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的老师大概有二十多个，其中大多现在已经忘却，或者只留了点滴印象，但也有几位是终生不忘的。小镇的中学里有我两位班主任，一个是魏老师，一个是杜老师，魏老师现在已经做了那所中学的校长，并且以他塌实的作风使得那所中学在全县都知名了。
魏老师是一副冷脸孔，他平常并不发脾气给学生，但大家都畏惧。据别的老师说他是某大学的高才，本来可以有大的出息，但他家很穷，供不起他继续上学，只好先来工作养家了。他带的是历史，脑子仿佛是大海的一样，装了无穷的历史故事，也知道很多千年前的人物。我喜欢历史课是跟魏老师关系密切的，向往着某一天我也可以给别人讲许多历史风物，那应该实在是自豪的情形了。我的父亲也是善于讲故事的，村民们如果聚在一起时便要听父亲的“古朝”但父亲比不上老师讲得连贯和生动，也不如老师讲到那么多。
杜老师叫杜生富，不是本地人，据说是榆林人，至于确切的地方，便是现在我也还不得而知。他个子不高，为人也很随和，经常两手装在
兜里，领了儿子来教室视察。那时的学生都很乖静，不像现在这孩子活泼中夹带许多淘气，常常令人无奈。老师开口说话了，
着我们都不晓得是哪里的口音，总觉着怪怪的，有些女同学便吃吃地偷笑起来。老师一般是不过问学生笑的原因，大约他也是知道这笑的原因的吧。他兼着我们化学课的教学，记得最清楚的是他能很快配平方程式，这是我们多做不到的，于是有人叫他方程式老师，也有叫杜方程的，这样的一直叫到初三离开学校。杜方程来上课时，总会瓶瓶罐罐带了一堆，吸引得所有学生睁大眼睛看，一节课便很快在新奇中过去了，大家颇有意犹未尽的意思，我也觉得他上的课是最有魅力的。老师也让学生来做实验，但很多人都出笑话，拿起瓶罐来手抖得下面所有同学看得清清楚楚。我有一次被叫到，慌张着上去摸那瓶罐，不记得自己是不是抖过，但那瓶罐的手感却自此不忘，原来竟然全是冰凉的。在先前，我以为它们一定冷热不一，因为杜方程能让瓶罐或生出火来或冒出气来也可以改变装的药品的颜色，就像集
时偶然见过一次的魔术者一般。可惜他只带了我们一年，化学是只有在初三才有的。少年总是好交往，希望自己有很多朋友，希望有人来关注自己。我们一班的学生大概是五十多个，平行两班。二班学生叫我们是尾（yi）巴，我们则称他们为儿学生，儿不是儿子之意，儿是陕北方言，即人难打交道之意，如此的别称还有众多，大家便是在这揶揄中建立了友谊。和我要好的有几个，其一是高海洋，其二是磨雷，还有别的几个。高海洋是官家出身，他父亲是邮递员，在我们农村学生看来，他们属于公家人，无形地高于普通百姓，但海洋却并不显示如何高傲，他和我关系要好，常常是连吃饭也在一起的。要知道我和他因为家庭环境的不同，消费的水准自然也难相比，几年下来，沾他不少便宜。磨雷的父亲是一所学校的校长，我曾见过他老人家几面，一个相当和气的老头，如果事先不知道他是校长，他和我们村
旱烟的德山及老聋头没什么区别。还有牛儿杨儿两个也是常常混在一起的。牛儿叫顺口了极像对女
的称呼“妞”他学习一
，几乎每学期都是三好学生，人却没有架子，和我们平起平坐，也能滚打到土堆里游戏。杨儿则是个笨脑瓜，基本没学习的灵，但是为人热情，谁有什么困难尽管找他，他是可以拍着
脯为你担当的。现在也还记得和磨雷一起为一次化学考而彻夜奋战的经历。那是初三第一学期的冬季，要考化学了，杜老师有令，一定要考得如何如何，我们两是要面子的人，也想给众人个意外打击。教室里生有火炉的，当我们做好打算后，便在焦急等众学生晚课散去，终于走尽后，我们反倒加旺炉火，北方的寒夜相当厉害，每个早晨都可见到玻璃上厚厚的冰层，如兴安岭的松林般美丽而寒冷。磨雷忽然来了灵机，说怕我们半夜会瞌睡，香烟是能提神的，于是他出去买了烟回来，很小心地
进桌兜，仿佛是做了强盗被追查的一般，我也被他的这一行为吓得大做心跳，万一被老师知道，只怕成绩抵不了抽烟的罪状，他却很自信不会被发现，想想也是，有谁会在这半夜来教室视察呢？炉火熊熊，我们也是热情高涨，理想是力量真是大，希望能通过一夜的奋战拿出点颜色给别人看，但是三尺冰岂是一可成，过不久，瞌睡便笼罩了脑袋，磨雷建议现在应该发挥烟的作用了。那时的香烟很少带过滤嘴，
起来格外呛嘴鼻。还记得那是一种叫晨鹤牌子的烟，花绿的包装，一只仙鹤在松下起舞的姿态。据磨雷讲一盒要卖到一
五分钱，是可以看三场电影，或者可以吃一顿不错的大灶饭的代价。那一晚，也成了我烟龄的开端。被呛得咳嗽后，真的减少了瞌睡，可以继续读化学方程式了，我以为这就是烟能提神的证明，甚至还想以后但凡有瞌睡，最好能抽烟，至于其中的危害体身，却是不曾想过的，直到毕业体检时，才发现我们的肺比别人有了黑的颜色，也明白这嗜好的代价，但其时已经难改，直到今天仍然遭受着烟火熏陶。且说烟的呛咳驱散了疲惫，我们又可以继续做事了，再有疲困则再来寻找那呛咳滋味，如此的一直坚持到夜里两三点，那方程式却是再怎样努力也装不进脑子里了，烟已经到口鼻俱干且疼痛，胃也恶心到要呕吐，烟是不敢再了，而且窗外的寒气深入教室每个角落，炉火的力量显得多么微弱。磨雷也失了智慧，他建议我们趴着休息缓和精神，但寒气难挡，别再一睡难醒，明里被当冰
展览，丑闻可就张扬校园了。最终还是我想出驱寒提神的新法子，说我们寻找点刺
话题吧，有了笑料或许能打起精神来，但我们两眼相瞪，谁也一时难想起什么是值得一说的。后来他想到外婆的鬼故事，于是接连的讲起来，寒气
室加了鬼故事的恐怖，看看窗外，漆黑，好象那鬼就在外面窥探的一般，瞌睡倒是消失了，人也几乎要颤栗，哪还会有心思记得什么方程式的做法。第二天，当我醒来的时候教室里已是热闹哄哄，大家也在对我们指点江山说文字，慌忙的
眼擦鼻看情形，烟头还散在地上，赶紧推醒了磨雷，要他来帮忙，昨雄博的理想被吓得不知道哪云游了，如果被老师知道有人在教室里整夜
云吐雾，那还得了。至于这考试，是最悲惨的一次了，两小时时间里眼皮打架几十次，昨夜的方程式，半个都搞不明白，雄博的理想自然是泡了汤，成绩自然也是可想的，整夜奋战的故事也被传播了校园，大家当作饭余的调味品。为此我们没面子了很一阵，连海洋也来嘲笑我们，或许是因为被我们冷落的失意吧，这样的好事竟然不通知他参加，要知道海洋是老烟民，他爸爸每周给他比我们一般同学多几倍的零花钱，所以他能的了一种叫“三九”的延安牌香烟，这是社会人能到的比较好的烟了。这些都是学生的秘密，轻易不会被老师知道，烟民们结有生死同盟。那时农村学生是没闲钱去消费烟酒这些奢侈品的，老师虽然不宣传烟酒对人体身的伤害，大家也犯不了这错误，不像现在，老师常常讲说烟酒的无穷危害，仍然难减少学生去沾染烟酒的恶习，可见穷也有穷的好处在。比如当人们为衣食在奔波的时候，就很少有心情调适精神生活，而如今“
暖思
逸”生活稳定甚至富裕后，便有精力调整感情生活了。据一位在婚姻登记机关工作的
人讲，现如今离婚的数字几乎快和结婚数字相等了，我听的心纳罕，我以为像我这样的是比较稀少的，听他说，已看不清其中的对与错，心情很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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