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候安详
死亡是一个黑色的精灵,它扇动着闪亮的翅膀,挥舞着
人的轻盈,把历尽苦难的
体和心灵托上自由的天国,从此生命有了真正的归宿。那一刻,清新的芬芳弥漫你在人间最后一瞬的生命,整个意识是如归的坦然。生命的了结如此令人向往,那么,请让那一刻永恒的皈依在渡过轮回大海后,进入心灵的安详与静谧。
听说人们对死亡的恐惧与生俱来。一位朋友的母亲在久病之后,不甚病痛的磨折,用一
并不结实的绳索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而我的朋友却因此而精神失常。我的一位心理学博士朋友说,她的精神失常从潜意识看,不是对母亲的极度思念,而是她对死亡的恐惧。这样的恐惧在不堪一击的脆弱中终于走向了人生的另一种极限。她在精神自由中无羁地放飞缤纷的思绪,对朋友来说,精神失常何尝不是一件幸事?我曾在朋友虚幻的精神世界里凝望她幸福的憧憬,因为对爱情的向往,她的眼睛变得清澈纯净,爱情也因此而如歌如画,我几乎为她描述的爱情而动容,事实上我的朋友从未有过恋爱史。结局有些出乎意料,朋友真的在爱情的疗伤中回到了生活的正轨。至今,我对那位将朋友带出梦幻世界的小伙子仍心存敬意,他是我朋友的丈夫。我的那位喜欢故作高深的心理学博士朋友总结式对我说:对死亡的恐惧足以摧毁人的意志,而爱情则是最好的心理药剂。在爱中归依,让因痛苦而颤栗的灵魂越过黑暗和
惘,回到芸芸众生的世界里,这是怎样的一种历程?罗盘的作用在于对方向的明示,在人生的边缘,靠什么指向来界定精神世界的正常与非正常?伟大的佛陀智慧告诉我们,超越凡夫心之路必须通过心。我的朋友是超越了凡夫心,还是远离了平常心?
对死亡的恐惧,最初来自童年时一个炎热的夏日。我与玩伴们无意间看到前面有一群人,好奇心让我们拼命往人群中挤,挤进了人群,才发现一个干瘦的老者一面口中念念有词,一面在给躺在地上的一个面容姣好但脸色纸白的女子穿白色的
麻布衣。当看出那女子是死人时,我几乎是惊叫着逃离了人群。当晚我就发起了高烧,胡话不止。死亡,在我的心中成为了最可怕的名词,甚至很长时间里我不许哥哥在我面前提“死”字。那个女子是知青,听说是煤气中毒身亡。死亡的符号就这样毫不留情地将一个八岁女孩拽进了黑暗的惊恐中,并留下了深深的烙印。一直以来我都怕鬼,因为很多故事都说鬼是死人变的,以致在我成家后曾因看一部鬼片吓得不敢出家门而被丈夫取笑。唯物主义者从不认为世上有鬼一说,读王充的《论衡》,才知道对死亡和鬼怪的恐惧,不只为一个小女孩专有。虽然我从小接受的就是唯物主义哲学的教育,但对死亡的惧怕从未因此而减少,这是人的本能,与哪一个哲学派别并无关联。因此我可以说,我是完全的唯物主义者。
佛教以它高瞻远瞩的慧眼
察出芸芸众生漂流或挣扎在苦海之中,因而人死时就要超度亡灵,将死者送到苦海的彼岸,那边没有“苦”是一个极乐世界。这一
惑从公元前六世纪起,就让许多人一代又一代地为走进这个虚妄的境界而苦苦奋斗。谁真的见过“彼岸”的景象?精神鸦片的作用是为了麻痹痛苦的
体,当现实不可回避地摆在人们的面前时,人的精神有时只能可怜地依赖依稀的梦幻,让若有若无的缥渺牵制渴望摆
现实的心灵,这是我对佛学“超越”说的理解。像我这样一个难以超越尘世的俗人,一个缺乏悟性而六
未净的凡夫俗子,何以能在众多凡俗琐事中取就佛家的高深淡泊及儒家的中庸风范?随缘的佛学专用词成为了凡人诠释人生世事的口头禅,这着实有悖佛主的本意。
我最钟爱的书是《红楼梦》及脂砚斋的“红评”读《红楼梦》,最喜欢的是宝玉的两句“胡诌”:肆行无碍凭来去。茫茫着甚悲愁喜?这被人们认为是悲观消极的虚无主义人生观,实则是一种难得的超脱或无奈的逃遁,尽管它确实有些虚无,但若是在即将走尽人生之路时,尚有如此的淡然与平静,这样的虚无不亦悦乎?“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这是何等的超脱与释然。哈姆雷特式的困惑,在佛陀的安详中是那么的不堪一击:我从来处来,我到去处去。这让我敢于平视死亡,不至于像童年那样猝不及防地让死亡的表象撞击得六神无主。宗教清楚地告诉人们:死亡不是终点。我们不必去争论这一教义的真正意义是什么,只要将死亡看作是一种回归,漫步于人生,还有什么比回到自己该去的地方而更加温馨和坦然的呢?静候死亡,就是静候着安详和静谧。曾有的庸庸碌碌在这种安详中早已轻若鸿
。此时的精神在举重若轻中,回归自然的怀抱,怡红公子的
哦再次响起:肆行无碍凭来去。茫茫着甚悲愁喜?告别黑色的死亡,一片明
的亮
洒落在你的四周,这是提香的《天上的爱和人间的爱》。
死亡,在你的意志力下,只是人生路途上的一个里程碑。此时,与生俱来的对死亡的恐惧在你的精神视野里渐行渐远渐远渐淡,重要的是你跨越了人生的又一个障碍。桎梏的精神在追求无谓的累赘时,无疑是加大自己旅途中的包袱。走吧,轻快地走在人生的路途中,享受生的阳光,就是远离死的黑暗。在安详中轻松回归,是负重远行破门而入的远行者永远不能享受的幸福。
m.sSVvXs.Com