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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章
 【断章之海洋右侧】

 我又开始梦游了。

 我住在蓝色的大海旁边,梦游对于我来说虽然是件快乐的事情,但也意味着危险。我看见我的双脚在夜里泛着白光,白光亮得刺眼,它在一步一步走向海洋的篇章里去,一步一步走向悠扬的古老的断歌里去…

 我清醒地在梦里看见遥远的另外一个城市里有个和我长着同样面孔的女人,我们隔着厚厚的有机玻璃遥遥相望,她的脸贴在有机玻璃上一条深刻的划痕后面,看起来比我沧桑许多。我曾经试图与她勾通,我大声喊向她,告诉她我的名字,告诉她我的旁居了一生的这片大海在地图的侧面,告诉她我的生活在缓缓的前进中发生的所有变化:我结婚了,我又离婚了。有机玻璃上的那个女人一直表情木然,她从来未曾对我开口说过什么或者报以一笑。

 我又开始梦游了。

 梦境总是从那个和我有着同样长相的女人冷静的面孔开始。她是那座灰色城市中的一名职业写手,每天上午太阳很高了,我才从厚厚的有机玻璃后看见她拉开深蓝的窗帘一把撞开窗户,一盆以黄为基调的干皱菊花总是夺目地盛开在她房间的桌子上。她身着蓝色的长衣穿过长长的走廊迈步洒阳光或者落雨的大街上,她高挑的身材削瘦的左右摇晃着闪过人群,她走路的时候肩膀稍稍向右倾斜,她站在梧桐树下从口袋里取出香烟,侧头拢手点燃,深一口仰头吐向天空。

 我想我很喜欢她,她的幼稚或者成被我从大海这边窥见,我在每个梦里在有着深刻划痕的有机玻璃后面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有时候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一般忽然回头盯向我,然而无论我怎么大声呼喊,她都无动于衷,仿佛未曾听见,也未曾看见。

 我听见她的情人叫她罗丽,那家伙是个医生。他们坐在公园长长的木条椅上的时候,医生胡恪长时间地注视着写手罗丽,罗丽褐色的眼眸半眯着,睫在空气中飞快地如蝶般眨动,她象一个还没有过接吻经验的小女孩儿一样在等待人间那第一次甜蜜的报复。胡恪激动起来,他慢慢靠近罗丽,他张开手指滑向这个将手平摊着放在膝上的安安静静的女人。中午的太阳照在她的脸上,她的睫眨动得更快了,胡恪仿佛闻见了****那如大理菊般势不可挡的力量在他的头顶怒放,而且有力地痛击着他刹时间没有了还手之力。

 我无意通过梦境长长的走廊从有一条深刻划痕的有机玻璃后面窥探那有着和我相同模样的女人罗丽的私人生活。我将视线移向公园上那片蔚蓝的天空,这是个鸽子众多的城市,它们扑拉拉地随处降落或者惊飞凭添出许多动画丰富着有时似乎会静止的世界。

 当医生胡恪的嘴微微润渐渐凑近的时候,罗丽忽然疾速地朗笑了一声仰头靠向椅背,她的嘴角吊上左边,双腿伸得倍儿直,眼睛里看着全是憋着的坏。在他们旁边嘬食的鸽子忽然被惊了,乍楞着翅膀腾上天空。

 医生胡恪恼恨牙地看着罗丽,任由她从他贴着‮腿大‬的口袋里摸出一支香烟,然后看着她掏出她的火机点着,她一直笑眯眯地看着他,当她将第一口烟吐向天空的时候,她伸出胳膊搂住了胡恪的脖子。

 哎,我说,我怎么老觉得有人在盯着我?罗丽的眼光落在胡恪的外套上,她信手从上面拈下一医生的落发。

 是,是有人盯着你。胡恪从脖子后面拿下罗丽的胳膊一把搂住她说道,那人就我。

 得,这是跟你说点正经事了。罗丽把了一半的烟扭头捻灭在椅子旁边的废物箱上,站起来拍拍长衣说,我回去了。

 胡恪看来已经习惯了类似这种形式下的各种突如其来。他站起身搂着她的半个慢慢走出街心公园。

 今天,那个城市的太阳真好。

 【断章之平静生活】

 清晨开始暴雨把窗子打得哔啪作响,我从梦中惊醒后在上滞留了片刻,梦境的最后一个记忆是街心公园里罗丽回头看着我的那一眼内容深刻地透过有机玻璃直向我。我下走到梳妆镜前摸摸自己蜡黄的脸,罗丽,在那个城市里我叫罗丽。

 我傍居在这个靠海的城市里以画画为生。在朋友的帮助下,刚刚摆了在街头给行人画像糊口的生活。现在,我为一家画廊,几个酒巴和一个小有名气的画家干活儿。为画廊和酒巴画的作品可以标上我的名字,我一般在右下角飞快地签上很少有人会注意到的名字:赵嘉。为画家画的作品,名字不由我签,而是由画家签。我曾经看见我的画盖着画家的图章在图廊里出卖,标价令人啧舌。那一会儿我有一点儿心酸,不是为我微薄的收入,而是为我那些被出卖的画和所谓的艺术。

 下午美好的时光就要结束了。17点至19点是我一天中最烦燥的时候。我从没有平静或者快乐地渡过傍晚这段时光,我坚信这种情绪来源于我的母胎。

 我习惯在一个人的公寓里行,特别是在画画的时候,只有这样,那些关于线条轮廓阴暗颜色的一切想象才能得以的发挥。仿佛那些属于艺术的杀气如果要求源源不断只能发自于我那毫无遮拦的体。这是个坏习惯,我对自己说,就象同恋一样。

 我有两个与我有同恋倾向的密友,她们从前是女孩儿,现在是女人,发展下去可能就会变成鱼眼睛。所以,倾向将永远是倾向。同恋这对我来说就象吃艽菜花一样是永远不可能接受。但我不在乎在她们砸开我公寓大门的时候,我依然光着身子在屋里走来走去。

 你这个和生活唱对台戏的女人,有你好果子吃,等着吧你。…胡贝贝这个AB型的女人气哼哼地说,脸倍儿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臊的。每次看她发火我就特想乐。

 没救了?…我边给一幅背向太阳的皱菊研,边跟胡贝贝对付。

 没救了!…你就这么一人过吧你。胡贝贝说。

 不行么?碍着你什么了?…皱菊是的,罗丽是深蓝色的,我是无透明的。这是什么关系呢。

 我看就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结婚就是带薪水的老妈子…冷绕过画架站我脸前说,婚姻就是一次批发,我们俩都批发了,留你一人零售吧…你穿上点衣裳行吗?真受不了,体形也不怎么样,显摆什么呀。

 你们俩都入了吧?我穿着袍子边向挂钟呶嘴…哎,哎,到点了啊。

 她们俩一个记者一个老师,都是我的发小儿,我们仨是互相参观着一路发育过来的。这俩儿都已嫁为人妇了,经常卖着跟我的这点差距利用买菜接孩子的空儿来我这儿踩忽我一通,到点就都踩着弹簧手忙脚地跑了,留给我两个沾着口红的玻璃杯。口红是大红色已经不流行了的颜色。

 我遇到过一次爱情,几次感情,还做过一次第三者,在这期间结过一次婚,离过一次婚。这是我所有的感情经历,极富概括力,却内容苍白,毫无教材。看别人谈起感情生活来都轰轰烈烈或者有来倒去的曲折得要命。有一次大学同学聚会,有个游戏是说说你的感情生活,问到我时我叭嗒叭嗒嘴说:有什么好说的。奇怪的是人人都认为我心里一准儿有一个‮大巨‬的秘密,在这个‮大巨‬秘密的背后肯定站着一个查尔斯似的白马王子。我站在台上对着麦克风说:先告我哪还有白马吧。后来大家玩游戏都不带我玩,说我隔涩。

 我拥有最多的除了平静的生活以外就是失衡的夜晚。因此我养就了允许自己喝一点酒的习惯。酒后去画酒的冲动,那些冲动我叫它们艺术,艺术溢出来就成了生活,生活需要钱,于是我把冲动换成钱,这就是我画画和卖画的原因。

 这就是我的白天的生活,我傍居在海洋的右侧过着平静的生活。这时候的我叫赵嘉,谁也管不着。

 【断章之比萨巴辣】

 垃圾。

 啊?

 垃圾!

 是说我吗?还是说比萨?我含着一嘴的比萨饼问对方。

 垃圾!垃极!医生胡恪气红了脸,站起来捂着脸扭着转身跑出了饼屋,穿过人汹涌的新华路,向人更加汹涌的和平路快步走去。  M.SsvV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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