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潮州怒汉文集 下章
浪险有多险
 向来,吾乡之遗老遗少皆言州文化传承自中原文化,两者之间有着不得不说的关系,究竟是嫡出还是庶出,至今难成定论。一处是国之中心,一处是省尾国角,两处相差甚远,就算文化上一脉相承,但分之后各自发展,已然造成风格上的分化。

 但今天我们仍然可以从口语中发现“中原文化”的片鳞只爪,如“爱”、“勿”据说古代中原人民的发音和我们今天的发音是一样的。中原文化延伸到汕大地,经过历史变迁以及吾乡土著文化的结合加工,添油加醋千锤百炼,早已面目全非。

 中原文化的血统再怎么正统,也经不起时间的消磨和外来因素的侵蚀,不得不被演变、被本土化,最终形成我们今天独特的“州文化”

 我们今天口语中,最能体现这种文化变迁的词汇,我个人认为非“险”莫属。

 者,卵也,意即男,即便今,内地亦作如是解,皆是骂人脏话。“卵”演变至今之“”侧面反映了州先贤对中原文化的纳和改造。今语中的“”仍做男解。“”命脉所在,非常部位,是人之根本,故有“非常”、“严重”等意思在里面,说“”事大过天,一点都不过分。

 至于后缀之“险”更突现了州文化在语言方面的创造。险,做凶险、险恶解,可一旦和“”结合,立马便兴风作起来,风情万种摇曳生姿!

 “险”这个最具汕特色的词汇,几乎可以作为方言典型,和工夫茶、剧一同载入史册。其词上的变幻莫测和口语上的灵活运用,让人叹为观止。

 比如说——

 “李嘉诚险有钱!”(李嘉诚非常有钱!)

 “伊过险,一年赚着百外粒!”(他本事真好,一年赚一百多万!)

 “哇,船风险大,撮衫侬飞落土脚下!”(啊,这阵风真大,衣服都被刮落地上了!)

 “险”这两个字所涵盖的内容,何其丰富多彩。险,相当于最、特别、非常、尤其,作强调语气的副词,也可以作为形容词,来强调能耐好本事强,相当于伟大、了不起。

 曾经有本土腐儒认为“险”一说有失雅观,提议改称“险”在我看来,此举无异于巧成拙,远不如“险”来得酣畅淋漓生香活。广大汕人民约定俗成的经典,岂是你区区一腐儒所能左右的?

 汕因为地域的关系,注定与海有着不解之缘。沿海一带,靠海吃海,当年过番畔的父老乡亲,也多是下南洋。所以“险”一词的形成,和汕前人艰辛的生活不无关系。大凡文字,都是经过生活的锻造、提炼,才能口相传“险”一词的形成,想必也是这般。

 至今,汕沿海一带,仍然有“险过拍紫菜”一说。以今眼光看来,不过是一句俗的俚语,但背后却反映出当年人们采集野生紫菜的艰险,为了讨生计,不得不做里白条,风高急,出没风波里,何其艰辛!以“险”来形容之,实不为过。

 过年乡间都有猜谜传统,记得有一次出现一则谜语:“钱塘江观”猜二字俗语一,众人百思不得其解,忽有一人高呼:“险”!

 咚咚敲,中了!观者无不笑倒。

 哈哈哈,还用解释吗,那钱塘江的波是何等的凶险啊,不是“险”是什么?

 “险”有多险?

 “险”在形容事态的强弱这方面,当然可以用“非常险”、“过险”来强调,但对于口语运用向来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人来讲,似乎苍白了点。在我家乡就有“险过割月”的说法,来强调“险”的程度。

 旧时农村多种甘蔗,蔗节过分而导致崩裂,谓之“割月”我一直纳闷,甘蔗的“割月”和“险”究竟有何联系?少时,曾与大人一起收割甘蔗,一直忙到新月东升。大人指着天上的月亮说,甘蔗上的裂痕就是给月亮割破的,所以叫“割月”其时,月弯如镰刀,寒光闪闪,倒有几分杀气,但月与蔗相距十万八千里,怎能割到,难道寒光也有杀伤力,这也未免太“险”了吧?

 长大,方知是大人戏言。甘蔗上平淡无奇的裂痕,被称之为“割月”足见吾乡先贤超乎寻常的想像力!也许,在“险过割月”这句话里,你觉得俗,我却体会到蕴藏在俗里面的一点诗意。

 ——对于类似的口语,诸如“险过拍紫菜”等乡俚,现在的人已经懒得去深究背后的故事,反正约定俗成,拿过来用就是。

 比“险”更“险”的是“裂”!

 这个让男人担心女人揪心的词汇,表面看来,像是在说“”受到伤害而导致破裂,触目惊心。也许你会联想起《煎炸三宝》里面,许冠文吓唬刘青云的“爆”一说。实际上“裂”是“险”的升级版,在强调程度上更趋于夸张。

 如果你认为这种夸张到出格的形容,仍然离不了俗甚至带荤的套路,那估计是你的惯性思维误导了你。

 早在苏东坡的《念奴娇·赤壁怀古》就有“石崩云,惊涛裂岸,卷起千堆雪”的描述。这等气势,正是“裂”的最好注释。发明“裂”这个词语的先人,当时的灵感可能是借鉴于这阕词,也可能是来自于对日常生活的观察。因为汕靠海,台风来时,自然是狂风大作惊涛拍岸,由此触景生情也很难说…

 (当然,如果以形而下之心态揣测之,其程度也是相当恶,设想男人那玩意儿爆裂了,不啻于天塌下来!)

 今汕方言,固然有古中原的痕迹,但更多的特色来自于汕本土。一方面,祖辈对中原文化的收、改造,一方面结合风土人情、历史政治等等因素,浓缩提炼,积年累,才形成今天州话独一无二的语言风格。语言如此,文化如此,甚至人坚忍不拔刻苦耐劳的特,也是经历无数曲折艰辛才形成的。所以说——

 州、汕,,非常!带水之地,风生水起!

 落,,一时多少“险”人物!  M.SsVVxS.com
上章 潮州怒汉文集 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