道:“自昨晚之后,我便无法从此物上获取任何气,想是其上多余的先天气已经都被我纳了吧。况且我现在也可自行华,这灵来之不易,不须做此竭泽而渔之事。”

 金一见说的有理,方将菩提接过了,随手揣在怀里,问起何田田的住处,原来孙思邈在长安有一处寓所,此时正空着没人住,何田田便在彼处安身。

 正说话时,有军吏来寻金一,奉上一叠文书请他签收,金一收了一看,帘喜上眉梢:“田田姐,我有地了,你看!”一叠地契上,无一例外都写着自己的名字,金一捏在手里,薄博的纸片竟觉得有种让人心安的沉甸甸的感觉。

 “有什么好事?”

 金一闻声便笑:“李先生,来得好晚。”来人正是李大白,想是杨素奉了宇文邕的命令,已经传了他前来,预备往同州去,故而这书生穿着一身远行的装束,背上竟然还背着一个小包袱。

 营房之外,也不是什么说话的所在,恰好手上刚刚拿到了地契,金一索请李大白与何田田一道去看看自己的土地,二人欣然允可,就在千牛卫借了三匹坐骑,纵马出城。至于牛琪琪,不是能骑来做这种“小事”的,就在营房中与金虎作伴。

 一路行来,原野仍旧是生机盎然的景象,仿佛看不出当那场大爆炸的余波。走出几十里,何田田忽然眉头一皱,下马看了看路边的几株庄稼,又采了一味草药细细查看。

 “田田姐,怎么了?”

 何田田将手中的草药交给金一,指着下面的须道:“一弟,这株草药好生奇怪,须异常发达,好似长了几十年一般,但茎叶却又是初生几年的形状。我随孙处士采药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药株。”

 金一不懂药理,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只是想起杨素所说的话,不由得心中一动:“田田姐,若是这片地上的先天气骤然增多,会不会长出这样的药株来?”

 “地里的先天气骤然增多?”何田田失笑道:“一弟,你莫要听那些人云亦云的东西,什么是先天气?那是这天地间最根本的元气,生生不息,无处不在却又无从捉摸,只在万物之间转,地里就算多了,也会迅即消散。”

 “可是,要是一下子有许多先天气在此地出来,来不及消散在天地间,那又如何?”金一正问了一句,陡然觉得怀中有些异样,那菩提竟忽然动了一动。第二十三章完  M.SsvV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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