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云涌(下)
六月,马哈木和朱棣在忽兰忽失温展开决战。瓦剌拥有当今世上最精锐的骑兵,朱棣却拥有最精锐的武器——火铳和神机营。
这一战,让自二月入蒙古以来一直被马哈木耍的团团转的明军恢复了神勇,瓦剌大败。马哈木虽然成功出逃,然而从此却一蹶不振。
而此前,三月癸未,张辅俘陈季扩于老挝以献,
平。事实证明,当今天下,再没有人是朱棣统领下大明军队的对手。
胜利归来的朱棣却有点烦。蒙古一直都不太平,先是鞑靼、后有瓦剌,鞑靼也还罢了,向来都与明朝不和,瓦剌可是素来臣服,又有和亲公主,现今也反了。而且这场仗,打的还
累。
我坐在一旁看朱高煦和朱棣谈论琐事,心中七上八下,只是微笑不语。正闲坐间,忽闻传报:“太子殿下觐见。”朱棣脸色一沉,道:“传吧。”我和朱高煦对视一眼,朱高炽已经在内侍的搀扶下缓步走了进来。
朱棣面现不悦,道:“近
朕不在南京,太子为国事很过操劳罢?”
他张嘴就是这样来势汹汹的话,着实让人吃惊。朱高炽也是一愣,旋即跪倒在地,恭声道:“诸事都依父皇嘱咐,内有大臣辅佐,儿子不敢妄称功劳,也不敢轻言辛苦。”
朱棣冷哼一声:“既然凡事都依靠我的嘱咐和大臣们的辅佐,那还要你这个太子有什么用!”脸色铁青,森然道:“太子说万事鞠躬尽孝,如今看来倒也未必。wAp。.CN。”朱高炽低头伏地,道:“儿子有什么错。请父皇责罚。”
朱棣冷笑道:“当初让傅以柔去和亲,这主意是你出的罢?”
此话一出,我和朱高炽心里都是暗惊。当初我和朱高煦私奔出逃。京中无人,朱棣又不愿收回成命。后来是傅以柔自己去求道衍,道衍再去恳求朱棣的。又何来朱高炽出主意一说?
我转念一想,不由悚然心惊,道衍当时乃朱高炽近臣,依朱棣看来。道衍没有理由要帮傅以柔冒这个险,况且当时朱高炽为了帮我,必定也是支持傅以柔去和亲地。如今瓦剌兵反,照朱棣看来,此事道衍必是依照朱高炽指示,才导致今
的局面。
再者,如今太子和汉王两派势如水火,这其中缘由,有人添油加醋却也未知。我看了朱高煦一眼。他似是料到我心中所想,苦笑着朝我摇了摇头。我亦朝他微微一笑,以示宽慰。
我不该怀疑朱高煦的。不是么?可是,朱高炽倘若是因为这件事受到朱棣训斥和处罚。我又如何能够安心?说到底。他是为了我才背上这个黑锅地。
正胡思
想之际,耳听朱棣怒斥道:“结
营私、
驾迟缓、图谋作反。根本就不把朕放在眼里!你莫非是嫌这个太子当的太久了不成?!”
这句话乃是极重地训斥了,我和朱高煦忙出座一齐跪倒在地,道:“父皇息怒。”朱高炽俯身在地,见朱棣盛怒之下,不敢多言。朱棣顿了一顿,又厉声道:“来人,将太子送回府中,没有朕的允许,不准他出来!宣朕的旨意,侍读黄淮,侍讲杨士奇,正字金问及洗马杨溥、芮善有罪,统统下狱!”这几人均是朝中重臣,是太子极重的依傍。以往太子获罚,全赖杨士奇在旁为其开言,现在朱棣连杨士奇也要下狱,可见太子一
已为其所深恶痛绝了。朱高炽大惊,忙连连磕头道:“父皇,儿子有罪,请责罚儿子一人。这些人全都忠心为国,绝无二心,也绝无过错啊!”我脸色发白,心中忽忽直跳,刚想开口又极力忍住。朱高煦只是伏地道:“请父皇饶恕太子之罪。”
未几,内侍们将朱高炽带出,殿中一时寂静。良久,朱棣方叹息道:“你们二人都起来吧。”
我咬了咬
,磕了个头,低声道:“父皇息怒,儿媳有话想说。”
朱棣扬一扬眉,道:“你想替太子求情么?”
我恭敬地道:“不是。”
朱棣微微一笑,道:“那你想说什么?”
我垂眉看地,道:“太子有罪,罪在
驾迟缓,但若说图谋作反,则儿媳惶恐,请父皇一并将儿媳也处罚了罢!”
朱棣道:“为什么?”
我道:“当
和亲本是选定以宁,但以宁私自出逃,迫于无法才换了傅以柔出行。若因为此事说太子有作反之意,则始作俑者乃是以宁。请父皇下罪,以宁绝不敢有怨!”
朱棣默默而笑:“太子获罪,最大的得益者是谁,难道你不知道么?”
我抬头与朱棣目光对视,道:“以宁知道。但以宁绝不敢以自己地过错来为自己获益,这不仅是对父皇的欺瞒,也让自己良心不安。”宽大的衣袖下,朱高煦轻轻握住我手,道:“父皇,父为子纲,父皇的话,儿子不能不听。长兄为父,儿子对太子也只有尊敬。太子有错,请父皇责罚;太子若无错,请父皇饶恕。”
朱棣哈哈大笑,道:“好一个父为子纲、长兄为父!你们俩说的话,朕记住了,也听进去了。今
倘若不是你们自己出来认罪,他
也是要罚的。只是既然你们知错,也就罢了!”站起身来“朕也乏了,你们先下去吧。”扶着内侍的手,径自去了。
我轻呼了一口气,转头凝望着朱高煦。二人彼此搀扶,缓缓站了起来。
我低声道:“二哥,你不怪我么?”
他微笑道:“何必怪你?我一开始就知道你必定会站出来为大哥说情。只是,你为什么要待他走了之后才说?”
我浅笑:“我不想当着他的面,不想让他知道。我欠过他一次,今
就算还他的人情。从此两不相欠。”——
再无瓜葛。
既然注定只能成为对手,我就不想再纠纠葛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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