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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飞来横祸
 三后,空中才有新雪飘下,洁白的雪花被凛例的风吹得身不由己,当空舞。烟落穿着一袭素白织锦袍,披着连帽白狐披风,慧素颜,遥遥站立于尚书府大门前,望着那长长出缤的队伍,高举着素白的招魂幡,飘渺的摇着,似在宽慰着怨怨不息的亡灵。雪白的纸钱与雪花一齐肆意飞舞着。偶有一片雪花落上她的肩头,只不过一瞬,便瑟瑟地化为一粒粒冰凉的水珠。

 烟落心生感叹,生死无常,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生命脆弱得仿佛被阳光一蒸便即刻化去的雪。

 因着映月极力阻止,爹爹也不好过于忤逆映月的意思,大娘出殡时,只让她远远观塑,便算是尽了孝道。所幸是,闻得噩耗风火赶回的爹爹与哥哥并未过分责怪于她,多少让她心中有些宽慰。

 那一起,她未曾再见过映月的笑容,而那天真灿烂的笑容,随之勾起浅浅的梨涡,自此成了永埋地下,再不见天的记忆。

 不过是大娘头七刚过几,烟落的娘亲李翠霞便正式成了尚书府的主母。因着才办完丧事,又办喜事,且只是扶正续弦而已,是以一切仪式从简。然而李翠霞已然是十分的足,成边笑靥成花。楼封贤更是对外解释,称李翠霞原不是出身青楼,是他去江南云州之时遇上的情相投女手,其父亲是个秀才,母亲继承家业,做些小生意,只因家中住于青楼歌院对面的缎子铺中,是以民间传言有所误差,以讹传讹。聊聊几句话,便将李翠霞的出身粉饰一番,无所谓旁人信是不信,暂时搪过去便是。

 曾经最最在意的出身,备受争议让旁人侧目的出身,在一夕之间彻底颠覆。而这样建立在鲜血之上的光华,烟落的心中,却没才丝毫的喜悦。

 这些日子,她去过了安邑郡王府,不愿惊动柳云若,只因她不知该如何面对她,只是私下寻了以前常在慕容傲身边侍候的小厮。

 那小厮倒也不多言,只道是安邑郡王正加紧派人手去寻,庆元侯此去任务据说与夏北国有所牵扯,行踪不定也是正常,吉人自有天象,相信不一定会平安归来。说着,还交给烟落一个布包,打开一看,竟是先前她待嫁之时所绣的那方驾鸯枕巾。

 心中不解,他缘何会还与她,再问小厮,小厮只道是近整理庆元侯的物什,现此物,安邑郡王大为不悦,怕后惹上与皇子妃妾私通的嫌疑,遣他择还于她,既然今她自己寻了来,顺带拿了去便是。

 这,已是晚上,下了多的雪终于止了,厚厚的积雪,折着柔和的月光,如霜的颜色映照入她的房中,只显得地上一片冰凉。已是等了十多,始终未曾见到风离御,今听程管家言,他终于回到了离园之中,于是便差了红菱前去请。

 有些事,她要当面问问他。

 风离御缓步来到了宜芙院,望着点点烛火摇曳的房中,却始终无法向前迈出一步。一次,她主动差人来请他。却不知为了何事,想来也不会是因着想见他。她有了他的孩子,想到这一层,有阵暖而过,心中一松,便抬步上前。

 宜芙院的房间大气开阔,南北长窗对开,冷风徐徐,轻纱飞舞,蒙间只见她端坐正中,偌大的房间只有她一人。

 冷了脸,他凝眉问道:“这么冷的天,南北窗子大开。你不怕受凉生病?”

 菱一勾,她答:“风透凉,才能使人清醒!”虽是微笑,却如锋锐的剑刃,寒气煞人。

 风离御益皱紧眉,薄怒道:“说什么胡恬!你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也要为腹中的孩手着想。”说估间,巳是暗使内力“碰”的一声,两扇窗子紧紧闭死。没有了贯穿的冷风,屋中陡然暖上了几分。

 烟落沉静的神情,在听到了“孩子”二字之时,泛起了阵阵波澜,渐渐汹涌,心中无法再平静,她几乎快要忘了,她已经有了他的孩手,有了这层关系,他们此生再牵扯不清了。

 风离御几步上前,起轻纱,却只见她一身白衣素服,不施脂粉,柔顺的黑如瀑布般倾泻,只簪了一朵白花,无丝毫装饰,直显得人益的娇弱。不疑道:“为何这般打扮?”

 “烟落的大娘过世了,自是要尽孝。”她缓缓答道,语气淡得仿佛天边薄云。

 他凝了凝眉,楼封贤的过世之事,他已经听说,角掀起轻嘲,道:“她自有亲生女儿尽孝,何必要你多此一举,况且她似乎平里待你不好,不过是罪才应得而巳。”

 “终归是亲人,况且罪不至死。七皇子此举着实过分了!”她微微侧脸。

 “她自己想不破,寻死,能怨得了谁。更何况,不正你的身份,你如何配孕育皇家子嗣!”他英艇的眉毛扬起恼怒之气,道。

 她出身dijian,不配孕育皇家子嗣,所以就要这般糟践别人么?像他这般的人,恐怕做什么都是不择手段,再多说也是无益。眉间挑起一丝冷意,岔开话题,她又道:“敢问七皇子为何想纳烟落为侧妃?”

 再次深深皱眉,这么些日子没见,她要见他就是为了些不相干的事质问他么,握紧了拳头,指尖一枚玉扳指闪烁着清冷寒意。他久久不语。

 烟落轻轻一笑,笑意不及眼底,低理了理自己的裙摆的垂珠,默然阐述道:“七皇子既然不答,不如来让烟落猜一猜。众所周知,眼下二皇子与七皇子争夺皇位,烟落的爹爹是户部尚书,官虽不高,却掌管风晋皇朝钱帐事宜。爹爹原是支持二皇子,可烟落的哥哥却是与七皇子交往甚近。烟落斗胆猜测,纳烟落为侧妃,不过是想断了爹爹的念想,自此一心一意的做七皇子的‘岳丈’而巳。”隐约忆起,爹爹与哥哥政见不合,家中总是争吵不断,从前她不问政事,懵懂不知,如今却不得不去理明。想破了这一层,她自是想明白了此前哥哥并不愿她嫁给慕容傲的原因。

 凤眸之中附上层层寒冰,中似凝了无数的冷气,涨裂般。他上前一步,将她抓入怀中,极用力的,似乎想要将她摁进骨子里去一般,沉声道:“你倒是很会分析!”说得是咬牙切齿。

 被他紧紧箍着,几乎透不过气来,她边绽放凄楚笑意,艰难地继续说着:“七皇子…又为何带我去灵州?”既然要问,她便都要问个清楚明白,横竖都是惹怒了他。

 他突然松手放开了她,中涌入大量新鲜空气,烟落背过身去连连咳

 冷锐的眸光注意到了她身侧的一抹红色,他陡然将它出,竟是一袭枕巾!

 不动声的打量着手中的枕巾,如果他没才记错的话,这应该仍是他们一次相见之时他扯碎了的那方。不同之处,便是绣了五月飞扬的柳枝,飘飘曳曳的摆着,细碎的尖叶上有如撒上金色的阳光般柔腻万千,陡然横亘于一公一母的鸳鸯之间,朦胧间相隔,依稀间却为母的鸳鸯更添一分羞怯之意。

 心中震惊,想不到,她竟是想出如此办法将这枕巾给补好了,而且手法巧夺天工,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出原先裂开的痕迹。柳叶搭配的恰到好处,色彩明协调,相得盖彰。可以说,此绣品甚至比他一次见时,更甚一筹。

 她竟是那般珍借与慕容傲之间的情意。

 心中窒闷,透不过气来,直起身,缓缓别过身去,阴暗的背光处看不清他的表情,手中紧紧攥着那方枕巾,只隐约听得骨头“咯咯”作响。

 “那落涯之人,是不是慕容傲?”她问。

 冷冷一笑,他道:“你终于问出口了!”

 眸中浮出哀凉,她失神道:“你果然知道!所以,七皇子带我去,不过是为了确认蒙面之人是否是他,抑或是他分神,对么?”

 “你错了,本皇子比谁都期望他就是蒙面人,更比谁都期望他还活着!”他背着身,墨黑的长披,与夜同,又道:“私通月盟,是株连九族的死罪。他死了,便是死无对证。不然,本皇子定是将他整个安邑郡王府倾巢歼灭,永无翻身之!”

 狠绝的语气,直教烟落一阵颤抖。她倒是没有想过这一层,这样一来,无论傲哥哥是否安好,都似乎无法逃出风离御的圈套。望着他银衣飘摆的背影,散出阵阵冷冽的气息,更像是一个王者。

 也许,他天生就是这般没有感情,心中唯有利用,所有的人都不过是他面前一盘棋上的棋子,随着他的计划而被动的走着。她边浮起若有若无的苦笑,不知缘何,心中却是出奇的平静,总隐隐觉着傲哥哥不会才事的。

 “七皇子,你总是这般么?”她敛了情绪,只静静的问,垂眉低。

 “什么?”风离御未曾听请,不解,徐徐转身,负手背立,脾中衔着几许阴沉。

 “你从来都是这般利用别人么?为了你的目的,不择手段,不顾别人的感受。玩他人于鼓掌之中,令你觉得很愉快么?还是说,你喜欢欣赏煎熬与挣扎?”她抬眸望着他,眸中舍着怨恨,如果没有他的介入,她和慕容傲会是现在这般结局么?

 “你是这么认为的?”眉心皱成“川”字,他寒声问道,喉间逸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凝望着他深不见底的黑眸,她轻轻颔,齿间迸出一宇“是!”他只轻轻一笑置之。

 再无语,两人便这么静静的注视着,对峙着。

 仁立良久,直到有忽然丫鬟来唤“七皇子,尉迟将军求见!”

 …

 衣已深,抵不住阵阵倦意,烟落换下素服,正入睡。只听得“碰”的一声,门却突然被打开,风离御神色有异,有一缕自金冠逸出的黑垂于额前,竟是添了几分凌乱之意,大约他是急奔立于她门前,未待气,风离御直接问道:“你的生辰八字可是甲子、壬申、癸巳、壬辰?”

 不明所以,烟落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如坠冰窟,心宛若沉入茫茫海底,俊颜一点一点的黯淡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看不清的阴沉。

 步步为营,用尽心思,他以为自己是掌控全局的王者。飞来横祸,想不到,自是有人棋高一着,而他,亦不过是中了他人的局中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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