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谣言
傅庭筠的表情很平静,可熟悉她的雨微却能感觉到她心中熊熊的怒火。
是因为她和折柳的遭遇吗?
雨微心中五味杂陈。
“小姐,我,我已经没事了!”她急急地道,因为紧张有些磕磕巴巴“我这样的人,不值得您伤心。”说着,眼眶又红了。
傅庭筠睁开了眼睛。
漆黑的眸子有水光闪动,却更显得黝黑清亮。
“然后呢?”她沉声地问,声音有些嘶哑。
雨微垂下了眼帘:“然后,剪草病了…黎妈妈就说,不能再死人了,要不然,没法
待…”
她屋里服侍的,除了雨微和剪草是从外面买回来的,依桐几个的父母都是傅家的世仆,几代下来,彼此间都有些姻亲关系,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大家都会知道的。她屋里的丫鬟得了恶疾,死一个,两个还好说,要是死多了,又全是她屋里的人,加上她又“病逝”了,肯定会有些丫鬟的父母兄弟起疑心、追查自己的子女、姊妹之死的,若要是真的查出蛛丝马迹来,傅家恐怕会落下个
待仆妇的名声,到时候傅家几代人攒起来的积善之名就会被抹黑了。这是傅家人最不愿意发生的事。
“请了大夫来给剪草瞧病,隔着帐子,手上搭了帕子,只说是突然发热发烫,大夫开的全是些去风解热之方,剪草吃了不仅不见效,而且很快就…”雨微喃喃地道“正巧庄子里有人得了风寒,黎妈妈就说,是被我们传染的。这话越传越厉害。越传越
乎。我心里十分的害怕…万一要是…我们全死了,也没人追查…有天傍晚,不知怎地,依桐姐姐突然摸到我屋里,说了句‘她们已无所顾忌了,小姐那里危险,不管谁有机会。都要想办法跑出去给小姐报个信’的话。就如来时一样悄悄地跑了。我想着依桐姐姐的话,没人给我水喝,我就喝自己的
。没人给我饭吃,我就吃蟑螂…
迷糊糊的,听到有人说我们屋里那个还没有留头的雪蓉也死了…我却是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心里想着。我是完了,只盼着依桐姐姐能跑出去。只盼着小姐能给我们做主,还我们个清白…外面到处是哭喊声,有群人冲进了我住的柴房,火把在我眼前晃动。我想说话,求他们救救我,却有人道:这女的染了时疫。快快丢出去…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周围都是死人。有个老汉翻着死人的东西,我喊了声救命,他吓得撒腿就跑,不一会,又折了过来,把我从死人堆里拖了出去,还喂了点水给我喝,我感激得不得了,”她说着,表情却变得有些呆滞起来“那老汉把我放置在一大堆从死人身上扒来的东西里,用独轮车推着我走走停停,不时给我喂点水和吃的,我渐渐缓过气来,他就不再给我东西吃了,眼睛偶尔留在我身上,眼神就像看他每
都要拿出来擦上两下的银锞子般,充
了贪婪。这眼神,我在我爹身上也看见过…我就装死,他又开始给我喂水喂吃的,有一次还喃喃自语地说着什么‘要是不能卖上十两银子那就亏了’之类的话…我就装着时而迷糊时而清醒的样子,他继续喂我吃的,我渐渐能爬起来了…有一天趁着他给我喂水的时候,我猛地咬住了他的脖子…”
她低下了头。
傅庭筠缓缓地坐在了太师椅上。
屋子里只闻噼里啪啦木炭燃烧的声音。
“后来,我把他身上值钱的东西,还有点水和吃食都藏在了怀里,在驿道边躲了五、六天,才遇到一家逃难的好心人,我这才知道我就在离庄子不远的孟家镇,我又想办法摸回了田庄。
“田庄空无一人,屋里的陈设或被砸了,或不见了,那些不容易搬走的
、香案也都被砸坏了。我记得田庄里有个粮仓,想办法开了粮仓。里面早已没有粮食,地上却落了些麦粒。我花了七、八天的工夫把那些麦粒一颗颗地都捡了起来,也有一海碗。就靠着这一海碗麦粒和院子里的那棵老榆树,我活了下来。”
或者是想到了那些艰苦的日子,她捂着脸,呜呜地低声哭了起来。
傅庭筠别过脸去,眼角润
。
她有赵凌护着,尚且九死一生,何况是雨微。
想到这些,她心里又是暖暖的。
赵凌…
在心底轻轻地念着他的名字,心中那些积怨好像都变得没有那么沉重了般。
“风刮在身上有点冷的时候,下了场大雨。”过了一会,雨微擦着眼角,轻声地道“有人回了田庄。我知道,田庄不能再待了,就偷偷回了华
城。谁知道在城里一打听,大家都说小姐夏天的时候就已经‘病逝’了,夫人也因为思女心切而病倒,被老爷接到了任上。”她说着,神色激动起来“我知道这其中有蹊跷,可那时候大家都在议论灾情,再打听,就些什么‘傅家九小姐根本没有死,而是和左俊杰私奔了’、‘傅家小姐根本不是病死的,而是被那些
民掳走了,傅家只好说九小姐病死了’之类的话…”
傅庭筠很是惊讶。
怎么会有这样的谣言传出来。
和左俊杰私奔之类的话至少还有些影子,可被
民掳走了,这又从何说起呢?
她眉头微蹙,听见雨微道:“再多的话,却是怎么也打听不出来了。我想找个傅家的人问问,可我们房的人都跟着夫人去了京都,留下的管事我又不熟悉,怕被人发现,我只好在傅家附近徘徊,结果遇到了
娘的干姊妹米婆子。”她说着,面
感激之
:“米婆子悄悄把我带到了后巷的僻静处,给了我一两银子,让我快点离开华
,还说,小姐身边的人不是病死了,就是远嫁了。只有依桐,因为早就订了亲,对方也不嫌弃她得了时疫,她父亲求大老爷给了个恩典,让她嫁了过去。
“我一听说依桐姐姐还活着,就像抓了
救命的稻草似的,忙问米婆子依桐姐姐嫁到哪里去了。
“米婆子说,依桐姐姐嫁到了离这里不远的城西村霍家,还说,让我别去找她了,依桐姐姐已经嫁了人,她的父母、兄弟姊妹都在傅家当差,我去找她,就是害了她。让我还是快点离开华
县,以后再也不要回来了。”
是啊,就算依桐再怎么惦记着她,也不能不顾生她养她的父母,如同手足的兄弟姊妹。
傅庭筠眼神微黯。
“可我当时没有去处,不死心,去了城西村。”微雨道“依桐姐姐已经有了身孕,见到我,喜极而泣,当着霍姐夫只说是远房的亲戚,逃荒逃到这里,听说她嫁了人,特意来看看她的。霍姐夫为人敦厚老实,特意上街买了斤五花
招待我,还把炕腾出来让给我和依桐姐姐说话…”她一边说,
出惊疑不定的表情来“依桐姐姐告诉我,说,傅家给小姐立的是衣冠冢,实际上,碧云庵曾遭
民抢劫,大太太派去服侍小姐的人,全都死了。”
“你说什么?”傅庭筠再也沉不住气,骇然喝斥“大太太派去服侍我的人,全都死了?”
她立刻想到了赵凌。
清醒后她曾问他,寒烟和绿萼怎样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异色,还有那含含糊糊的回答…让她心悸。
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内情不成?
傅庭筠顿时心
如麻,她连珠炮似的问道:“依桐是怎么知道的?她还说了些什么?大太太派去服侍我的人都死了,那碧云庵的果慧果智两位师傅呢?她们难道也死了?”
微雨摇头:“依桐姐姐说,来傅家报丧的就是果慧果智两位师傅。两位师傅来的时候,是依桐姐姐大哥的小姨子的婆婆去通禀的大太太,当时在大太太身边服侍的小丫鬟,是依桐姐姐表姐的小姑子稻香,两位师傅进门就要大太太遣了身边服侍的,然后没一盏茶的功夫,大太太就惊慌失措地和两位师傅去了太夫人那里,没多久,大老爷也来了,所有服侍的都退到了院子中间,可太夫人的责骂声和大太太的哭声还是能听见,而且大老爷从太夫人屋里出来的时候,大汗淋漓的,膝盖处还有跪过的灰尘…当天晚上,稻香就从大太太那里听到了您‘病逝’了的消息。
“稻香怕依桐姐姐受牵连,就连夜让人给自己的嫂嫂送信,依桐姐姐的表姐又连夜赶到了依桐姐姐的父母处,依桐姐姐的父母忙将依桐姐姐的两个哥哥喊了回来,想把依桐姐姐从田庄里接回家里来养病。可他们越商量越觉得这件事不简单,天一亮,依桐姐姐的两个哥哥就四处托人打听,结果先是传出您在碧云庵‘病逝’的消息,接着就传出碧云庵被
民洗劫,陈妈妈等人都被
民杀了的消息。可稻香和依桐大哥的小姨子的婆婆却都记得清清楚楚,那果慧果智师傅都只登过一次门,怎么碧云庵那边却一前一后地传出您病逝和
民打劫碧云庵的消息呢?”
傅庭筠脸色煞白,觉得全身的力气都像被
走了似的,浑身软绵绵的。
杀人的,是赵凌吗?
陈妈妈灌她毒药,他失手杀了陈妈妈还说得过去,可寒烟和绿萼呢?她们怎么也死了?
知后事,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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