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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天灾
 (二○六)天灾

 章清亭发愁不知该怎么让田福生安心的出去走走。学习学习,张发财想了半天,替她出了个主意“田家那大小子无非是年轻,又跟咱们家有那么点子关系,觉得面子上抹不开,总不好意思。那就别去他那儿碰钉子,我去找他爹说合说合。这做父母的总是为着子女着想,只要他爹肯了,非让他去,那福生那儿还能有什么话说?”他说着又想起一事“说起来,他们家也怪艰难的,两个孩子都没来上学。上回他家水生来这儿通知说马具好了,眼巴巴的在学堂外头站了半天,看得人心里难受。”

 旁人尚可,赵玉兰当即眼圈都红了,扶着后转身离开。

 章清亭觉得张发财主意不错,又想了想“那您去就这么说,让福生把那皮匠也叫上。这费用也归我们出,这有两个人他只怕心里就好过些了。再跟他们说,也不是白给钱让他们出去逛的,若是去了回来,还得让他们上我这儿来摁个手印,花了多少钱我都得记账的,往后可不许随便帮别家打这些新式马具,这样咱们出钱,他们学了回来干活,大家心里可能就都舒坦了!”

 张发财乐呵呵的道“这样说就更好了,想来是无不应允的。”

 张罗氏在一旁闲磕着瓜子言“若怕给钱他们不收,依我说,倒不如把你婆婆前些天送来的那些新面粉一家给上一袋,十来天的嚼用也就够了。纵是不干活,都有饭吃的。”她现在成天买菜做饭,倒是很有经验。

 章清亭觉得这主意很是妥当,当即让张金宝去小库房里搬出两大袋子面粉来,又装了两大包夏天常用的绿豆冰糖,也不赶车,就牵了匹马驮着,随张发财去了田家。

 等他们出门了,她才去里屋瞧赵玉兰,见她坐在灯下垂泪,上前劝解“不过是一二年的光景。再艰难熬熬也就过去了。”

 赵玉兰含泪摇头“可他们…实在太苦了些!嫂子,要不你让谁再去带个话吧,别再让他等了,好生找个姑娘成个家,别委屈了老人,又耽误了弟妹!”

 章清亭在她身边坐下“你以为随随便便找个姑娘就不耽误他家弟妹了?万一人家嫁进来不愿意心疼他弟妹呢?纵是愿意心疼的,那福生怎么办?心里头就一辈子惦记着难受着?玉兰,你也别老想着太艰难了。咱们现在一时是不好让人过去帮忙,再等一年,我们那马场里开始出马了,他那铁匠铺子自然也就带旺了,到时一样的请帮工小厮回来,家里弟妹不就委屈不着了?”

 “可是…”

 赵玉兰还待再讲,章清亭却拍拍她的手“你呀,也替自己想想吧!若是错过了他,将来你上哪儿再找这么个人去?”

 赵玉兰脸上一红“大嫂,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只是…一想到他家那样儿,我什么也帮不上,心里头就难受!”

 章清亭抿笑了起来“谁说你什么都帮不上?你人虽不能过去,但活可以帮他们干啊!等过两月,你肚子里的小东西出来,养好了身子,给他们家做几身衣裳鞋袜总是行的吧?这个不是看笑话,他们家身上那衣裳补得确实难看了些。等哪天有空,让他家那个妹子,我记得是叫秀秀的吧,叫来跟你学学针线,也是可以的。”

 赵玉兰懂章清亭的意思了,有个小妹子来来去去的通消息,自己也能替他们家分担些家计了。不由收了泪,低头羞涩的道“谢谢大嫂。”

 章清亭嗔她一眼“跟我还客气什么?这下子不愁了吧?”

 赵玉兰赧然一笑,的确心情好了许多,章清亭又问她小孩儿东西准备的情况。

 “没什么太多东西,娘说小孩子长得快,一季有个两三套衣服换洗,再拆些家里的旧被里裁做布就够了。就今年冬天难带些,明年大了就好了。嫂子,我生时还是回家去吧,小孩儿不知白天黑夜,哭起来也闹心的,免得折腾得你们都休息不好。”

 章清亭皱眉“这叫什么话?难道你回去了。孩子就知道白天黑夜不哭了?断然没有的事。那边只有你爹娘二人,他们马上还要翻修房子,你回去了怎么?更吵得不得安生了。咱们这儿好歹还有这么多人,象娘、小玉,隔壁小青,空闲时都能够过来搭把手。你就安心住下吧!”

 “可是娘说…”赵玉兰犹豫一下,吐吐的道“这生孩子有血光之灾的,这儿毕竟是你和哥的家,我又是嫁出去的女儿,怕有煞气冲撞了你们!”

 章清亭扑哧笑了,不过婆婆这一点还是为他们着想的“你母亲不是会跳大神么?若是怕那个,让她来作个法不就好了?”

 赵玉兰自己也忍俊不笑了起来,却是很诚恳的道“嫂子,谢谢你!”能有这份心和气度,并不拘泥于这些小节,当真是非常难得了。

 章清亭伸手抚上她的肚子“你别谢我,我等着这只小孙猴子生出来报答我呢!对了,他名儿想好了没?真叫孙小圣啊!”赵玉兰呵呵笑了“哪能呢!那不过是大伙儿开玩笑的。嫂子你倒是帮忙想想,我也没别的想法,就愿这孩子不管男女,后做个善良本分的人,可别象孙家人那么混帐就好!”章清亭想了想“那就叫孙善慈可好?既有善良仁慈之意,又有善待家慈,永远惦记着你的意思。”

 赵玉兰口中默念几遍“我觉得倒好,小名儿就叫阿慈,又好念又好听。”

 “那就出去说给大伙儿听听吧!”章清亭挽着她又出来纳凉。说给众人,都觉不错。

 张小蝶打趣“大姐,你什么时候也生一个出来给我们玩玩?”

 “去!没出嫁的大姑娘成天疯疯癫癫胡说什么?”章清亭瞪她一眼,耳子却红了。

 张小蝶还笑指楼上“你那早晚三柱香供了没?”

 章清亭恼羞成怒“死丫头,我今年一定把你嫁出去!越来越不象话了!”

 正说笑着,张发财父子回来了,很是高兴“都应允了!按闺女你那么一说,当时就把皮匠小郭也叫了来,连福生都没二话,东西也给他们各家收下了。明儿各自收拾收拾,后一早走。”

 章清亭一笑“这是娘出的主意好!”张罗氏难得受人夸奖一回,很是高兴。又说了会子闲话,各自回屋歇息去了。

 第二一早,章清亭仍是去了马场,张金宝要走开几天,便把方家的伙计吉祥借了,这两帮着赶车接送。又看马场还缺些什么,需要采购的,也得一并置办。

 他们自忙,赵玉兰在家却等到了一位昨晚还提起的客人。

 田秀秀红着小脸捧着个包袱“玉兰姐,哥明儿要出门,没件象样的衣裳,这都是我补的,娘说实在没法见人,让我送来,请你帮忙再。”

 赵玉兰赶紧打开,忙忙的寻了针线,拆开修补,又见这衣裳着实脏污得不象话,领口袖口多有没洗干净之处,便让小玉帮忙重新浆洗了晾上。又嘱咐秀秀“你再回去,把家里所有的旧衣裳都拿来,一同帮你浆洗补了,以后再有,也别客气,都送来吧!你在家就管把饭做好,把爷爷和娘伺候好就行,知道么?你回去说,谁要是客气,以后就都别来见我了!”

 田秀秀迟疑着点了点头,扭头就要跑。赵玉兰又把她叫住,从厨房里拨了两碗荤菜,拿篮子给她提了“路上慢些走,等吃了中饭再来!”

 田秀秀冲她笑得灿烂,飞快的跑了。

 过了晌午,田秀秀果然又来了,带了一堆脏衣裳,很不好意思“哥说,那就辛苦你了!”

 赵玉兰一笑,端了碗凉凉的酸梅汤给她“这些衣服补得一会儿工夫,早上晾的衣裳差不多了,咱们说说闲话,等一会儿干透了你先拿回去,明儿再来拿这些。”

 田秀秀犹豫了一下,接了酸梅汤却并不喝,摆在桌上“这个我放着,我还得回去煎药干活呢!等煎好了药再来拿衣裳行么?”

 赵玉兰听得心酸,摸摸她瘦弱的肩膀“那你快回去吧!”

 田秀秀又匆匆忙忙的跑了,直到头偏西,才又头大汗的赶了过来,端起酸梅汤一饮而尽“这会子可以说说话了!中午馒头都蒸好了,菜也了,现在天热,晚上纵是凉的,也能吃的!”

 赵玉兰早把田福生的衣裳收拾好了,打了个小包袱,里头又暗了双新买的布鞋和一百文钱,却不慌着给她,而是按着田秀秀坐下“瞧你跑得气咻咻的,那儿有水盆,你自己洗把脸,过来姐给你梳个头!”

 田秀秀摸摸自己头的汗和蓬蓬的头发,很是羞赧,洗了手脸过来,赵玉兰已经准备好梳子和新头绳,细心的给她整整齐齐的绑了个大辫子,收拾整齐,对着镜子一笑“多好看的小姑娘,就是没时间打扮!”

 田秀秀红着脸低下头,赵玉兰又问了她些家计情况,心中暗暗思忖着该帮他家做些什么。聊了一会儿,也不多留,拿着包袱送她出去。

 正好下学时间,出门遇到牛姨妈过来接牛得旺,现在书院里上午学经史算术,下午增设了一堂课,轮番教琴棋书画。近来又因收了几笔捐助,算算钱也够了,便不再加收学生费用,开放。所以只要家里活不忙,大半孩子都是能来学的。

 领着牛得旺他们仨小子进屋,乍见个陌生清秀的小姑娘从家里离开,都很好奇,等她走了,牛姨妈才问“那谁呀?”

 “田家小丫头,田秀秀!”张发财指着小丫头背影教训几个孩子“你们瞧瞧人家,这么点年纪成天在家做饭洗衣,照顾一大家子。再想想你们,成天好吃好喝的有人伺候着,要是再不好生念书,再想想对得起谁?”

 牛得旺吓得一躲,却又瞧着田秀秀背影好奇“她怎么长得跟竹竿一样?”

 牛姨妈嗔着儿子“那是干活累的!又没得好生吃饭,才长成那样!”

 牛得旺摸摸自己身上圆滚滚的“不吃饭,会饿!她要没饭吃,让她来我们家吃吧。”

 众人都笑了,牛姨妈叹道“这世上可怜人不知有多少,咱们家又能管得过来多少?”

 张发财道“旺儿能有这心已经很不错了!”

 张元宝道“老师有说,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把别人家的老人和孩子当成自己家的亲人看待,这个天下就好了。”

 牛姨妈点头“那得大家都这么想才行!我明儿也得回去了,让成材媳妇晚上过来找我一趟。”

 章清亭晚上归家,先细细的嘱咐了张金宝一番“这回你第一次自己带了银两出门办事,可得万事小心。路上不要与人争执斗气,不许饮酒!置办东西时一定要睁大眼睛挑好了,算账时宁肯慢一点,别错了。再有,你还陪着田郭二人,路上不要太小气了,也不要打肿脸充大方,平时该怎么着就怎么着,不财不叫穷,办完了事早些回来,知道么?”

 张金宝点头一一记下,却也嘱咐他们“姐夫走了,我这也出了门,家里没个年轻男人,你们可也得小心。元宝你别舍不得,让小白睡前门去,好歹有事也能叫两声。还有晚上关门闭户,炉火灯火都别忘了熄!姐夫走时再三待的。”

 “有你爹在,放心吧!”张发财拍拍儿子肩膀“这小鹰大了总是要自己学着飞的,你大姐这是给你机会呢!可别给她添堵,好生把差办了回来。”

 张小蝶咯咯笑道“要办不好就不许回来!”

 “那也不能这么说!”章清亭道“若是遇上什么打劫行凶的,宁肯钱全赔光了,也别伤了自己性命!平平安安回来最是要紧。”

 张小蝶当即道“那要这么说,大姐你也给我笔钱,让我出门办趟差练练!”

 “行啊!”章清亭挑眉一笑“若是金宝办砸了回来,我就让你去!不过金宝,你要是真赔了,这笔钱可得从你后分红里扣出来!”

 张金宝拍着脯应承“大姐放心,不说办得多好,但至少不砸锅!小蝶你想去,等下辈子投个男胎再说吧!”

 他们兄妹又斗嘴去了,章清亭摇头笑道“有这工夫不如去把行李打点好,早些休息,怎么一个两个都不知道累的?赶明儿再多分点事你们做去!”

 两兄妹都笑不作声了,章清亭让小玉作伴,一起去了牛家。

 牛姨妈正等着她呢,说起一事“今儿年成不好,一直旱到现在,虽说目前还没什么异动,但有些大的米粮行都已经开始囤货了。想来下半年的粮食定是要涨的,你若是能收回些银子,倒是先存点粮食好,我这次回去也要进货了,你若是想要,我便帮你也收一些上来。”

 章清亭点头“那就有劳姨妈费心了,我也想着这事,正想跟您说呢!这儿是各种数量,麻烦您帮我置办了,这二百两是定银,回头收了银子再还这账。”

 牛姨妈收下,一时又说起天热得不正常,章清亭道“要是痛痛快快下场大雨就好了!”

 “可不能下!”牛姨妈笑道“你这孩子从小杀猪,没种过庄稼吧?这么大夏天,虽说旱了点,但苗谷都还能长,总有六七成的收益,要是这时突然来场大雨一淹,那可不得了,这一季都白搭了!到那时,天也冷了,除了冬小麦,什么都种不了,立马其它粮食就得暴涨!”

 章清亭汗颜,还真是不懂。

 从牛姨妈家出来,随口问起小玉家中干活辛苦与否,小玉却吐吐,有话想说不敢说的模样。

 再追问几句,让她放心大胆的说,小玉才道“家里的事本来就很多了,还要帮着马场那边浆洗补,可是玉兰姐现又接了一宗来,我今儿下午就洗了一下午衣裳呢,连头都没抬过!我也不是不愿干活,只那又不是咱们家的,干嘛还得要咱们干?”

 章清亭明白了,拉着小玉语重心长的道“小玉,咱们家人多事杂,确实是辛苦你了。咱们家现在请不起多的人,玉兰现在有了身子,她又想帮着人家做点事情可怎么办?她这人是怎么样的,你来了这么长时间,应该不用我说也清楚。现在是她实在弯不下没法干活,所以才让你帮忙,若是等到她能动了,绝不会叫你动一指头的!人哪,都会有遇到困难的时候,这时最需要别人出手相帮了。若是都撒手不管,那大伙儿相处一场又有什么意思呢?你就帮着她先干上一段时间好么?这样吧,我们的衣服分给各人自己洗,这样你就又能省些事了。”

 小玉听她这么说,早就羞红了脸,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大姐,是我一时糊涂,想岔了心思。其实我下午原也没多少事,少歇会子午觉,也能干完的。”

 章清亭这才满意“那就委屈你了,若是实在累得慌,也别客气,要怕人知道了不好,就私下找我说说,让大伙儿分担一些,大家也能理解的。”

 小玉听了这话,真是暖到了心窝子,当下再无怨言。章清亭心中好笑之余,却也在想,等到玉兰生产那两个月,还是再请个大婶回来帮忙搭把手吧。要不全扔给这个小丫头,她也确实吃不消。这个先就不告诉她了,到时再说,小丫头肯定又得感动一阵子。

 章大小姐忽地想起自己从前的那几个大小丫头,也不知在张蜻蜓手底下过得怎么样了。那杀猪女虽然恶名在外,但看她肯养活这一大家子,就知她心地着实不错的。那几个丫头对自己还算忠心,张蜻蜓应该会善待她们吧。

 次先送走了张金宝他们一行人,才让吉祥赶着马车去马场。

 皮匠小郭是个极风趣的年轻人,虽然穷兮兮的,但性格朗,章清亭初次见他,印象就很不错。田福生的衣裳虽是旧的,但补得妥贴,便显得顺眼了许多,脚上还分明穿了双新布鞋。

 赵玉兰远远的在院子里瞧了一眼,便心满意足了。回头田秀秀来的时候,她特意带着她回了趟赵家,收拾了几身自己从前稍好的旧衣裳给她,又让柳氏抓了几只下蛋的母,雇个人帮忙送了过去。

 赵王氏回来听说倒是好笑,想想闺女却又心疼。听说那边送了两袋面便短了些,忙又收拾了出来,让赵老实赶着驴送到胡同去。

 马场里的事情昨都安排停当了,晏博文正带着伙计,整顿了马队,背着水桶准备去往官府指定的地方送水。

 章清亭想了想“我跟你一块儿去!”她也想亲眼见识一下这个干旱到底到了个什么程度,得做点怎样的准备才合适。

 “可那儿走不得马车,”晏博文有些犹豫“骑马可有些辛苦。”

 “没关系!”章清亭这些天在马场里也慢慢的练出来了,只要马不跑快,慢慢的走,她还是能驾驭的。

 马场便交给了方明珠和张小蝶,这边大部队浩浩的出发了。

 整个队伍里最活跃的就是黑虎了,不知疲倦的在马队前后巡梭往来,偶有想低头吃草或是走岔队的马儿,便吠叫几声赶它们归队,沉着脸的模样很象个黑脸包公。

 章清亭瞧着莞尔,因是驮水,马儿走得并不快,也能查看途中的情况。

 一路上,可以看到有不少牛马往上运水。水桶都是衙门发的,上书大大的红色“官”字,成群结队起来,很是蔚为壮观。

 起初还瞧不出来,等走了小半个时辰,章清亭便感觉出来不同了,马蹄不再象在下面那时踩踏的都是青草,而是出现越来越多的黄土。一蹄子下去,便有浮尘扬起,越往高处走,那旱得就越厉害,头先不过是手指头细的裂,可再后头,裂就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看得章清亭暗自惊心。

 这天灾**可是最难预料的,也不知明年的粮食能不能供应得上,可别自己刚接手个马场,就得面对无食喂马的境况。 WS  M.sSVv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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