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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结伴
 柳文侯微微一笑又遭:“但就这么一瞬间的耽搁,何老弟和我才起步,那两个老人已回过身来。我心中暗叫一声糟了,却见那两个老人见了我一指发出,竟呆立当地,口中似乎喃喃呼道:‘七指竹…七指竹又现世了。’我当时不暇多想,就乘这绝佳时机全力奔了出去,现在想起这一句话来,更可见那两个老人必和恩师有很深的渊源了。”

 众人都嗯了一声。柳文侯道:“后来何老弟告诉我,他在柳家堡中遇到一个老人,疯疯癫癫地,说是曾亲见恩师的墓石,竟和当年奇人老方先生的基石井上幽谷,唉,这其中秘上加秘,似乎又牵引上多年前三大奇人奇是南天,神尼无忧,及方先生的恩怨

 何足道嘴角动了一动,却又忍下话儿,唉地叹了一口气道:“不论如何,只要找着那两个老人。只要找着他们,事情大概就可以清白了…”

 柳文侯颔首道:“那黄妈在中曾提了一句,说那两个老人在将何兄擒捉之前,曾计划要到终南山去,咱们到终南山去碰碰运气,却不一定会找得着哩。”

 其余五人均未出声,他们也知终南山绵亘遥远,希望的确不大,好在大伙都没有什么急事,随便走走寻寻也不碍事。

 方天逸近来身负奇冤,但是这几个人都深深相信他,他自己也明白,虽未将整个事情相告,但就凭他轻描淡写否认了一句,大伙儿就释然于怀,他心中甚是感动,好几次都想托盘相告,但想想这等大事还是不说为妙,好在事情不久便会揭

 这一,六人已来到终南山区,先找了一家客栈歇了下来。

 一连赶了好几天的远路,大家都免不了有些累疲,纷纷上休息,只方天逸冲烦杂,迟迟不能入睡,便干脆起身静坐。

 他心中思起伏,想起自己出生入死,整用尽心计,对于江湖险恶已感厌怠,他忽然觉得自己的雄心似已全失。

 人家说少年人不知天高地厚,方天逸小小年纪,却识尽人间,已像是一个老得不能再老的江湖,锋棱全圆,能低头处便低头,不到万不得已,决不出手与人冲突,这种情却真也是百年难见。

 也不知坐了多久,房门轻响,走入一个人来。

 方天逸招头一看,只见正是自己堂兄弟何足道,这几来,两人感情十分亲密,方天逸笑道:“何兄还未睡吗?”

 何足道摇摇头道:“难以入眼,方兄,咱们到外面走走如何?”

 其已笑道:“坐在屋中也确是太闷,现在时辰还早,镇中定仍热闹非凡,咱们这就走吧。”

 两人一齐走出客栈,镇上灯火辉煌,两人走到热闹地区,转了两个圈,忽然何足道用肘轻轻触了触方天逸,低声道:“方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你瞧,那边那个少年就是那姓郭的…”

 方天逸斜目一看,心中微震道:“郭庭君!果然是天座三星

 何足道道:“咱们要不要过去?”

 方天逸一沉道:“说不定他也早已发现咱们,咱们等等故意跟他一程探探虚实。”

 何足道嗯了一声,正在这时,郭庭君转了身,缓缓走向一个地摊。

 方天逸微一皱眉道:“他想摆咱们。”

 何足道心中一急,足尖微用力,身形一闪,到那郭庭君身后不及三尺,冷冷道:“姓郭的——”

 方天逸正待相拦,却已不及,一转念身形一转,混在人群之中。

 这时灯火闪闪,人影幢幢,一混入人难就很难寻找,那边郭庭君停下步来缓缓转身。

 何足道刻眉一轩道:“姓郭的,你还认识我吗?”

 他含怒相问,声调自然不免稍大,登时身边人都发觉他们两人僵持,爱看热闹的人已慢慢聚集过来。

 郭庭君冷冷一笑道:“网之鱼,郭某记得!”

 何足道怒道:“你师叔师父也来了吗?”

 郭庭君似乎眼色微微一变,冷冷道:“你管得着吗?”

 何足道大怒,正待发话,忽然瞥见郭庭君眼中凶光一掠,他近经历大进,心中一动,一口真气已提了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郭庭君右手一探,一式“毒蛇出”竟点向何足道双目。

 他出手好不快捷,而且力追威猛,手臂一抬,竟挟了一股丝丝破空之声。

 何足道身形陡然向后一倒而下,双足钉立,一式“铁板桥”翻在地上。

 郭庭君不待招式用老,好快的变式,左手一振,铁掌猛向何足道小腹之处拍下。

 郭庭君乃是天魁的得意弟子,他为人明猾狡诈,早料到何足道翻身相避,这一式好不狠。

 倘若何足道没有及早生了警惕之心,这一下偷袭,很可能便可成功,只见郭庭君主手一拍,何足道身形倒翻,陡然大吼一声,右手一横,猛可乎乎击出一掌。

 “拍”一声,两掌相,内力泉涌而出,何足道身形倒翻,一阵颤动,而那郭庭君可万万不料对方竟有防备,这样一个是蓄力而发,一个是轻灵出招,内力一触而分。

 “呼”地一声,郭庭君身形一仰,后退一步,但他却身形一侧,借一震之力,竟不再出招,一闪而入人群之中。

 何足道间微一用力,直起身来,这一刹时郭庭君竟已混入人堆。

 他不料郭庭君偷袭一招不成,转身便走,可见定有什么秘密不愿和自己多纠,心中越发想找着他个明白,但却见人杂乱,急切间再也找不着。

 却说那郭庭君混入人群,左闪右闪,已走出二十多文,忽然面一个人拦住去路。

 他急切!和身形一游,向左闪去,那人影全身纹风不动,足下却轻轻一栋,又正正拦在他身前。

 他心中一震,仰头一看,只见一张俊美的脸,正是方天逸。

 他早就看见方、何两人,方才何足道一人上前,他没有注意到方天逸到什么地方去了,却不知方天逸先他一步,已混入人难,自己算计落后一步,心中一横,怒道:“好啊,姓方的,咱们又遇上了。”

 方天逸冷晒道:“姓郭的,你的胆子怎么越来越小啦?”

 郭庭君怒道:“你说什么?”方天逸道:“只敢偷袭一招吗?”

 郭庭君睑上微微一红,这时人群一分,他回首一看,只见何足道已找了过来,心中暗急,却冷冷道:“姓方的别狂,咱们便要瞧瞧到底谁的功夫高强!”

 方天逸冷冷道:“舍命相陪。”

 这时又有一群人挤了过来,挤在方天逸身后,郭庭君仰头一瞧,突然了一口气,后退三步。

 方天逸心知郭庭君的功力的确不弱,也不敢托大,凝神注意。

 忽然之间,在人难之中挤出一个人来,对准方天逸的背后发了一掌。

 “呼”一声,那人发掌之处距方天逸不过半丈,方天逸急切之间反手倒拍,内力随掌,疾涌而出,只闻“呜”地一声,那人身形陡然腾空,大吼道:“郭庭君,快走卜

 说时迟,那时快,方天逸只觉身形一震,周身竟然一寒,他来不及吃惊之际,郭庭君的身形已腾空而起,一跃之下,凌空越过三丈,直飞过自己头顶。

 方天逸只觉怒气上冲,猛一口真气,壁空发出一拳。

 这一拳方天逸乃是全力施为,只闻呜呜怪响大作,郭庭君身形在凌空一窒,闷哼一声落在地上,足步都有点儿踉跄。

 何足道在一边目睹巨变,他料不到对方也有一个同伴混在人群中,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一下变化太快,他一怔之下,那两人已身形起落、远在二十丈之外。

 他猛吼一声,身形一掠便待向前追去,方天逸开口道:“别追了!”

 何足道一怔,只见方天逸缓缓走过来,一手搭在自己肩头,低低说道:“我…我受了暗算!”

 何足道猛吃一惊,方天逸又道:“咱们就这样走,快走开这些人群,你扶持点…”

 何足道面色一变,身形一掠,不理周遭嘈杂的人声,闪了两闪,便落在黑暗之处。

 停‮身下‬来,轻轻抹着方天逸急道:“你…你受了伤?”

 方天逸暗暗了一口气道:“还好,是白骨幽风的掌毒?”

 何足道吃了一惊道:“白骨幽风,那个暗算你的人是谁?”

 方天逸微叹了一口气道:“罗之林,怪鸟客罗之林。”

 何足道呆了一呆,方天逸又道:“咱们先回客店吧。”

 何足道持着方天逸一条胳膊,走回客栈,进入方天逸房内,灯光之下,只见方天逸面上阵红阵白,他方才亲见方天逸凌空发掌,那内力造诣简直已不可思议,却在一对掌之际吃了大亏,心中不由暗惊。

 方天逸盘膝坐在上,暗暗运功一周,缓缓睁开双目道:“真气尚差三脉,何兄请助我一臂。”

 何足道伸手搭在他背心上,缓吐内力,两种雄浑的内力在方天逸体内运行一周,方天逸一跃而起。

 何足道仍不放心问道:“没事了吗?”

 点了点头,叹口气道:“那怪鸟客果真阴险责辣,好在我方才反手出劲时并未托大,生生将他幽风毒功开不少,中毒很深,方才运功三转,已了出来。”

 何足道哼了一声道:“那天魁天禽教出来的弟子可真是死不要脸…”

 方天逸微微一笑道:“可是咱们也不得不佩服他们应运之快,手段之巧,你我两人先后出手,竟不但未打探出他们的下落,还带了点伤…”

 何足道哼道:“那倒不见得,那郭庭君分明被你内力所伤

 真心道:“他可能未料到我能凌空吐力,那一掌可真打得不轻,他的内伤至少也得调养十天半月。”

 两人说了一会,方天逸道:“现下已可断定,那两个老人是天魁与天禽,而且他们一行四人确是来到终南山区。”

 何足道点首道:“你先休息,咱们明晨开始好好寻找,我就不信找不到他们。”

 次,方天逸将昨夜的经过告诉其他四人,四人听了都不由心惊。

 柳文侯听完后说道:“照这样说来,他们的实力又多了两人?”

 方天逸嗯了一声道:“郭庭君一时怕是复原不了,但天魁天禽两人联手,已足够横行天下,再加了怪鸟客,咱们实不可丝毫大意。”

 柳文侯点点首道:“那么咱们便到山区去找吧。”

 六个人一起出了客栈,向终南山区行去。

 他们心中都不由暗暗紧张,何足道和方天逸走在最后,方天逸低声道:“何兄,等会儿若是果真遇到他们三人,这可是生死关头,他们的手段你是亲自见过,可不须再和他们讲什么光明正大。”

 何足道哼道:“尤其是那怪鸟客,等会我一上手便出杀手,好歹叫他知道厉害!”

 方天逸嗯了一声道:“咱们虽然人多势众,实力极强,但较之对方天魁天禽两人都毫无把握,等会儿鹿死谁手尚不可知。”

 六人说说行行,不一会便来到山脚,沿着山道爬上去,山道崎岖,好在六人脚程极佳,并不吃力。

 走了好一会,突然来到一个分岔山道路口,六个人停了下来,何足道道:“咱们不如分成两批搜过去。”

 雷以谆点点头道:“这两条路都走过,右方一条远,左方的近,大约在三里之外又可相,咱们不如分为二组,在三里之外相会,如有什么发现,立刻长啸招呼。”

 他是老江湖,大家自无异议。柳文侯道:“那么,我和马兄,柳十弟走右方这一条路,小兄弟,何兄和雷二弟,你们走在边。”

 六人招呼一声,各自走入分道。

 方天逸和何足道、雷以停匆匆地向左走去,雷以停是名天下的拳剑高手,他和方天逸、天心所不同的是没有他们两人那先天练武背景,他的每招每式都是从拚斗中领悟出来的,那其中实用妙之处,与何足道那种名门高手相较,又是一种不同的威力。

 这时他们施展了轻身功夫,雷以体的姿势看似没有方天逸及何足道轻灵美妙,但是加上了许多古怪的小动作,使速度大为增快,方天逸看了,不大是佩服。

 何足道道:“从前人说:‘昔人已乘黄鹤去’,柳二侠这手轻功真如骑在巨鹤背上飞行一般,真是在下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雷以谆淡淡一笑道:“雷某这套杜撰的浅功夫经过高手一赞,真要身价百倍了。”

 方天逸想起昔年在司徒越的庄院中雷以体和柳崇文抢救陇老三的往事,柳二侠掌剑齐施的雄风英姿一幕幕生动地浮上了他的眼前,他偷眼打量了柳二侠一眼,英雄虽健,毕竟岁月催人老了。

 他们飞身攀过一座小山,林木苍苍,仅有的一条羊肠小道弯弯曲曲地伸展下去。

 忽然,雷以谆叫道:“你们瞧,那只死鹰——”

 方天逸循他指处望去,只见立外树上一只死了的大鹰翅羽挂在树枝上,方天逸走近去把那死鹰取了下来,只见那鹰比寻常老鹰大了几乎一倍,头上一圈黄,闪闪发光,他仔细一看,大鹰全身完好,只有鹰脑上嵌着一粒细我白石子。

 方天逸指着那白石子道:“这分明是用手指弹而发的,好厉害的准头!”

 雷以谆却是一皱眉,沉声道:“看来咱们是走对路啦!”

 何足道道:“何以见得?”

 雷以谆道:“这种鹰不比寻常,经常都是飞在十丈高空之上,专门擒食空中飞鸟,极少低空盘回,这白石子轻若无物,竟能杀十数丈高的巨鹰,那弹发石子的人指上的功力简直是不可思议了!”

 方天逸道:“你是说——天魁?”

 雷以谆道:“极有可能!”

 何足道道:“这鹰尸尚未腐,如果咱们猜得是,只怕距离已经不远了…”

 他们小心地前行,然而走了许久,再没有一点发现,除了雷以停外,方天逸和何足道都渐渐有些松懈了。

 穿过那一大片丛林,轻风徐徐地飘拂着,三人都不由得抬头望了望高朗的天空。

 何足道在心中默默想着,他和方天逸目前成了并肩作战的盟友,两人上一代血淋淋的深仇真不知该如何了结,如果爹爹看到了目下这情形,他会有什么想法?

 方天逸只是默默地走着,到了西方凌月国一行以后,他出生人死几次,真是见世为人,那些生死存亡间的经历使他更加显得郁郁寡言了。

 突然,雷以停又轻声地道:“慢走——”

 方天逸和何足道同时停下脚步来,只见雷以停面上出一种奇异的表情,正凝视地上。

 方天逸道:“怎么?”

 雷以停指了指地上,路边草丝上出现了一件怪事——

 只见一大片平坦如茵的绿草上,竟然如被人用火烧过的一般,显出几个光脚印来。

 方天逸和何足道互望了一眼,心中都升上一阵寒意,雷以谆抬起头来,脸上的神色很阴沉。方天逸道:“雷二哥,你说怎样?”

 雷以谆皱着眉道:“难道说是天魁碰上了大高手?”

 何足道仔细看了草地上的脚印,那几个光脚印上光秃秃的,不但寸草不留,而且连地上的黄土都被烧焦了,他默默走到草地上,双腿微弯,低喝道:“方兄,咱们来试一掌——”

 方天逸怔了一怔,他立刻明白了何足道的意思,但是他仍迟疑了一下,他和何足道可谓是武林中青年高手中的一对瑜亮,虽然从开始起方天逸就排命地隐藏自己,甚至躲到司徒越的秘居地去做一个小厮,但是他愈是隐藏,反而声名愈是大震武林,他对何足道在幽州相碰时怀着戒意,继而在洛相逢时带着微微的敌意,这一次相聚却仰不住先天的亲情和他相亲起来,但是他们两人始终不曾真正地探出对方的高低深浅,这时方天逸被他一叫,心中不转了好几转——

 何足道却是并没想到这许多,只是大叫道:“方兄,快呀!”

 方天逸望着他没有机心的脸,不暗暗觉到惭愧,他伸出手来与何足道的双掌一对。

 何足道叫道:“方兄留神,我发劲啦!”

 只见他深一口气,立刻一股浑厚无比的劲道直了过来,方天逸一丝也不敢大意,把十成功力聚集在双掌之上。

 柳家的神功自从天剑地煞的突隐而绝迹武林,由于天心方天逸的出现而重振雄风,这又是一次由两个姓方的人用这神功相对。

 方天逸只觉对方内力如惊涛击岸一般汹涌而至,强大深厚的地方犹自超过他的估计,他奋起全力阻挡了一阵子,渐渐觉得有些吃力了。

 何足道的头顶上冒出一丝蒸气,他用全力攻过去,却见方天逸仿佛是若无其事的承受了下来,他心中不察暗暗佩服起来。

 这只是方天逸的涵养功夫高而已,事实上,方天逸也早把功力提到十二成了,只见何足道猛喝一声,双脚猛可一沉,同时之间,四只手掌一分,好像没有任何力造一般轻松,但是过了半刻,两人之间才发出一阵呜呜怪鸣的暴风!

 何足道退开两步,只见草地上也如被烧过一般显出两个脚印来。

 他低首细看,只见那两个脚印都是寸草不存,但是脚印的四周依然有一两的半焦断草,他抬起头来,黯然地道:“这光脚之人功力远在你我之上,但是——绝不是天魁!”

 雷以谆点首道:“不错,天魁怎地打着赤脚?”

 方天逸道:“依小弟猜测,必是这光脚之人与天魁拚斗的痕迹。”

 何足道道:“一点不错,天魁只怕就在附近了——”

 他说到这里,忽然轻叹了一口道:“方兄,你好深的功力!”

 方天逸摇了摇头道:“何大哥的功力真是深不可测。”

 他这句话全是由衷之言,但是何足道却觉得他是说客气话,心中不有些不悦。雷以停道:“咱们的行动得要小心。”

 方天逸想了想忽然问道:“何大哥,以小弟的看法,在这世上青年高手有你这种惊天动地般的功力是难再找第二个了——”

 何足道扬了扬眉毛道:“方兄何必太谦?…”

 方天逸打断地道:“你必须相信我这话,武林中传说的一些不可一世的青年高手我全会过,小弟说句厚额的话,只怕没有一人能敌得住何兄的攻势,小弟只是仗着知柳家内功的诀要,依着何兄的势于守御,自然占了便宜——”

 何足道却没想到这一点,他是个直肠子的人,一听上也就释然了;雷以停一旁观看,他是个老于世故的人,一眼便看清方天逸这话乃是极妥当的解释,他心中不暗赞道:“好厉害的少年。”

 何足道道:“只是这光脚的高手会是什么人呢?”

 方天逸道:“咱们先在这附近找一找,雷二哥你瞧怎么样?”

 柳以淳点首道:“我就是这个意思。”

 三人沿着林子向左奔去,这时三人全施展开了轻身功夫,当真是疾逾奔马,有如三条黑烟一般。

 忽然之间,方天逸停了身来,于是其他的两人也停了下来,方天逸低声道:“听…”

 静静的山野,只是风摇树梢的声音,沙沙作响,过了一会,一阵怪异的笑声传了过来,三人互望了一眼,一齐向那怪笑声方向奔去。

 过了一会,轻风又送来较清晰的声音,雷以停道:“方向不错了,咱们快!”

 三人如流星赶月一般飞奔而前,渐渐,已能听到断续的声音:“…王八蛋…老王八蛋…”

 何足道跑在最前面,他不回头问道:“是天魁的声音吗?”

 方天逸和雷以停都摇首道:“不像…不像…”

 过了一会,声音便清楚了,仍是那两句:“三八蛋…老王人蛋…”

 何足道忽然叫道:“咦——”

 却不料方天逸同时咦了一声,他两人几乎是同时道:“奇怪,这声音好生耳呢。”

 雷以谆道:“不要奇怪了,快追上去看就一切明白啦。”

 这时,他们转过了一个山弯,怪叫声陡然响亮起来:老王八,三八蛋…”

 何足道听得几乎要笑了出来,他们飞身跃过一道山沟,转出林子,只见两个人正在十丈之外一起一落地拚斗着。

 何足道叫道:“是他!”

 方天逸低沉地道:“天魁!”

 然后两人一齐向另一人望去,只见一个破烂楼褴的老人,光着脚板正在与那天下第一名手的天魁殊死大战,两人齐声惊叫起来:“是他,原来是他!”

 雷以谆脑中一转,问何足道道:“是你在死柳家堡中所遇的那老头?”

 何足道道:“谁说不是。”

 雷以谆又问方天逸道:“你也见过他?”

 方天逸点点头,他忽然大叫道:“你们看——”

 只见十丈之外,两个人忽然都像是疯了一般地抢攻起来,那天魁在忽然之间仿佛化成了千百个人一般,天都是他的影子,而那个疯老儿更是不成话儿,只见他手舞足蹈,完全不成章法,本来那尊容已经够难看的了,这时更不成样子,口中又不干不净地骂起话来:“老王八…臭老儿,臭老地。”

 仿佛他自己年轻似的。方天逸暗暗皱眉道:“天魁那雷霆万钧般的攻势怎么竟攻不进他那无章法的拳脚中去?”

 何足道道:“咱们下去瞧瞧吧——”

 就在这时,全然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只听得场中一声炸药般的暴震,接着又是一股狂飓直扑过来,三人的衣襟呜呜作响,眼睛都要睁不开来,接着,他们发现场中站着的只剩下了一个人!

 那怪老人倒了下去,方天逸和何足道是一齐飞跃而下,方天逸大叫道:“天魁,你瞧瞧是谁来了?”

 天魁眼都不抬地冷笑道:“小子,你还没有死吗?”

 方天逸和何足道落在他身前五步之处,采取倚角之势,方天逸冷笑道:“莫说是你,就连凌月国主那只老狐狸也都以为我死啦,嘿嘿,偏偏我就没死。”

 天魁嘿然冷笑两声,没有答话。何足道道:“天魁,你怎么不呼救求援呢?”

 天魁仍然冷笑不语,何足道缓缓向倒在地上的老人走去,天魁微一抬掌,何足道悚然止步,凝神以备,天魁忽然微笑道:“不用看啦,已经报销了。”

 何足道说不出话来。方天逸道:“你以为你的诡计不错吗?嘿嘿,可怜呀可怜——”

 天魁知他又要耍花样,索装着很感兴趣的模样道:“什么可怜?”

 其已道:“你以为凌月国主与你一般的心思吗?哈哈,那只老狐狸真是个少见的奇才,你天魁论武学么,算得上天下第一人,若说斗智,那就免提了,在下只警告你老先生一句话,先贤有云:‘免死狗烹,鸟尽弓藏’,先生要留神啊。”

 他信口胡址一番,说得天魁好像是凌月国的走狗一般,天魁虽是老好巨猾,也忍不住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他冷笑数声,不再理睬方天逸。

 方天逸道:“所以我说呀…”

 他还待说下去,忽然之间,天魁对着何足道猛冲过去,何足道大喝一声,举掌便是一封,他心存警惕之心,一出手便是平生组学,只听一声闷哼,天魁借着他的掌力飘出十尺,地上却留下一长串点点滴滴的血迹!

 柳以淳和方天逸叫道:“好掌!”

 何足道茫然摇了摇头道:“天魁原来已经被怪老头打伤了。”

 他们三人连忙向倒在地上的老人走去,方天逸伸手一摸脉门,脉膊已经停止了。

 他心中一惨,说不出话来,雷以谆也是一摸,黯然叹了一口气,何足道叫道:“怎么?还有救吗?”

 雷以谆道:“死了。”

 何足道呆住了,他毕生中只曾把这个疯怪的老人当做思人,想不到第二次见面时,老人家已经去了。

 方天逸想到这疯老人可能是自己上代恩怨中的一个关键人物,这一来又如石沉海底了。

 三个人呆立在那里,半天不知所云,何足道想着那死柳家堡中的各种情景,忍不住长叹出声,喃喃地道:“想不到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

 方天逸道:“雷二哥,咱们下一步到哪里去?”

 雷以停仰首望天,没有回答,何足道喃喃道:“你真是个奇人,神秘的奇人,从此那些神秘,都将随着你的尸体长埋地下了

 他的话尚未说完,忽然一个沙哑低微的声音响起:“谁说…我死了?…”

 三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他们对望了一眼,方天逸再换老人的脉门,仍然是冷僵静止的,然而他们立刻又听见低微的声音说:“…谁说…我…死了?…”

 凉风一过,三人都不骨悚然——

 冬日苦短,寒西坠,黄土的官道上一片凄凉。

 蹄声得得,一骑缓缓而来,斜淡影,拖得长长的身影,那马上人轻整薄愁,姿态甚是纤弱,却是眉清目秀,俊雅非常的美少年。

 他一身旧衣,西北黄土区域道上沙上漫天,更显得仆仆风尘,那少年脸上手上都蒙上一层尘土,坐在马上,两眼只是望着前方。那马也愈走愈慢了,想是见着主人慵懒,也乘机歇口气儿。

 那少年走着走着,望望落天边,寒风渐凛,轻轻叹口气道:“年年度停针线,怎忍见双飞燕,一身犹在山深处寂寞溪桥畔,衫着破谁针线,点点行行泪痕,落解鞍芳草岸,花无人戴,酒无人劝,醉也无人管。”

 他反复着,那声音极是绵,似乎沉醉其中不能自己,忽然背后一个情越的声音接口道:“好词!好词厂

 那少年吃了一惊,暮然回头,只见身后不远处一个三旬左右青年儒生,骑在马上含笑颌首为礼。

 那少年一惊之下忖道:“我真是神不守舍,别人骑马跟在我后面这许久,我竟然没有发觉,如果是敌人岂不完了?”

 那三旬左右青年一揖,道:“小可非有意跟踪兄台,只因黄直翁这‘青玉案’一名词,小可听了也不知几百几千遍,从未如兄台这般神韵俱全,令人心神俱醉。”

 那少年听别人捧他,心中很是受用,微微一笑,出两排皓白牙齿,莹莹似玉,少年沉声道:“兄台过奖了。”

 那三旬左右青年道:“词自是绝妙,兄台体会之深,历历就如其境,小可折服之极,只是小可有一事不解,倒要请兄台教益。”

 那少年笑容敛处,眉间掠过一丝凄凉之,缓缓道:“兄台高论,在下洗耳恭听。”

 那青年儒生道:“直翁此词以景喻情,笔下原是春日沅水,寂寞心怀,此处原野迢迢,山高水阔,兄台此景此情玩此词,似乎有所不妥。”

 那少年见他谈吐不俗,正自沉不语,那青年儒生又道:“小可直言,兄台莫罪。”

 那少年不发一语,望望前尘低声喃喃道:“再过十里,便是天水城了。”

 那青年儒生忽道:“兄台俊雅人,府上定是山明水秀沅水之乡,西去恶山险水,一片黄尘,简直无甚可瞧,与其跋涉风尘,不如直北而上,以免他失望。”

 那少年道:“多谢兄台关照,小可自幼最爱游历,这西北地势雄伟,山峰起伏皆在天上,就如猛将云集,气魄极是不凡,小可爱极此间山水,兄台赶路,便请自便。”

 那青年儒生打量了少年一眼,只觉他眉目似画,却是优容不展,心中微微诧异,暗自沉此人路数。

 那少年默然不语,青年儒生心中忖道:“甘兰道上刹间便是烽火连天,此人年轻若斯,看那样子虽会武功,可是失魂落魄,总不知到底为了什么?”

 那青年儒生正是甘育总督府中第一谋士李百超,他心细之极,虽负极重任务,匆匆赶路之间,却觉得这少年行迹可疑,是以上前塔讪想要探探口风,这时发觉对方只是个失意少年,不觉对自己多疑暗暗的好笑。

 那少年抬头见李百超仍然未去,他双眉微皱涩声道:“兄台只管请便!”

 李百超忖道:“这少年聪明,不知何事失意,瞧他神魂颠倒,十成倒有八成是情场失意,我既和他相逢,终不免劝他一劝。”

 李百超道:“兄台似有重优,大丈夫当驰中原,封公封侯,些许忧愁患难,正是批顾我身,何必效女儿之态郁郁不展产

 那少年哼了一声,李百超道:“男儿西北有神州,莫滴水西桥畔泪!”

 他引用宋理宗时大词人刘克庄勉励一个友人之句。那少年诗词妇然于,自知他激励之意,正待相答,李百超道声珍重,已纵马疾驰而去。

 李百超纵马奔了一会,忽然灵机一动,不哑然失笑忖道:“那少年分明是女扮男装,不然世上哪有如此秀丽男子,亏我李百超还自命心细,竟是雌雄莫辨,我以男儿壮志相,真是牛头不对马嘴。”

 那少年仍是慢马前行,又走了一个时辰,已是新月初上,天星斗,这才走到天水城,只见门森严,军士都是披甲带盗,一派紧张气氛。

 他投了宿,漫步走到城中,他虽穿着破旧,可是一向阔绰已惯,不由又上一家最大酒楼,

 伙计可是只看衣冠不看人,这时正当晚饭时刻,酒肆中客人极多,笑语喧哗,与先前进城那种森严气氛大不相衬。

 那少年等了一会不见有人前来招呼,心中大是有气,正待发作,又硬生生忍了下来,恰巧一个伙计脸色死板板上来招呼,那少年道:“下碗面点儿,快点快点!”

 那伙计懒洋洋不屑地道:“爷们就只要碗面条吗?”

 那少年强忍着气,正在此时,忽然楼中一静,一个年青少女走了进来,那少女白衫轻裘,明已极,众人都觉眼前一花,自然肃静下来。

 那少女落落大方,向众人微微点头,一种高贵气质无遗,那方才招呼少年的小二,也忘了向厨房哈喝,便自上去打拱作揖献殷勤,那少年再也忍耐不住,伸手用筷子一夹伙计手臂低声道:“先替我端上面来。”  M.SsvV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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