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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福
   早就想给岳母大人写一篇文章了,甚至从我和她女儿谈恋爱时就有了想法。我一直没写,是因为她的一生太坎坷,我不知道该选取哪一段下笔。记得那时每到星期天,我从微薄的工资里挤出点钱买些小礼物,骑车三十多公里去拜望老人家,央求她将女儿嫁给我。去的次数多了,老人家看我的眼神渐渐温暖起来。我知道有门,态度也越发殷勤了。

 老人家喜欢我这个头女婿,可能因为我脾气好,善解人意,能安静地听她痛说家史吧。我岳父过世早,是她含辛茹苦将儿女带大。有这样充苦痛的经历,加上老人家的表达能力很好,有时候甚至很煽情,说到伤心处我都难免眼泪花花,但老人家心肠刚硬,大约那些年眼泪哭干了吧。

 老人家应该属于…中国最标本式的妇女,勤劳,善良,宽厚,本身就像是一部共和国风雨灾难的历史。早年我岳父做师范校长时,她是校医,后来岳父被错化成右派发配到边远学校赋闲,她自然随着接受改造。百无一用是书生。岳父大人是解放前读的大学,因为在县里学问最大,所以解放初领手创办了师范学校。桃李不言,下地成谿,这样一个对教育有大功的人,在那个年代也免不了被‮害迫‬。落难后,心情郁郁,自然脾气不好,而且谋生手段全无,生活的重担自然落在我岳母身上。所幸学校四周荒地多,岳母便发扬延安精神,开荒种南瓜,野地拾柴火,挖野菜喂猪,帮人做衣服挣点零花钱贴补家用。我曾见过她留作纪念的一条子,至少补了有三十多个补丁。

 我岳父腹经纶,只是生不逢时,一生抑郁,不到五十便身染重病,含恨去世。顶梁柱塌了,生活几乎陷入绝境。岳母从那时起开始抽烟,不知在多少个暗夜里,烟火闪烁的光照着岳母疲惫的脸庞,慢慢,她头发白了,背驼了,佝偻了,却独自咬牙硬是度过难关,带领儿女走到今天。

 我岳母生了五个孩子,如今有的成为名医,有的做了商人,有的从官位退下。我子是她最小的女儿,今年也四十了。平时大家忙各自的事,很少能聚到一块,但对老人都还算孝顺,老人的生活,基本上能按照她自己的意愿,几个孩子轮照管。我在乡下工作时,老人家曾在我身边生活很长一段时间。忙完一天工作,夜里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老太太总是要陪我说上一会子闲话,无非是回忆她年轻时的往事,我听过不知多少遍,哼哈地应着,有时会睡着,惊醒后继续听老人家说书。

 老太太天善良,有一件事给我留下深刻印象:我的一个同学兼同事家庭困难,又很自傲,不愿接受别人帮助,他子利用住家是街房的条件开了一爿小店,卖些文具给学生。老太太很是同情,心里善良的天发,便隔三差五过去买些笔墨纸张文具盒什么的,理由是给我儿子用,儿子自然用不了那么多,老太太怕我们说,便将文具藏在下,以致有一天被她女儿发现后数落她,她落得一肚子委屈。

 老太太心直口快,有时难免得罪人。那时我子开个服装店,照顾生意的都是好朋友,子好客,便常常留主顾吃饭,老太太便在饭桌上教育人家要勤俭节约持家过日子。有一天乡长的太太也被她教训一通,脸通红,悻悻离去,我很尴尬,便顺口说了她几句,到了夜里老太太还在抽烟,我子说坏事了,老太太这口气难消,结果深夜我穿着内衣从楼上下来,给老太太下跪赔礼,才让她这口气缓了过来。我确记那是个很冷的冬夜,当时冻得我只哆嗦。

 老太太很爱美。年轻时生活困难,没有条件,现在好了,她女儿便给老太太打扮起来。有一年深秋我从外面考察回来,见老太太穿着大红的棉袄坐在门前,赶忙夸老人家漂亮,老太太嘻嘻笑着,那份幸福的感觉,像是从心里溢出来的一样。

 我很感激老太太,她不但对我好,也很疼爱我的儿子,交给他做人的道理。她是那种天生具有亲和力的人,而且性格耿直,对我的缺点直言不讳,虽然识字不多,但生活积淀丰厚,又极有悟性,即使平凡的小事也能说出一套一套的道理来。近年随着年龄上升,‮体身‬已不如从前,但精神矍铄,思维清晰,她每次见到我,询问工作生活情况后,总是谆谆教育我要本分为人,踏实做事。可惜我的浮躁使我偏离了老人家的要求,解职后,我不好意思看她,她便让她女儿捎话给我,要我板,重新开始。这是我永远感激她的。

 今年节,本来打算我们一家陪老太太过年的,因为我也很多天没见到我父母了,子便安排我带儿子回老家和我父母团聚,她留下陪老人家过年。年初二晚上,老太太坐在矮凳上看电视,意外摔伤,断了股骨头。得到消息,孩子们从各地赶回,就是否手术专门召开家庭会议进行讨论。老太太得知治疗需要几万元费用,便不愿增加儿女的负担,坚决不同意手术,最后兄妹几个反复权衡,第一次否决了老太太的意见,决定给于彻底的治疗。

 元宵节是老太太手术的日子。一大早,我们这些后生赶到医院,那时窗外鞭炮齐鸣,我们却处于紧张痛苦的情绪中。老太太毕竟八十岁的人了,而且心脏肺部功能不好,手术的结果很难意料。我兄是医学教授,外科顶级专家,不知做过多少手术,治愈多少疑难杂症,这时也面色苍白,汗浃背。看着老太太神色安详被推进手术室,我们谁也不说一句话。手术的两个小时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我突然想起三年前我做开颅引手术那次,我的父母亲人也这么在手术室外面度如年心如汤煮,心里突然变得热,默默转身擦干眼泪。

 手术很成功,但手术后需要精心护理,兄妹几个便轮排班。我大舅哥是一家轮窑厂的厂主,索停了业务全天候陪侍;二舅嫂远在北京,买了往返机票专程探望;我子昼夜守候,一段日子下来,人瘦了一圈。都说久病前无孝子,但兄妹五个对老人的照料很细心,所以康复的也快。

 老太太出院了,这是我们全家的喜事。关于老太太今后的生活,兄妹几个又召开了第二次家庭会议。会议认为,老太太术后的恢复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需要悉心照料,并定期检查,二儿子夫俩很顺,常常为离的远不能绕膝尽孝而自责,这回是铁了心要接老太太过去,而且因为自己是医生,更有利于对老人家照顾。只是老太太似乎不大愿意北上,落叶归,不想在风烛残年背井离乡也可以理解。还是给儿子尽孝心的机会吧。我劝她过去住些天,不习惯再接她回来,她似乎很能理解儿女的苦衷,倒是没再说什么。

 过不了多久,老太太就要去北京了。今天中午,我在广州读书的儿子询问姥  m.SsvV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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