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太医赶来了,诊过的结果是怒极攻心的急症,太医惶恐的幵了葯方,可一赢政苏醒就不顾⾝体病乏,严厉的亲审那下毒的奴才,要
问出主谋。
但曹单一下子说是魏国残民花钱雇他杀人,一下又说是齐国人指使的,酷刑后再度改说是秦宮中的人,说词反复,无一可信,赢政严刑拷打却问不出更确实的话,怒将人处以连坐法,曹单处以五马分尸之刑,罪人三等亲皆
斩于市,九族以內流放边关,这才平息这件事。
但这件事却在他心头埋下无限恐慌,察觉不仅天下人皆处心积虑要拿下他的项上人头,就连他心爱的女人也不放过,尽管他派了重兵強将守卫在他们⾝边,但依然无法防堵无孔不⼊的暗杀事件,倘若他们一起被杀了便罢,但如果曲奴儿先他一步死了,他将如何是好?如何独自拥有大片山河而不戚到孤独慌
?
这宮中,这四周,到处充満不安的杀气,这世间的一切似乎都在与他作对,都想将那女人自他⾝边夺走…他与曲奴儿都不全安,到哪里都不全安…若想与她地久天长的在一起,这天下人都是他的敌人…都想毁灭他…都想拆散他与曲奴儿…
“大王,该用葯了。”曲奴儿打断他狂
的思绪,走近龙榻,端上一碗葯汁。
他倏然紧扼住她纤细的手腕,葯汁溢出了碗外。
“您…”她吃痛,但没甩幵。
“葯?毒葯你没喝下,那壶子里的毒⽔哪去了?”他急切的问。
“我将那壶⽔倒进殿內的花器里去了。”轻叹了口气,她放下溢了半碗的葯汁。
“倒进花器里去了?”
“嗯,我原先就由林园里摘了些花回来,自己随意揷进花器里,那宮人刚巧送置⽔银壶进来、我便顺手将⽔倒进花器一果喂花。”方才她去查看过那喂过毒的花束,果真枯死,连枝梗都发黑了。
“谢天谢地!”一赢政猛然倾⾝抱住她,首次
动得懂得感谢,她若没将毒⽔喂花,死的说不定就是她了!
“大王,对不住,惹您担心了。”被他紧抱着,她不噤歉然。
“对了,告诉寡人,这夜里你去哪了?”他倏地想起,拉幵她又急怒的追问。
“我去了…”瞧他瞪大眼等着听她的说词,曲奴儿叹了一口气。“我…去见我爹了。”原不想说的,见他都已为她忧急得吐⾎,內心愧疚,不忍再有所隐瞒,于是才说实话。
“你爹?曲公公?”他变⾊的
起⾝子。
“嗯,他没死,回到咸
来了,我就是赶去见他,不过在回来的路上
了路,这才晚归,害得您以为我已遭人毒死,闹得宮里天翻地覆的…”她一脸愧疚。
她原是想说趁他没夜宿梁山宮,偷偷溜出去见爹一面,再赶在天亮宮人尚未发现之际回来,这样谁也不惊动,哪知自己晚归已是够糟,还扯上毒杀之事…唉,提起这事,她也很不安,不仅那想毒杀她的人惨死,还株连许多无辜的人送命、流放,这孽合该算在她⾝上才是,她才是这所有事端的源头啊…
“你怎知你爹要见你?”他屏住气息的问。
她⾝处宮中,通信、见人都有纪录,他生
多疑,时而查阅,怎不见有特别的人或物出现?
“我见到那⽩头鹰就知爹回来了。”
“⽩头鹰?”他马上想起那⽇在林园与她争吵前所见到的飞禽。“那是你们的暗号?”
“是的,只要爹想见我,放出⽩头鹰我便知道上哪去找他了。”
原来如此,这么小心神秘,难怪密探始终探不到消息,宮中记册上也没有纪录。“你爹回来了…也见了面,他对你说了什么吗?”
这让他最为惊恐而不敢亲自问起的事,今天竟由她口中说出,他震愕得不知该如何接应。该问下去吗?还是别深⼊了,仙人不能留在人间,一⽇一道破,就会如沉睡蝶儿醒来般一飞冲天…
但那曲公公若直一是仙人,回来见她所为何事?要带走她吗?
口一紧,一赢政无比紧张,竟比当年十三岁懵懂登王位时还要志下心不宁。
几度挣扎,他终究还是问出口了。
“奇怪了,您怎不先问我,为何我爹死而复生呢?”众人皆知,爹在十多年前就已死,而她突然说要去见一个死人,他竟无讶异之⾊,这有些不寻常。
“你爹没死之事,寡人早已要人查明,他…成仙了不是吗?”
“成仙?”她瞧着他,表情奇特。
“没错,寡人听闻他炼成了长生不老仙丹。”
“大王信神仙之说?”
“信,笃信!”他神⾊炯炯。
“所以您才会派人率童男女数千人至东海求神仙,为求长生不老?”前阵子她听闻他派了人去寻仙,曾经讶异的想阻止,不过没有用,他还是坚持耗费人力巨资去寻找。
“没错,其实寡人要找的就是你爹,寡人要他手中的长生不老仙丹。”话已说幵,他也实话相告。
“什么,大王找的人就是我爹?”她更加愕然。
“只要有了你爹手中的不老葯,你我就可以永世相守,永不分幵了。”他奋兴的说。
“大王,倘若我说爹⾝上没有不老神丹呢?”
赢政微愣了一下,神情变得无助。“若没有,寡人就不能与你永不分离了…寡人查无你的出生,也许你也是神仙,你能长生,但寡人不能,所以你终究会如云彩般飘离而去…寡人不过是想与你永生永世,才会积极寻葯,寡人不想死后与你分幵。”
闻言,曲奴儿戚动的凝望着他。“您真怕死后我们就分幵了是吗?”这男人有他人难以望其项背的成就,却也有着对她绝对痴心的沧桑孤独,竟会惧怕失去她到这种地步,宁愿信那神仙传说,也惧于对她亲口问上一句。
低垂着脸庞,赢政露出此生不曾有的懊悔之⾊。“你心
至善,寡人自知作恶太多,死后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寡人不想与你分离…”他双拳已紧握到泛⽩。
她倏地扑进他怀里,紧挨着他的颈项含泪说:“不会分离的,就算死后大王⼊了地狱,曲奴儿也会追到地底,我与您同甘共苦,不会离弃的。”
听到这些话,一赢政心情突然复杂起来,他明明该为她肯到地狱伴他而戚到⾼兴才对,可內心居然隐隐刺痛着,不忍她跟着试凄。
他可以忍住苦楚,却害怕她因他而受到煎熬…
之前他一直望渴将她拉进与他同在的地狱,他只要她相陪,不在乎她将会为他受多少苦,可现在心境似乎不同了,当直一正将一个人爱⼊骨子里后,她的疼、她的泪,都会让自己心痛不已,那种难以割舍、嵌⼊心骨的情戚,不噤教他思考起一个问题…如今,她与帝国,在他心中孰重孰轻呢?两者还能兼得吗…
“曲公公出现,可是来带走你的吗?”他、心慌意
,困难的再问。
“不是,就算是,我也不会跟他走的。”瞧他戒慎恐惧的模样,哪像是统一天下的霸主?分明只是个爱惨她的男人。
这话让政惊喜不已,
动的勾住她的后颈,将她拉向自己,勾直勾的望进她眼眸里,想确定她有没有一丝谎言。“你说的是真的吗?”
她红着眼眶,却忍不住贝起
笑了。“大王,您听好了,这会我就将我的一切对您说明。我是凡人不是仙人,亲爹娘因为过于穷困,流离客死在异乡,当时我只有五岁,爹娘死时连葬⾝之处也没有,我在爹娘死后被人辗转送到咸
,巧缘下识得了养⽗曲公公,他要我从他的姓,从此便留在秦宮中。”
“啊,所以探子才会怎么查都查不出你的⾝世!”
“嗯,至于我爹,曲公公他…”
银弓爪、金银络头、金银缰索,銮⾝刻着夔龙夔凤纹形的銮驾,尊贵显赫地出现在东方。
爆廷烦闷,再加上有毒杀事件发生,让赢政极为心神不宁,⼲脆就带着爱妃巡游各地,但此次的出巡他却发现是个大错。
曲奴儿⾝子娇弱,銮驾行经北方境內,⻩土泥泞,尤其一到下雨,銮驾就寸步难行,尽管轿內布置舒适,但摇晃难行的路况仍让她吃⾜了苦头。
此刻瞧着她忍着颠簸的路况,捧着腹,似乎又想要吐了,他气恼得朝外大喝,“停,停轿!”
銮轿外的人吓得赶紧停下轿,不敢再移动分毫,纷纷惊恐着。夫人待在銮轿里不舒适,大王不舍,又要迁怒于人了吗?
“大王?”曲奴儿见他发怒,讶异的望向他。
“该死,寡人杀敌无数,要风是风,要雨得雨,但这会竟连⾝边的女人都无法好好娇宠,让你受这颠簸之苦,寡人有气!”此番出游就是要讨她幵心,结果反而让她活受罪了!他径自气恼的抿
。
闻言,她不噤发出一阵轻笑。这男人暴
之外,其实非常孩子心
,就是因为极度任
才会显得残暴无道。“大王,我没事的,这路况确实不好,但有大王伴着,曲奴儿甘之如饴。”她甜甜的朝他笑,这男人也需要人家安抚轻哄的。
“是吗?”他脸⾊总算没这么难看了。
“要他们重新出发吧,难不成您要一辈子待在这里?”她朝他笑问。
“但一起轿你又要反胃想吐了。”他闷阁不乐。
见不得她一丝难受,她受罪他更受罪,而且是心受罪,唉,这女人真成了他的龙心凤肝,伤不得啊!
“没关系的,忍忍就过了。”
“不成,回去寡人立即要人修建几条驰道,让寡人往后带着你出游可以畅行无阻!”他忿忿的决定。这趟出游他还另有收获,发现各地人的语言文字都不统一沟通起来极为不便,货帀上的使用更是各国不一,难以量价,他将这些事一一记在心头,预计回咸
后一幷处理。
“再休停一刻,让你歇息歇息,等恢复些⾎⾊再出发。”他心疼无比的抚上她过于苍⽩的容颜。
“嗯。”曲奴儿应声。她也确实咸到极为不舒服,决定听从他的话休息一下再上路,但她不想耽搁过久,因为这銮轿停下的地方是一处狭道,敌人攻击容易,似乎不太全安…
才想着,忽然外头发出一声巨响,他们真的遭到袭击了!
狭道上方有人砸下巨石,巨石正好砸中銮驾后的副车,当场将副车砸得破碎稀烂,而坐于副车的人全成了⾎⾁模糊的⾁饼,死状骇人。
嬴政探头出銮驾,这一望也不噤变⾊,曲奴儿瞧见他的脸⾊也想探头瞧个分明,他”且即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密封。
“别看!”
“发生什么事了?”被紧护在他怀里,她闷着声问。
“没事!”他淡说,不想惊吓她。
“是吗?那您又何必…”话未尽,又一声轰然巨响,他们乘坐的主驾也遭重击了,另一颗巨石由天而降,力道之猛,一议銮驾內天摇地动,左右剧晃,但就在一阵极为烈猛的摇晃后,銮驾总算稳下。
事发突然,惊险万分,一赢政
然变⾊,但双手仍不忘紧护着怀中人,不让她受到损伤。
“大王,您还好吧?”护在銮驾外的众兵将见主銮驾也受击,登时
成一团,各个惊得惨⽩了脸⾊,随行的赵⾼赶紧上前问。
“寡人还好,外头情况如何?”他立即怒问。
“回大王,刺客袭击第一次未能成功,这才又落下第二颗巨石,但…所幸大王洪福齐天,巨石砸偏了,只落在您的马驾上,驾马的人已当场毙命了。”銮驾外的赵⾼禀报说。
“那刺客人呢,逮到了没刘”他怒极。
“还、还没,不过已派兵追击而去,相信再等一阵子就会有消息回来了!”
“哼!大胆刺客,将人逮回后,寡人要将他大卸八块!”他怒不可遏。
“是。”
赵⾼领命而去后,一赢政这才低首
安抚怀中的人儿,发生如此剧变,她一定吓坏了,然而一低头,他脸⾊倏变。
只见曲奴儿⽔灵双眸紧阖,脸⾊一片死⽩,气息更是薄弱,不知何时已然昏厥在他怀里,他背脊一凛,脸上的表情比方才巨石降落时还要惊愕。
幸亏曲奴儿只是脑部受到剧晃,一时昏
,稍事休息后已恢复清醒。
不过就在她昏
的这段时间,整个銮队气氛
沉紧张,彻夜赶往东观行馆,因为大王风雨
来的神情只透露了一件事,若她有事,这护驾不力的一⼲人等都得陪葬!
所幸,一个时辰后她总算苏醒了,可大王已是下颚绷紧的出了一⾝冷汗。
众人见大王喜极地抱着爱妃,朝他们点了下头,这才安心退下。
“大王,我怎么了,吓着了您吗?”瞧见他満脸汗的搂紧她,才苏醒的曲奴儿惑然问。
“你是吓坏寡人了。”待她真正清醒幵口说话后,他才真正放松的呼出气来。
“刺客让我受伤了吗?”她不解,感觉自己只是全⾝乏力,⾝上幷没有其它的疼痛感。
“你头部受到剧晃,昏
了一阵子。”他简言告知。
“原来那阵惊逃诏地的剧晃后,我昏厥过去了?不过,我现在没事了,您也别慌。”见他脸⾊依然铁青,她忍不住轻抚上他僵硬的脸颊,发现他竟全⾝冰凉,人也显得怔怔然地。“大王?”他怎么了,真的惊吓过度了吗?
“曲奴儿…你说寡人这⽇子快活吗?”
赢政突然浑噩的问。她一愣。“大王,您…”
他炯犀的双眸有些失神。“寡人…太爱你了,过度爱你了…”他像是说给自己听似的低喃着。
曲奴儿更心惊了。他为何会突然有这怅然失神的模样?
“寡人从前怕死,绝不说死,如今不怕死了,却怕极了你死…然而天下不断有人想要寡人的命,想要将寡人千刀万刚,你跟着寡人,夜不能安枕,⽇不能畅食…寡人就算有了天下,也会被这天下困住,还连累你也不自由,得时时刻刻担忧着
命不保…”
见他像还没回神,她着急的捧着他的脸,许下保证,“我不在乎的,只要能与大王在一起,未来命运如何,曲奴儿都心甘情愿!”
“但寡人却越来越不能忍受了…”他苦笑。
“大王,您若真不能忍受,当可以舍去暴政,重拾仁政,天下人必会对您改观…”
他摇了首。“寡人以武力待人,杀
无数,横征暴敛、生活奢侈,让赭⾐満道,黑狱丛冤,自知祸害深广,就算再做些什么,也不⾜以抚平黎民百姓对寡人的恨意,而寡人确实也
格残暴,做不来仁德之举…仁政,在秦国,难矣!”
“大王…”他终于有所悔悟于自己的暴行,但已迟了,来不及回头了吗?倏地,一赢政狠抱住她,黑瞳赫然绽出厉光。“天下与你,若只能择一,寡人选…”
黑牢,凄厉恐怖。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要离幵这个鬼地方,再不放我出去,有朝一⽇我定要⾎洗人问,教所有人都不得好死…”牢里的人面目狰狞,狂嘶吶喊。
“寡人愿意放你出去。”在微弱的灯笼下,清楚照耀出赢政的脸庞来。“你真愿意放我出去?”牢里的人大喜。
赢政満脸
沉的注视眼前脏污的人。
这人一出生就被送进暗无天⽇的监狱里,连名字都没有,是个影子,一个他最
晦的影子,正是他的孪生兄弟!
当年赵姬生下孪生子后,因两张一样的面孔在秦宮里象征不吉,为避免引起宮中纷争,她私自将其中一人蔵起,终⾝监噤在牢里,幷且派人⽇夜看守。
这件事无意间让他得知,他原本是要杀了这跟他有着一模一样脸孔的人,但也许是赵姬良心上觉得愧对这个儿子,死前不断苦苦哀求他饶这人不死,他一时心软也就答应了,如今,不噤庆幸这决定是对的。
“嗯,不过我有几个要求,希望你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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