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该来总要来
东葛并非北周大族，但当地却是具有赫赫声名士绅。 /东葛青云祖⽗拥有本州中一半良田，其⽗颇有才学，得长安⾼官引荐，任了地方长官。无论是财力，还是官场，东葛都是正往上速攀升贵。
采蘩前世看中东葛青云，不仅因长子嫡孙他必会成为东葛家继承者，而且还因东葛青云本人是很有野心。她遭牢狱之灾时，东葛青云已经长安置产，打算娶了沈珍珍后就⼊都谋官。而他曾允诺她，到时会带她同行。只是她万万没想到，不到一年时间，东葛青云竟能担了使臣。该说她看男人眼光还真是该死得好吗？
“采蘩姑娘如此盯看一个男子，不怕引人误会？”讥诮声音发自美⽟公子之口。
采蘩目光僵硬拉回“五公子说笑，不过是东葛大人年纪轻轻就能出任使臣，就好奇多看两眼罢了。”
这样说法十分牵強，向琚抬眉“东葛大人年纪轻轻，难道我等就老态龙钟了不成？”
姬钥暗笑心，你可不就是暮暮⻩昏吗？但看采蘩，不由却是一愣。
“姐姐——”那样戚戚神⾊，他记得很久以前见过，沼泽地前。姐姐曾是北周女囚，这个东葛大人是北周当官，难道——
姬钥很机敏，突然拉起采蘩就走“姐姐，我闷了。看这样子，肯定是要用完午膳才比了，不若陪我逛逛去。”
他还不忘礼节，对向琚道“五公子，失陪。”
采蘩任姬钥拉着，等走出了众人视线，才道“钥弟，你真是大了，如此机灵。”
两人所之处正是后院，昨⽇石锅工具还没收好，但廊下桌椅已经搬⼲净了。站石锅边说话，不怕有别人听见。
“姐姐，那个东葛大人该不会是判你流放人吧？”姬钥往坏处想。
“不是。”嗅到残浆香，采蘩紧绷双肩渐渐放平“他是差点成为我夫君人。”不知怎么，突然想笑了。想着，她便真呵呵笑了起来。
“欸？！”姬钥本来正想松口气，闻言脸变⾊“姐姐，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不笑难道还哭？”想想自己当初刚到烬地，几乎天天都哭这个男人无情啊，现再哭，她可要臊死。她怕东葛青云⼲什么？上辈子她对不起，一个是爹，一个是自己，除此之外，再没有别人。
“可是，他若认出你来——”姬钥不知她怎么缓过来，但他可要急死了“你别忘了你可是北周吃了官司。”
“钥弟，有件事迟早要跟你说，今⽇既然要撞上旧识，我就顺道说了吧。你有没有奇怪我是怎么从两个官差眼⽪底下逃出来？”姬钥不是普通孩子，他老成，可以把握分寸。
“这个我想过，多半是找解手之类借口，然后趁官差不注意就跑了。”虽然对女子来说，要逃过两个大男人追捕不容易。
“我杀了他们，就福来客栈。”今世事，说出来却如隔世“所以，我不但是逃犯，还是杀人犯。”
姬钥张大了嘴，半晌后结巴“姐…姐，此话不可玩笑
说。”单是逃犯这一条，他都帮她提心吊胆，然而杀官差？“那两人将我爹磨折致死，我杀了他们后，心中痛难以言表。如果重来一次，我会再杀他们一次；如果重来千百次，则杀他们千百次。”恨之⼊骨。
“姐姐…”姬钥眼神瑟缩一下。
“钥弟，你怕我了？”采蘩留意到。
“不是。”姬钥连忙头摇“爹娘死后，我曾想过无数次，却不敢对任何人说。若让我找到杀害他们凶手，我也想亲手刃之。原来姐姐跟我一样。我记得当⽇那两个官差凶神恶煞，姐姐却似柔弱无助，能夺其命报⽗仇，有勇有谋也。”
“不是我有勇有谋，而是有人相助。那两个官差本
羞辱我之后再杀人灭口，多亏你爹娘先知先觉，花银子买通他们，让我逃过一劫。后来，又遇江湖客，
晕了官差，给我削铁如泥匕首。”她所做，只是将匕首揷⼊两头睡得很死猪心脏而已。“我爹娘？”姬钥讶然，随即反应过来“那你还不肯送我和雅雅回家，让我求半天？”
采蘩拍他头“别忘了，我可是救了你们命。”
“哇，姐姐，我爹娘要是没先花银子，你难道是打算见死不救？”姬钥瞪圆眼睛。
“你爹娘没花银子，我也是个死人了。”人生际遇本就是环环相扣，一环错开，便会有全然不同结果。
“那倒也是。”姬钥一点就通“姐姐遭遇奇特，令我匪夷所思，改⽇一定要跟我仔细说说经过，但眼下要紧是如何避开那个东葛大人。”
“避开？”采蘩倒是已经想开“连皇上都来了，我怎么避？就算这会儿说不比也不可能。”
“要不——要不——乔装一下？把脸涂花？对了，你是女子，可戴纱帽。”姬钥急得
出主意。“昨天我没戴纱帽，今天早上也没戴纱帽，下午突然戴个纱帽出来？”这种时候，采蘩却让姬钥逗乐了“而且那人很容易就知道我名字了，遮脸也没用。”
姬钥看她乐，不由气鼓鼓“我脑袋都想冒烟了，姐姐却是越来越轻松模样，那到底该怎么办？难道就任由他把你认出来，然后跟所有人说你是北周逃犯，还杀了官差？”
“避无可避，唯有针锋相对。我将这些事告诉你，就是让你有个准备。”正是认清了避不开事实，她才恢复平静。独孤棠曾说过她和从前不同了，她想，或许是时候让自己看看到底有多不同。
“准备什么？”他心里七上八下，不知所措啊。
“准备着坏打算，但你记住，一定要坚持原来你告诉老太爷老夫人说法。因为，那人虽然一定会认出我来，可我是不会承认。”这是她唯一选择——打死不认。
“可是这种事不是你不认就行。”姬钥心想掩耳盗铃行不通。
“我不认，他就得找证据。他人南陈，要回北周找，一来一去就得三四个月了。这一段时间里，我们可再想别办法。”逃也好，怎么都好，哪怕拖过今天，她都会想出法子来。
“只能如此了。”姬钥不得不承认为今之计也别无他法。
两人回到中院，兀自心思沉沉吃罢饭，那边秋相就宣布比试继续了。
采蘩虽说已决心面对，站纸槽前，视线却不由自主悄悄搜寻东葛青云座位。只见他与向琚同桌，仍忙着说话，显然对比纸没有丝毫趣兴。如果他一直专注结
上还好些，偏偏向琚说了句什么话，令他终于随意一眼过来。也是那一眼，让他整个人突然站了起来。采蘩到底噤不住他认出自己来瞬间，拿着抄帘手发颤。愈想掩盖还愈慌张，帘子⼊⽔居然溅花。
看客们可能不清楚，但旁边槽台西骋却收眼底。
“你是想向皇上表示不満，因为他让我跟你又站同一条线上，让你赢我可能越来越小？我师⽗说左氏有不传之谜，看来你也没练到家。”他讽道。双手扎布，但纸帘端稳，以好角度浸⼊纸浆。
采蘩因他冷言冷语突然一惊。这惊，她心里铺天盖地，将刚才颤完全庒了过去。她怎能忘了，此时此刻，没有比造纸重要事，包括自己命內！
将那帘纸絮倒掉，她垂首，低眸，一动不动，静候。
“怎么她又不动了？”于良觉着自己今天会被采蘩急死。
姬钥不答，看那个慢腾腾坐下东葛大人。
“东葛大人怎么了？”向琚温雅一笑“可是女匠让你吃惊？”采蘩和东葛青云可能互识。
“这位童姑娘叫什么？”东葛青云虽然坐回了位置，心神却尚未归位。
“童采蘩。”向琚说罢，看到东葛青云顿时眯眼。果然啊——
“采蘩吗？”东葛青云紧紧盯着场中那道⾝影“她是本城人吗？”
“不是。童姑娘本是你们北周人，认了我南陈大族姬氏嫡裔为义⽗⺟，年前才随她义弟妹来到都城。”向琚再看采蘩，见她不动，以为她受东葛青云影响“不知东葛大人为何问起？”
东葛青云又看了采蘩好一会儿，再开口却已回神“正如五公子所言，北周不曾有造纸女匠，故而好奇。”
“是吗？我还以为你认识她呢。”向琚笑过，却和秋路目光对个正着。
“怎么？”他问。
“没什么。”秋路淡然瞥开眼“你今⽇话有些多了。”
这时，采蘩才动。
“三抄？”于良拍脸“我没看错吧？她，她，她竟然用三抄法？”
姬钥不懂三抄两抄，就看见采蘩拿着抄帘连浸三次，才迅速分离铺下。
“丹大人，我能不能提醒师妹？”于良急问旁桌同样诧异丹大人“藤纸
本用不到三抄，那会让纸质过硬。”“相信她。”丹大人说。诧异，但坚持。
然而，于良多人眼中，看到了轻视，不屑，还有幸灾乐祸。采蘩开始三抄起，他们都认为胜负终于可以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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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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