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良苦(上)
我并不行礼,只站立原地恬然微笑道:“太子妃今
怎么有空到这里来?”
太子妃微笑道:“今
进宫去给各位母妃请安,见时
尚早,便特意来此看望妹妹。”温和地道:“妹妹身子可好些了?”
我淡淡笑道:“很好,多谢关怀。”语气不软不硬,实在是不想和她多说。她却并不介怀,和颜道:“那就好。”又转身对身后诸人道:“咱们带来的那些东西,请若离姑娘一起去拿了进来罢。”若离迟疑着看了我一眼,我微笑道:“去吧。”她既然有意屏退众人,想与我私下讲话,那我也不如依了她,看她还有什么话要讲。
一时身旁众人皆退了出去,院子中只剩我和她二人。她含笑看着我,良久,低声道:“妹妹受苦了。”
我但笑不语,她叹道:“妹妹心里怪我们,我并不是不知道。只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就算再绝情的人,总有让人感怀动容的一面。妹妹为什么就不能为殿下设身处地的想一想?”
我的笑意渐渐消失,淡然道:“太子妃何必跟我说这些。”
她怅然一笑:“身为一个
子,要对另一个女子说出这些话来,心里实在不能说不酸楚。可是这么多年来,眼看着殿下从多少危险的境地中是怎样走了过来,我实在不忍心再让他这么自苦。”她浅浅微笑,眼里却泛起泪光:“太子府中侧妃众多,诸人皆以为太子妃贤淑,可又有谁知道,我心中也是会嫉妒、会吃醋、会难过…终究。我还只是个女人。.CN。”
她低声道:“可是这些年,我从未曾因为那些女人而忧心过,因为我知道。在他心里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你。”
我苦笑道:“太子妃说这些话,可折煞我了。”
她静静地看着我。轻声道:“今
此地并无旁人,也并非谁让我来说这些话。我只是忍不住…这么久了,终于忍不住…身边的那些人,虽然全都不是你,可是她们也全都是你。静妃的眼睛象你、襄妃的笑容象你、如妃的仪容与你神似…我知道。这些年来,他一直都在找你,一直都在找一个能与你完全相似地人。”
她苦苦一笑,道:“这些日子以来,你从未出过院门罢?”
我点头道:“是。”
她叹道:“你跟我来。”伸手携了我手,二人并肩向院外走去。院门一开,我不
惊呆在当地,只见院门外原本
地绿荫,此刻却已是一片漫漫的木槿花田。
她道:“你可明白了么?”
我心中震撼。说不出话来。她低叹道:“当
南京的汉王府中,后院有一大片木槿花田罢?”我木然点头,她又道:“汉王府地后门小道。通往一条河,是么?”我点头。她低声道:“那段日子真是苦。父皇对咱们百般挑刺。做得好是谋位、做的不好是才能不佳,太子府门可罗雀。殿下夜夜晚归,每次回来衣服上都沾
了
霜。问他去了哪里也不说。有一
,我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偷偷跟了出来,却原来,他在那条河地对岸,痴痴坐了一夜,凝望着对面的方向。而他想看的,仅仅只是你在对面漫步的身影。”
她看着我道:“这些你都知道么?”
我心念微动,恍惚间,想起那夜那个孤单的身影,那个忧伤地夜晚。那个和我谈论诗文的人。太子妃低声道:“你是知道的。他或许做了许多不好的事,但他待你的心却不会有假。”
若离从身后走了上来,轻声道:“王妃。”
太子妃颔首道:“我也该回去了。”缓缓转身,道:“妹妹,我只希望你不要这么怪他,成么?”并不等我回答,便慢慢离开了。
若离道:“没事么?”
我微笑道:“没事。”呆呆看着这花田,只觉手指微冷,低声道:“若离,要怎样才能离开这里?”她微微一怔,道:“王妃…”我的泪滚落了下来,情不自
地握住她手,道:“他们知道我们在这里,可是他们怎么才能够进来,进来救我们出去?”
我害怕,真的开始害怕。
倘若他知道我已然有了身孕,或许会放过我,但他会放过我腹中的孩儿么?而朱棣,如今已是永乐二十二年的六月,我知道,他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不出我地所料,永乐二十二年七月,皇帝朱棣班师至苍崖戍,不豫。庚寅,至榆木川,大渐。消息传至京城,已是八月,或许是如今宫中甚为忙
,这段日子里,倒是再无旁人到我这里来。
我的体身
渐笨重,已然再也遮掩不住。幸得若离
夜在我身旁细心照顾,宫中送进来的吃食,她也非要自己亲自尝试过方才放心给我。我心中感激,自不能言。
是八月盛夏,然而树叶儿却开始落了。我每
最大地爱好,便是坐在院子里仰望着天空,还有
院的树木陪伴着我,替我荫蔽着烈
、在有风地日子里,树叶簌簌作响,伴随着小鸟儿飞过地唧啾声,身旁就热闹了许多。
我常抚着自己的肚子,感受着腹中地小生命
渐长大,心里,是对朱高煦从未有过的强烈思念。
想起那年和他一起不顾危险的出走德州。想起他带着我义无反顾的离开南京,远赴蒙古。
想起苦役司的三年生活。
想起那
屋的木槿花。
想起新婚的日子。
想起南京汉王府里后院的浪漫。
想起“渊冰厚三尺,素雪覆千里。我心如松柏,君情复何似?”
想起“有女同行,颜如舜英,将翱将翔,佩玉将将。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想起他明亮的眼眸。
想起他的微笑。
想起他替我挡的那一箭。
想起他说:“这辈子我只后悔过一次。”
那么多那么多的回忆。
此生与我相伴的人,终究还是他。只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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