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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子,大地出嫁的女儿
    1

 南风起时,麦子在垄间张望。

 乡村,那个一生相许的地方,近切又遥远。

 心事成,一脸羞赧,我的农民兄弟,你那有力的手呢?

 你锋利的镰,果敢地挥动,那一刻,我痛并幸福。

 让我扑倒在母亲怀里,听完母亲的叮咛。

 母亲说,之子与归,宜其室家。

 用你糙的手,最后一次‮摸抚‬我吧!

 2

 我得沉沉地在新郎的肩上,让他下足够的汗水。

 母亲说,这样才能获得幸福。

 我在农人热辣地注视下,体走进生活。

 炊烟。菜园。水井。柴门。牛羊。

 母亲说,我要让日子壮实起来。

 我在灯火熄灭的时候,微笑着听男人纵情的鼾声。

 3

 我生生世世的爱人,你拙于言辞。

 你只知道紧紧地搂抱和重地息。

 那时,你在田亩的信笺上,潦草地写着滚烫的情书。

 你从不担心我会背叛,尽管,油菜花曾劝我和蜂蝶一起逃亡。

 一个诗人,曾把一首诗向我,期望我能从季节的隙,意外地掉下来。

 在你古铜色的脯上,上我房。

 4

 我的一些姐妹,没能走回村庄。

 那个清高的妹妹,失在诗句的温存里,一个人在田野唱歌。

 你不分季节地绿着,秋天说来就来,你虚幻的梦怎得西风冷漠地驱赶?

 那个虚荣的姐姐,听说坐着车到城里去了,一路笑着。

 我不敢想象在华丽的柜台上,被标价出售的你,能不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想起那些拔节梦想的日子,只有我看到农人深情地注视。

 5

 可是,男人说走就走了,走时他拼命地亲我。

 天亮时,他望一眼自家的烟囱,走出下山的路,再也没有回头。

 他没有说去了哪一座城市,在陌生的街道,他一定念着我的名。

 从高高的脚手架上下来,你会不会还像从前一样放心地打鼾?

 数着纸币的那夜,有没有梦见我光洁的‮体身‬?

 6

 你不知道,没有你村庄脆弱得走不动自己。

 机器很响的噪音,一条公路刺穿田地的脯。

 垃圾掩埋场和城市饮水工程,一再惊扰母亲的宁静。

 小时侯,母亲教唱的那首牧歌,被推土机生硬地肢解。

 我们家的牛,找不到回家的路,在城市的阴影里孤独地叫着。

 你,一直没有音信,你还在笑着用漆黑的手数钱吗?

 7

 炊烟严重营养不良,孩子背着旧书包走在上学的路上。

 老人蹒跚着支撑多病的晚年。

 我们这里的东西和城里一样贵。

 只靠几只和两亩田,我不能让日子壮实。

 夜里,我梦见你从工地上摔了下来…我的爱人,咱回家吧!

 回到自给自足的日子,回到农人和麦子幸福对视的日子。

 回家,回家,一切会好起来的!

 8

 麦子。农人。

 农人。麦子。

 我们不能荒芜,不能。

 母亲呀,我知道你在心痛,你在村庄的后面悄悄地抹泪。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我不是很好吗?

 我记着你临别的叮咛呢——

 之子与归,宜其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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