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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敌人妻子
 翌一早,默言面上惨无血

 原因无他,只因——端水备膳的人都不是杨如瑄。

 默言摸了摸昨来不及闪过,被剑划过的臂伤,偷觑了眼脸色冷鸷骇人的樊柏元,眼见杏儿和儿备好早膳就要退下,他好想求她们带他一起走,不要丢下他,他不想待在这里。

 “你家小姐呢?”就在两人离开之际,樊柏元沉声问着。

 儿闻言,不地皱起眉道:“侯爷认为少夫人还是奴婢们的小姐,那是不是准备要放休书了?”

 此话一出,默言倒口气,瞧见樊柏元搁在桌面的拳头已经握得青筋暴跳。

 “儿,对侯爷说话岂能这般无礼?”杏儿抬手制止儿,眸看似温顺却稍嫌淡漠。“咱们可不能让人有机会给小姐冠上娘家管教无方的罪名,毕竟咱们的侯爷可不是什么讲道理的人。”

 默言原本还点头,认为还是杏儿识大体,听到最后,他干脆直接闭上眼来个眼不见为净。

 其实,有时候他也会想当个瞎子的,真的。

 “好个不一般的杨府千金,才能管教出这般放肆大胆的刁奴!”

 “是的,我家小姐说过,想知道主子是什么德,看身旁的下人就知道,我家小姐待奴婢们真诚,奴婢自然是衔环以报,要是有人胆敢欺侮我家小姐,管他是皇帝老子还是什么的,奴婢们都不会坐视不管!”她一口一个小姐,故意不叫少夫人,她家小姐不需要这种男人当夫婿。

 默言闻言,开始怀疑他现在该不该替侯爷出口气,可是,他实在不觉得侯爷做对,要他相,总觉得心虚呀。

 “口口声声指桑骂槐,本侯爷不过是个瞎子,岂有本事欺她?!”为何他非得坐在这儿,被两个出言不逊的丫鬟羞辱!

 “侯爷,我家小姐说,伤人不需利器。”杏儿有些言又止,但终究还是闭上了嘴。“侯爷,奴婢们先退下。”

 见杏儿朝自个儿福了福身,他口道:“叫你们家小姐过来!”

 杏儿紧绷的神色微微松开,轻声道:“恕小姐无法过来,因为小姐病了。”

 樊柏元怔了下,显然没想到她病了,随即想起,前她抱着娃儿离开时,外头正下着大雨。

 “可有找大夫?”他口气稍缓地问。

 “没,小姐说不需惊动大夫。”

 “她…”

 “杏儿,你话都说了就干脆说得明白些,梅贞院没钱了,小姐没钱请大夫!”儿火大地吼着,一想起小姐为了这无情无义的侯爷缩衣节食,就连病了都不敢请大夫,她就一肚子火。

 “儿!”

 “不说给他听,他还真以为自个儿是高高在上的侯爷,依我看,他根本是不知世间疾苦的天之骄子!”儿一把拉开杏儿制止的手,不吐不快。“侯爷,为了医治侯爷的眼,小姐把嫁妆都变卖了买药材,梅贞院一领到分例,她就赶紧替侯爷备药和裁衣,用的全都是最上等的,可自个儿总是舍不得吃穿。之前总算舍得花钱买了几匹布,全都是高档的冰纹绫罗,但那全都是给侯爷的,她没替自个儿买上一匹。”

 “小姐不会裁衣,找我和杏儿帮忙,可咱们要帮忙绣工和制,小姐却不肯,直说要给夫君的衣服得要她亲手绣才成…我家小姐到底是哪里对不起你了?你为了一个娃儿和我家小姐闹翻,你不要的孩子,我家小姐疼得像宝,那是因为我家小姐早年丧亲,她舍不得小少爷从小就没爹娘疼,整夜亲手抱着哄着,如今自个儿病了,却还只记得要张罗小少爷和你,又要我俩不得让你知道她病了,让你担忧,可你会担忧吗?!”

 儿像是要将进樊府这段时,杨如瑄的所作所为一次说清般,她不能忍受樊柏元竟为了蒜皮大的事冷落她家小姐。

 默言倒口气,不敢相信这丫鬟看起来个儿小小,中气却这般足,骂得可痛快了,而侯爷的脸色…嗯,还好,只是黑了一点。

 樊柏元垂敛长睫不语。他曾听杨致尧提起过,杨如瑄原是杨家三房,因为父母双亡,在十二岁那年被二房给收养。算了算,也不过才三年多前的事,那时的他正要从西突定城班师回朝。

 说来也巧,他们在同一年失去了最重要的人事物。

 她对孩子的疼惜,是因为如此,那她这般不求回报地对待自己,又是为了什么?他不知道她竟连嫁妆都变卖了,如果是想从他身上找到家人的回忆,那么她还会对樊柏文动心吗?

 疲惫地闭上眼,有些事饶是他想破头还是没答案,再者她病了…

 “默言。”他低声唤着。

 “拿点银两给杏儿去请大夫。”

 “是。”

 “不成,我得照顾小姐,杏儿得要照顾小少爷,我们两个都没空去请大夫。”儿低声回绝。

 樊柏元的长指轻敲两下,而后轻摇着长指,默言立刻领命而去。

 “侯爷,奴婢们先告退。”

 樊柏元略微不耐地摆了摆手,待两人离开才站起身。

 他想见她,可偏偏默言不在,他哪儿也不该去…笨丫头,都病了,昨儿个还那般倔气。

 如今想来,她昨儿个的气确实不佳,话也没多说,也许是不想教他发现她身子不适…忖着,心愈焦躁,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去看她。

 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房门被推开时,杨如瑄不敢相信地瞪着来者。

 “侯爷?”儿低呼着。

 杨如瑄挣扎着坐起身,一套上鞋,管不了自个儿病得头昏眼花,直朝他走去。“侯爷怎么来了,默言呢?”

 “他去请大夫。”他注视着她,她脸色红通通的,身上似还有高热,后头儿已经赶紧拿了件棉袄给她搭上。

 “那侯爷是怎么来的?怎么也没多加件外袍?啊,那件裘衣我还没改呢。”

 “说那些做什么?你赶紧回上躺着。”他握住她的手,发觉她的手烫得吓人。“我没事。”手被握住,她有些羞赧的垂眼。

 “快躺着。”他轻扯着她。

 杨如瑄身子晃了下,他赶忙将她搂进怀里。“你瞧,身子不适还不安分些。”想也没想的,他将她打横抱起,却突地想起自己是个“瞎子”面对看得一清二楚的路,他要怎么走?

 “侯爷,往前走约莫八步,直走就好。”杨如瑄感觉到他的迟疑,顾不得羞意,忙出声指引。

 樊柏元循着指示,放慢脚步向前,不让她俩看出破绽,直到安稳地将她置在上,又摸索着被子替她掖好。

 一个夫间再寻常不过的动作,却让她鼻头发酸。

 “儿,拿把椅子来。”她眨了眨眼,吩咐着。

 “是。”被眼前这一幕吓傻的儿,回神搬了把贴背高脚椅搁在边,不住地打量着樊柏元,像是无法相信他竟会在没有默言的陪伴之下,独自走到天一水榭。

 天一水榭和鹿鸣阁只相隔一座花园,有小径穿廊,说远不远,但对一个双眼不方便的人却是极其不易。

 而且,她骂了一串话,侯爷都没罚她呢,亏她还打定主意等着被罚。

 “侯爷,在默言来之前,你先坐会歇息一下。”杨如瑄柔声说着,轻牵起他的手,指弓他坐下。

 “身子还很不适?”他坐下,没松开她的手,垂敛长睫遮掩他的视线。

 “还好,没事。”

 “才不呢,小姐昨儿个一直吐,什么都吃不下,哪里没事了?”儿忍遏不住地替她出声。

 杨如瑄头疼地道:“儿,去帮杏儿照料小少爷。”

 “不成,侯爷又瞧不见,你要是有个什么的,他照顾不了你。”

 “儿,说什么他?说话如此放肆,你这不是给我蒙羞吗?”

 “小姐…”儿可怜兮兮地垂下角。

 “去照料小少爷。”

 “…是。”

 待儿牛步般地离开,杨如瑄才叹了声道:“侯爷,真是对不起,儿是心直口快,没什么恶意的,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为何你病了,却没要人知会我一声?”他不问反答。

 杨如瑄怔了下,显然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问。“我…我们那天不愉快…”

 “那是两码子事,再者,你以为我会连请大夫的银两都没有?”

 “我…”

 “往后不需要再花费不必要的心神在我身上。”他低声道。

 杨如瑄闻言,异常红濡的颤了下,苦笑的抖着声道:“可是,我…”难道在他心里,依旧没有认可她是他的子吗?

 身为他的子,把心思放在他的身上,天经地义的,不是?

 可是,他却不要…

 蓦地,她听见他低叹了声,道:“我的意思是说,不需要再浪费钱医治我的眼。”杨如瑄愣了下。“侯爷怎会…”

 “你的丫鬟说的,跟我抱怨我对你苛刻。分例如何花用,我不在乎,但是如果你为我裁衣制衫,至少也要替自己备几套新衣,没道理只有我在享福,却让你过得连丫鬟都不如。”他说着,不自觉又叹了声,长指抚上她的颊,一并抚去她无声落下的泪。“我简朴度,那是在军中养成的习惯,不代表你得跟着一起过。”

 不过不可否认,一开始故意刁难她,也是一种试探,不希望她奢侈成

 “不是,我只是想着怎么帮侯爷而已,因为我是——”她突地顿住。

 “怎了?”

 杨如瑄咽了咽口水,有些干涩地启口。“侯爷,有件事我一直挂在心上,没有机会对你说。”

 “什么事?”

 “侯爷曾问我,如果我是你的敌人,是否会上当?”瞧他应了声,她才放胆子说:“可我想说的是,我从来也永远不会是侯爷的敌人,因为我、我是侯爷的子。”

 樊柏元垂眸睇着她,不发一语。

 所以,她为他做了那么多,不求回报,只是因为她是他的,做得再多都是天经地义,全是她心甘情愿?

 成亲之前,尽管照过两次面,他们依旧是陌生人,成亲之后,她却是一心一意地付出,他不懂,她没接受过他半点恩惠,不曾得到他的疼爱,她为什么可以理所当然地付出?

 “侯爷,在你心里,我是你的吗?”他的沉默连带地拉沉她的心,病中的她脆弱无比,也教她卸下所有坚韧,她不再知进退,执意寻得答案。

 “你是。”他的嗓音有些哑。

 杨如瑄徐徐漾笑,美得犹如瞬间盛放的花儿。“真的?”

 “当然。”他贴在她颊边的指头不断地揩去她落下的泪。

 “那,侯爷往后可不可以别再对我那么凶?”

 望着那双盈泪水的琉璃大眼,那泪水仿佛落在他死水般的心湖,起阵阵涟漪,那是种心头酸着麻着,又带着微甜的滋味。

 “你也不遑多让。”

 “可是允熙…年纪大了,不能再把允熙交给照料,如果连你都不留他,他还能去哪?他还那么小,明明有爹却不能依靠,要是往后走偏了,该怎么办?他什么都不懂,可是这两不哭也不闹,唯有入睡时才默默地掉泪…”

 “我知道了,你别哭了。”他出声打断她未竟的话。“要他留下就留下,你是我的子,你想要当那孩子的娘或送他走,都由你。”

 杨如瑄愣住,也不知道是因为他微沉的嗓音还是因为他说的话。

 “要你别哭,你反倒是…”

 她看他神情似有不耐,却缓缓地低头俯近她,吻上她的颊,那温热的贴覆教她蓦地瞪大眼,属于他的温醇气息吹拂过她的脸。

 然后,他的轻柔地覆上她的。

 柔软的厮磨着,试探般地含着她的瓣,她的心跳如擂鼓,震得她浑身抖颤不休,直到——

 “侯爷,大夫来了!”默言的大嗓门伴随着开门声,而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飞快掩上。“…侯爷,老爷好像有事找我,我先走一步…”

 “把大夫带进来!”樊柏元恼火咆哮。

 杨如瑄双颊红如霞彩,却见他俊白的脸庞也烫得微晕,就连厚润的耳垂都烧红一片,不想起那回在他房里换衣时,也瞧见他…她思绪顿了下,眉头微皱,随即又松开,瞧她想到哪去了,侯爷又看不见。

 少顷,默言垂着脸带大夫进房。

 大夫切着脉,樊柏元望向她,背地里却将长指精准无比地指着默言,突地中指和食指叉了起来,便听见默言倒了口气。

 关他什么事?!是侯爷要他找大夫,他十万火急地找来,应该要打赏的,为什么要他的命?!陪他练剑挨了伤还不够是不是,以为他都不会翻脸的?

 他也是会翻…筋斗的,不知道彩衣娱亲这一招,能不能换来免死金牌一面。

 懒得理睬默言,樊柏元专注地望着她,等着大夫诊断结果。

 一会,老大夫笑了笑道:“侯爷,不碍事的,夫人只是染了风寒,虽然拖延医治,但夫人的身子骨极佳,只要服上几帖药就好。”

 “多谢大夫。”经他这么一说,樊柏元彻底松了口气。

 他早逝的前天生体弱多病,某年入冬染了风寒就那么走了,他怕如瑄也跟她一样体弱,不起一场病痛。

 老大夫起身望向樊柏元,樊柏元下意识地闭上眼,就怕被大夫看出端倪,却听他说:“侯爷脸上微晕,要不要在下顺便切脉?”

 樊柏元愣了下,还未意会,便听见默言一时没忍住的笑声,他了两下,低声道:“不用了,大夫。默言,待大夫开出方子,差人送大夫顺便抓药。”

 “喔…”默言可怜兮兮地垂下脸,没敢再出一丝笑意。

 等老大夫开方子的当头,默言跑去找儿,把抓药的差事交给她,然后就很聪明地守在杨如瑄寝房门外。

 他又不是真傻了,挑这当头进去打扰,岂不是嫌自己命太硬。

 “你饿不饿?”樊柏元低声问。

 “不饿。”房里只剩他俩,想起方才他的吻,她羞涩的不敢看他。

 那含羞带怯的神情,扰得樊柏元更加动心起念,他哑声道:“那就先睡会吧,待会药熬好了,我再唤你。”

 “侯爷要待在这儿?”她诧道。

 “不成?”

 “当然成…”她只是有些意外,总觉得前两的争吵像是一场梦,在她病一场之后全都消失不见。

 “睡吧。”

 “嗯。”她应了声,却偷觑着他,看他飞扬的浓眉,长睫底下的黑曜瞳眸,还有那方才吻过她的

 “…”他不自在地别开脸。

 杨如瑄有些失望地闭上眼,好遗憾他别开了眼,让她无法清楚看见他的脸,可闭上眼之际,她发现他的耳垂似乎又更红了些,会不会因她而染上风寒?

 她应该要他离开,可是有人看顾,又特别是他,让她分外安心。

 好一会,听见她渐匀的呼吸声,樊柏元才回过头端详她的容貌,巴掌大的小脸,五官精致出众,然最引人注意的是那双琉璃般的眼,像会说话似的,喜怒哀乐在她眸底鲜明生动极了。

 长指轻触他方才吻过的,她却突地伸手抓住他,他心头一颤,但她没醒,只是嘴上被搔,下意识地抓住他罢了。

 手,就这样被她握着。

 他可以选择拉开她,甚至开手,但是最终…他笑了笑,反握住她的手,俊逸的面容上,是他也没发觉的浓情宠溺。

 杨如瑄昏昏沉沉的,依稀记得起身喝过一次药而后又沉沉地睡去,直到阵阵噎声将她扰醒。

 虚弱张眼,就见樊柏元依旧坐在边的高背椅上,他背对着她,而——

 “允熙?”

 坐在圆桌边小声噎的樊允熙一听见她的声响,两道蓄势待发的泪水二话不说地决堤,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简直像被欺凌到极致。

 “娘…”那软绵童音哭得有些沙哑,娇地唤着。

 “发生什么事了,侯爷?”杨如瑄轻扯着他的袍子,樊柏元回头,那毫不遮掩的怒容教她心头一颤。

 她还未开口,他已先抢白道“这娃儿说没见到你不用膳。”

 “那…用膳了吗?”

 “他说等你一道用膳。”这话简直像是从牙中迸出的。

 “喔,那他为什么哭了?”杨如瑄问着,视线却是落在一副很想飞扑到她怀里,却又因为不知名原因端坐在椅上的樊允熙。

 “我在教他规矩。”

 “什么规矩?”

 “是个男人就不准用眼泪威胁他人,那是身为男人最不的行径。”

 杨如瑄晕沉沉地把片段凑在一起,想了下,明白了。简单来说,就是没见到她,允熙哭着找,而侯爷答应让他进房,岂料他依旧傻得用眼泪当攻势,彻底惹恼了铁血作风的武将爹。

 “侯爷,允熙今年只有两岁。”她小心翼翼地提醒他。

 要一个两岁的孩子不拿眼泪当攻势,那真是太为难他了。

 “我两岁时就没有眼泪了。”樊柏元淡声道。

 杨如瑄愣了下,没料到他突出此言,想起他的生母离世得早,公爹忙于公务,岂有时间陪伴他,而后娶了继室,却是一个狠心后母。

 “那就让两岁的允熙可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吧。”她轻笑道,有些勉强地撑着铺起身,突来一股力道轻柔地将她扶坐起,贴靠在他肩上。“侯爷,当娃儿该是最无忧无虑的时候,你受过的苦,个中滋味你最明白,何苦也让允熙承受?”

 樊柏元抿不语。

 “说来,允熙的命运和侯爷极相似,但最大的不同处,允熙会有对疼他宠他的爹娘,对不?”

 樊柏元知道她不过是顺便确认他的答允是否有变。“你可以宠他疼他,但不能将他教养成无法无天的纨子弟。”

 “不会的,允熙是侯爷的儿子,注定就不是纨子弟的命。”

 “最好是。”他皮笑不笑地哼了声。

 “侯爷,我可以抱抱允熙吗?”

 樊允熙闻言,黑溜溜的眸子眼巴巴地望着杨如瑄。

 “不成,你忘了你还病着,热度都还没退,要是教他也染上病,岂不是更麻烦。”

 “那么能不能请侯爷抱着允熙,这么一来就不会靠得太近,而我也看得清楚了。”她问得小心翼翼。

 樊柏元哼笑了下,岂会不知道她心底在盘算什么。“允熙,过来。”他低声唤着,角勾起一抹坏心眼的笑。

 来呀,让他看看他的胆有多大。

 樊允熙浑身一颤,泪水迅速蓄在眸底,可怜兮兮地摇着头。

 杨如瑄被这一大一小的神情给逗笑,轻唤着“允熙来,爹爹亲口允的。”

 樊允熙小嘴抿了抿,噎着道:“娘…我们去找祖…”

 杨如瑄诧异极了,没想到从没在她面前提起祖的他,不过才多久的时间,就已经被樊柏元吓得宁可回去找祖

 “侯爷,你把允熙吓坏了。”

 “吓坏才好,省得他从小就哭哭啼啼,还会使子。”樊柏元哼了声,望向他。“允熙,过来。”

 樊允熙被吓得浑身打颤,不想过去,可是又觉得不过去会发生很可怕的事,只好无声着泪,牛步拖到他面前。

 “把眼泪擦干。”

 樊允熙小手胡乱抹着,抹得脸眼泪鼻涕。

 杨如瑄见状,心不舍地找着帕子。“允熙,来娘这儿。”她撑起身子,倚在柱边上。

 樊允熙抿着小嘴,正准备扑到上,却被瞬间拦截,‮体身‬被轻易地抱起,下一刻他已经坐在一双硬如石块的腿上。

 “默言,过来。”

 “是。”在一旁已经笑到险些岔气的默言向前一步,接过杨如瑄的帕子,沾着花架上木盆里的水后又递给樊柏元。

 “自己擦,要让我看见哪里还有眼泪鼻涕…”蓄意不说完的话充恶意的威胁。感觉自己身陷不可知的恐怖状态中,樊允熙二话不说地接过帕子,用力地抹,死命地擦,直怕要是真没擦干净,往后也不用再擦了,呜呜,他好怕,他要找祖

 “干净了,别再擦了,再擦下去脸皮就要破了。”杨如瑄见他拚命地抹脸,赶忙出言遏止,没好气地瞪了樊柏元一眼,不喜欢他这般吓孩子。

 “真的擦干净了吗?”樊允熙脸骇惧地问。

 杨如瑄叹了口气。“很干净了,允熙,爹爹的眼睛看不见,你不用擦那么大力。”既然他这么爱恶整孩子,那她就一点他的底,好让允熙有应对之策,才不会被他给吓出心病来。

 樊允熙闻言,抬眼对上樊柏元的眼,小手在他眼前挥舞着,却突地对上他狠厉的眼神,尤其当那双浓眉一拧时,他吓得眼泪就快要出来。

 “他看得见…”他瞪他,很用力,很可怕!

 杨如瑄没辙地垮着肩头,问着默言。“默言,怎么不见杏儿和儿?”

 “少夫人,她俩正在厨房忙着…”说到一半,他听见了脚步声,笑道:“晚膳已经准备好了。”

 话落,他向前开了门,接过两个丫鬟手中的木盘。

 “小姐,你醒了,身子好些了吗?”儿一见她倚着柱,向前抚着她的额,热度减退了,但还是有些热。

 “我好多了,辛苦你和杏儿了。”

 “不辛苦,厨房还有两道菜跟刚熬好的药,奴婢马上去拿。”

 “儿,慢慢走,不急。”瞧她蹦蹦跳跳的,杨如瑄低笑代。

 儿回头笑着,放慢了脚步。

 一会,菜全都备齐,一家三口一道用膳,杨如瑄边吃边替樊柏元布菜,而樊允熙则被抱到桌边,由杏儿亲手喂着。

 用完膳,喝过药后,杨如瑄才刚躺下,还没开口要杏儿将樊允熙抱回自个儿的房间,便见他走到边,小小的身子得要踮起脚尖才看得见她。

 “允熙,跟杏儿回房。”她笑着摸摸他的头。

 “我想跟娘在这里…”他小小声地道,努力地漠视背后那道可怕的视线。

 “听话。”杨如瑄难得板起脸。

 樊允熙默默地把眼泪咽下,乖乖地松了手,让杏儿牵着出去了。

 “那小子走了,你赶紧睡了吧。”樊柏元依旧坐在边高背椅上。

 “嚼,侯爷,你也回去歇着吧。”

 也不知道是生病让她体虚,还是喝药让她贪睡,才闭上眼,她随即入睡,睡得极沉,不知过了多久,她徐徐张开眼,就见房里烛火依旧,默言坐在门边闭目养神,而樊柏元坐在原本的位子,只是…

 “允熙?”她讶道。

 不是要杏儿抱回房了,怎么…

 “他一个时辰前偷溜进来的。”樊柏元让孩子趴睡在自己膛上,长臂将他护得牢牢的,像是怕那小子睡得太沉,身子一斜就掉下去。

 “侯爷怎么没回去歇着?”她问得极轻,有点难以置信。

 “怎么,赶人了?”

 “不是,我只是…”话未竟,就见他的手抚上自个儿的额头,她才发觉额上敷着手巾,他随手拿起,单手在水盆里拧,随即又敷在她的额上,动作利落得简直像双眼能视。“侯爷的手真巧。”丨

 “是吗?”他的长指滑落她的颊,感觉还有些许热度。“再睡一会,要是哪儿不适就出声。”

 “嗯。”她笑眯眼,像只猫儿般眷恋他逗的长指。

 他凝睇着她,直到她再次闭上眼沉沉睡去。

 心底有股异样却极难形容的滋味,在他口上的,是他儿子的重量,偎在他指边的,是他子的热度,他被囚在这两者之间…这些,他从未想拥有,但现在,他却像是被囚在归属里。

 被囚得…心甘情愿。  m.SsvV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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